九月的杭州，万里无云，正是秋老虎发威的时候，空气中蒸腾着滚滚热浪。
黎簇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迷彩服，站在树荫处直皱眉头。
苏万说他去买水，半天不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了新的目标。虽说一来学校就看上哪个姑娘不太好，主要是都穿着一身迷彩服，这几天的军训下来大家都晒得黝黑，他着实看不出来哪个漂亮。
可如果苏万能忘掉沈琼，他作为兄弟还是很开心的，记住一个逝去的人太痛苦了，他觉得他自己一个人能够记住沈琼，就足够了。
他会记得因他而死的沈琼，和那个不知所踪的张寄月。
是的，他不知道张寄月去了哪里，按照张寄月所说，他回了学校后努力学习，和被黑瞎子鞭策过的苏万一起考入了浙大。
哦，也算是成为了吴邪隔了不知道多少辈的学弟。
可是，他开学的军训都要结束了，吴邪他们好像还没有从长白山回来，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去了得有两三个月了。
“鸭梨，鸭梨，吴邪他们回来了！”苏万迎着热烈的阳光飞奔而来，带来的消息打断了他的思绪，也惹得一边休息的教官和同学都看过来。
黎簇没在乎那些视线，哪怕其中有一道格外热烈。
他状似平静地接过苏万带来的冰水，没急着拧开，而是先问苏万：“月月回来了吗？”
苏万刚才还很开心的表情一下垮掉，耷拉着肩膀直接席地坐下，嘴巴嘟嘟囔囔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字。
黎簇没有催他，只是拧开矿泉水瓶盖，咕嘟嘟的灌完一瓶水，一把将空瓶子惯在地上，一脚踏上去，这才发泄似的骂了一句：“他娘的吴邪。”
苏万不愧是黎簇的兄弟，在他抬步的时候就知道他想干嘛，他一把拉住想要冲去吴山居的黎簇，“你别啊，也不怪吴邪，我师父说月月回家去了。”
“你师父回来了？”黎簇皱眉，又问了自己更关心的问题，“月月回了张家？”
苏万看他停住动作，松开手看了一眼那边同学们若有似无的八卦眼神，他也看到了那个一直关注着黎簇的女孩子，可他没在意，只是将黎簇往一边拉去，压低了声音道：“你别这么大声，我师父没回来，说是又接了什么单子，忙去了，不过今天手机不是可以用了嘛？他给我打了电话说了这事，不过月月回的是不是张家就不知道了。”
“我不信。”
“不是，你不信也得等今天的检验结束啊，才开学就要溜吗？”苏万拉着黎簇不让他走，“月月可是说了让你好好学习的。”
黎簇对天翻了个白眼，他不知道苏万为什么会这样理解张寄月的话？张寄月当时明明只是说复读好好学吧？
他已经很努力了，要不就他之前的成绩，别说浙大，就普通大学他都不行。
不过他也没再挣扎，因为另一边的教官已经在喊集合，苏万一把松开他，拧开自己那瓶水的瓶盖咕嘟嘟的喝完，一抹嘴拉着黎簇回了队列。
检验是在太阳正高的时候，黎簇跟着队列做着各种动作，经过汪家要命一样的训练他做这些基本的动作都很简单，所以并没有人发现他心不在焉。
检验很快，一结束就是校长发言，这时候黎簇才展现出一些焦躁，可他硬生生忍到了发言结束。
教官一说解散，他转身毫无留恋的从各班的间隙中穿过，一路直奔校门口，他身后就是紧追不舍的苏万。
两人速度极快，出了校门打车直奔吴山居，可他们到的时候，吴山居只剩下留守的王盟。
王盟似乎知道他们来干嘛，坐在电脑前很光棍地摊了摊手，然后起身从博古架上拿了一沓账本，全都塞到黎簇怀里，“呐，吴家的盘口靠你了。”
王盟对于吴邪的安排一点异议都没有，现在他只恨不得把吴山居都甩给黎簇，连夜赶去雨村。
老板要建农家乐，怎么能少的了他这个第一跟班呢。
黎簇被他这一番操作搞蒙了，他先将手里的账本放到一边，转头又看了一圈，“吴邪呢？还有…月月呢？”
“月月回家了。”王盟压了压眼皮，把账本从桌子上又塞到黎簇怀里，“老板去福建了，临走前说让把盘口的事交给你。”
黎簇抱着账本，继续追问：“月月回的是张家吗？”
他没办法相信。
他依稀记得张寄月曾经跟他说过，她快没有时间了，回家怎么会用没有时间了呢？还有她告别时明明说的是，她要去她的终点。
终点啊？那是哪里？
黎簇知道没办法从王盟这里打听到什么，毕竟他看上去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可若是说让他放弃，他是不愿的，他现在无比后悔，当时应该跟上去的。
想到当时那么轻易就听了张寄月的话，他泄了气，抱着手里的账本出了吴山居。
苏万在后面和王盟打了个招呼，匆忙跟上，在出租车上看黎簇一直在发呆，他劝慰道：“要我说，这个事还是要问吴邪，如果你就想知道，后面放假我们过去一趟，总归能问出来。应该不是出事了，要不不会这么藏着掖着的。”
其实黎簇也明白，真要是出事了，他们不会这么瞒着，那一定是有什么不能外宣的事情发生了，只有找到吴邪，或者…他们口中的张起灵？
黎簇放松下肩膀，侧头看向车窗外，看着沿途的商铺发起了呆。
吴山居距离浙大很近，这个点也不是高峰期，很快他们就回到了浙大，正准备进校门，就听见另一边有人在喊他们。
苏万先转过头，看到是宿舍的舍友，扬着笑打了个招呼，那个看上去白白净净的男生凑过来，有些八卦的看着黎簇，但碍于不怎么熟，也没张口问，反而是另起了话题：“今天军训结束，晚上班级组织聚会，到时候一起去？”
“几点？”黎簇说着和那个男生一起往宿舍走，苏万就背着包跟在旁边。
“差不多了，六点，我们回去收拾一下直接过去吧。”那个男生看了看表，默默加快脚下步子，眼角却有些好奇的瞟着黎簇怀里的账本，“你们刚才风风火火地离开，这是去准备学习资料？”
黎簇呵呵一笑：“不是，一个长辈让帮的一些忙。”
那个男生没再追问，黎簇和苏万也都不再说话，三人回寝室快速收拾一番，黎簇把账本锁好后，再一起匆匆赶去饭店。
到的时候，其他人也都到了，黎簇正准备和苏万进去，一转眼看到一个眼熟的背影。
“诶，湾姐？”
“哪儿呢？”苏万转着脑袋看了半天，终于看到了消失在门口的裙角，“不是我说，鸭梨啊，这，湾姐现在可不兴惦记啊。”
他没说完的是，人梁湾已经和张日山在一起了，不合适不合适。
黎簇当然知道他想的什么，一巴掌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斥道：“我只是在想湾姐来杭州做什么，她也是来打听月月的事情？”
“好了，别想了，先进去吧，别的同学都到了。”苏万看门内有的同学好奇的看过来，拉了拉黎簇进去，还把门关好。
黎簇也不再想，看着围坐的同学们，一时有些恍惚，还在学校的学生们和他之前遇到的道上那些人完全不一样，还未出社会的他们，很干净。
可在他心里，最干净的还是张寄月。
苏万看他出神，还以为他想到梁湾，戳了他一下，黎簇知道他的担心，便敛了神色放纵自己融入同学之间。
当然一边的那个女孩子他刻意的忽略了过去，他暂时没有那个精力去沾染情爱，更遑论将一个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女孩子拉进来。
这种感觉他经历过，太苦了。
一顿饭结束的很快，刚经历过军训大家都没有很大的精神，说是放松一下，但却更疲惫，所以饭局结束的很快。
黎簇喝的有点多，身体的反应也慢了些，苏万在一边跟别的同学聊着天，那个一直关注黎簇的女孩子终于鼓足了勇气凑过来。她红着脸，声音压的极低：“我…我喜欢你。”
“抱歉。”黎簇的酒意清醒了几分。
“是你有喜欢的人吗？”那个女孩勇气稍稍退去，却还是问完了一直想问的，“那个月月？还是湾姐？”
黎簇忽然觉得厌烦，他不喜欢这个女孩的语气，似乎是质问，可张寄月和梁湾对他都是不同的，他也没有必要告诉她什么。
“苏万，走吧。”
“来了。”
听见苏万应了一声，黎簇继续往楼下走去，该回去了。
准备好东西，去福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