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本来就有些虚脱,这下是真撑不住了,一看到似乎是到了目的地,他忽的泄了力气,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张寄月一手扯住他的胳膊,挽救了他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的膝盖。

  这咋动不动就腿软,还能不能行了!

  没人知道她的吐槽,那个带他们来的人也似乎没看见一般,牵着骆驼就往后面去。张寄月没跟着,只远远望了一眼,隐隐看到那里似乎是搭着个棚子,应该是喂养骆驼和堆积草料的地方。

  她也没多看,很快就收回视线,转头间却感觉吴邪的身体朝她倒来,她连忙伸出空着的一只手接住吴邪。这下两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她的身上,因着身高,她只得两只胳膊撑住两个人。

  就这样,张寄月一边架着一个,慢腾腾的往屋里挪去。

  进门就看到这个房子内部很简单,几乎是用树枝直接炮制的原材料搭建了一圈围栏,正对着房子大门的是一个大的平台楼梯,往下就是一个做成大厅样子的空地,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木质长桌。整个房子内部结构和装饰都透露出北方大漠的粗犷,却也干净清朗,起码一眼望去,让人很舒服,头顶昏黄的灯光似乎也能让人放下这一路的疲惫。

  这时一个皮肤黑黄,穿着当地服饰的女人从厨房推门走出来,一看到张寄月一边搀了一个,当下愣在原地。

  张寄月礼貌的笑了笑,对那女人道:“姨姨,我叔叔和哥哥在沙漠里走的久了,身体有些虚脱,可以借房间用用吗?”

  那女人这才回神,上前来帮她扶住吴邪,张寄月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只眼睛留了视线在两人身上。

  现在吴邪处境艰难,她不得不防备一些随时可能以各种身份出现的汪家人,尤其是在她似乎又忘记了一些什么的情况下,她无法判断眼前的这人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当地人,还是--汪家人。

  张寄月垂下眼,扶着黎簇跟上带路的女人,随着她上楼将吴邪和黎簇扶到房间安顿好。

  她又跟着那女人离开房间,王盟还在后面,她要把王盟找回来,起码几个人在一起,有什么她也能及时反应。

  正在她关门要下楼时,就看到刚才带他们回来那人扛着王盟上了楼,那人眉头纠结着,似乎在想着放到哪里。张寄月往前几步,仰着头看着他,“大哥哥,可以把他给我吗?我来扶他吧。”

  那人咧着嘴,似乎是甩掉什么包裹一样,将王盟放下来,一伸手将王盟递给她。

  张寄月没有看到那两人视线隐晦,扫过她套着手套的手后又交错而过,只接过王盟扶住,担忧的看了一眼,这才抬头对着那个女人道谢:“姨姨,谢谢你和大哥哥,要不然我们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也没做什么。”那个女人笑了笑,说着又指了指边上的人,“这是我儿子嘎鲁,他帮着驮回来他们。我们这地方偏,常年也见不到几个人,他一见到人,就会开心地带回来,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

  “人,好玩!”嘎鲁也配合似的咧着嘴傻笑。

  张寄月并没有因为嘎鲁看上去的心智问题而轻视他,而是很认真的对着嘎鲁弯了弯腰,眼神清亮的看着他道:“嘎鲁哥哥,谢谢你。”

  嘎鲁看她弯腰,摇头晃脑的也弯着腰,身子都还没有直起来,就歪头看着她笑,一口白牙直晃人眼。

  张寄月没再说什么,对着那个女人点头道:“姨姨,那你们先忙,我先扶他回去了。”

  看那个女人点头,她才扶着王盟慢慢的往房间挪,将王盟扶到床上躺好,她又回身去关门,同时视线扫过下楼的两人的背影,微微颦了颦眉。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可她也没办法分辨,所以关上房门就不再深想,而是开始扒吴邪的衣服。

  她还是不放心,那个女人如果真的是汪家人,那谁知道她会不会趁机做些什么。这一检查她并未发现什么问题,却在撸起吴邪袖口的时候看到他胳膊上的伤痕。

  那些伤痕新旧不一,一眼就能分辨出这些都不是一个时间刻下的,现在都结了疤,看上去刺眼极了。张寄月虽然知道有多少道疤痕,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捧着吴邪的胳膊,一道道看过去,也仔细数了一遍。

  17道,不多不少。

  她轻轻放下吴邪的胳膊,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些疤痕,但指尖却在那些疤痕的上方停住,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想要收回却又不舍得。

  吴邪当时一定很疼吧,不止身体,这17道何尝不是刻在他的心上,身体上的结了疤,心里的却一生都无法痊愈。

  张寄月就这样呆愣愣的坐了好一会儿,一阵敲门声将她惊醒,她猛地收回一直悬空的手,将吴邪的衣服拉好,起身去开门。

  “小姑娘,我来给你们送些水,其他人嘎鲁已经都送到房间了,你也好好休息下吧。”

  那个女人说着就将水壶和一个带盖的茶缸递给张寄月,看张寄月接过,不等张寄月说话,点了点头就转身下楼。张寄月收回视线左右扫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退了一步关上房门,一转身就看到身后吴邪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来。

  她往床边凑过去,顺手将热水壶和茶缸放在屋内的桌子上,空出手将想要下床的吴邪摁了回去,一边开始碎碎念:“你身体虚脱的太厉害了,休息休息吧,我刚才看过了,暂时没有什么异常。”

  看吴邪稍微歇了起来的心思,她又去倒了水,正准备端过去,忽然想起来一边盖着的茶缸,又伸手掀开看了一眼。看到里面的东西,张寄月眼睛忽的亮了,伸手就抓了几颗放进水杯里,直接递给吴邪。

  吴邪接过水杯,抬眸看了看张寄月,倒没有说什么,结果一低头就看到水里几颗黑黢黢的羊粪蛋子。他顿住了,盯着茶杯看了半天,在张寄月忍不住要催促的时候,他终于一咬牙,将羊粪蛋子往边上吹了吹,端起水杯喝了起来。

  接着他整张脸都纠结在一起,这样的表情让张寄月看的笑起来,吴邪还是那个吴邪,这时候就格外的好玩。

  看吴邪抬头皱着眉头看她,张寄月背过手,仰头看着房顶,声音带了一点点虚:“那个……你缺水太久了,不能一下子喝太多,这个是之前一个大哥哥教我的办法,而且这些羊吃的都是海子边的植物,都很干净的,安啦安啦。”

  说着她也不再心虚,摆了摆手就去看王盟和黎簇,黎簇还在沉睡,毕竟他以前也没有经历过这么长途的跋涉,尤其还是在沙漠里。王盟似乎有些想要醒来的迹象,张寄月又去倒了一杯水,同样抓了几颗羊粪蛋子丢进去,一把递到迷迷糊糊撑着身体起来的王盟眼前。

  王盟本来就不清醒,看到张寄月递过来的水似乎还未反应过来,愣愣的接过,看都不看直接喝了下去。喝着喝着他就清醒过来,似乎感觉到不对,疑惑的歪头看向吴邪,嘴巴里还在嚼着羊粪蛋子。

  吴邪明显看出王盟的疑问,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声音戏谑:“猫屎咖啡。”

  王盟‘啊’了一声,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还将嘴巴里嚼着的羊粪蛋子咽了下去。

  张寄月当即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吴邪也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张寄月反而慢慢收了笑,王盟本就没有反应过来的表情更是一瞬间空白,因为这样的吴邪让人觉得仿佛见到了曾经的他,就像是褪去了这几年来他为自己披上的铠甲一般。

  吴邪看到两人的样子,似乎觉得自己太过放松,也慢慢的收了笑。他咳了两声,装作没有看到两人的表情一般,慢慢的躺回床上,背过身面朝着墙,还自己给自己盖好被子。

  张寄月慢慢挪到王盟身边,拍了拍王盟的胳膊,王盟从呆愣中回神,看着张寄月张了张嘴,好半天没有其他动作。张寄月歪头看他,他慢慢的才开口认真地道:“谢谢你。”

  “哎呀,烦死了,谢来谢去的。”张寄月大概知道他这句感谢是为了什么,一挥手,起身就往门口走去,“我出去转转,你们好好休息下吧。”

  吴邪和王盟都醒了,那暂时不用担心,她要去附近检查一下,确认下附近是不是真的没有什么问题。

  关上门的张寄月没有看到屋内转过身的吴邪和王盟对视了一眼,只站在门口轻轻叹了口气,又眼神坚定的看向了空荡荡的大厅。

  果然,这个家没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