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盛夏时节,莽莽群山深处,清晨未散去的薄雾笼罩在葱茏树木之间。当太阳缓缓升起,阳光钻过树叶枝丫的间隙,穿透薄雾跳跃到树下,能看到光影中出现了一个蜷缩的身影,似是在生命的最初,尚在胎中的胎儿般。

  随着日光越来越盛,光影摇曳间,那蜷缩的身影缓缓的有了动作,出现在斑驳树影下的,是一张白的近乎透明的小脸,那人的双眼还迷离的半眯着。

  张寄月醒来的时候,有好半晌都是反应呆滞的状态,因为倒映在她眼中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往远处看去,群山之巅却能看到覆着皑皑白雪。

  她眨巴眨巴眼,稍微清醒了一些,之前跟着小哥一路向着青铜门内,从穿过废墟开始,她的脑子就开始空白一片。这个空白和在祭台时不一样,在青铜门的深处,她不止脑子空白,就是双眼能看到的也只有一片虚无。

  她隐约记得,当时好像看到了终极,可是,脑海里关于终极的记忆都已经消失,留下的只有一个模糊的暗影,也是那些呢喃声的来源。那个暗影好像在吸引她,一直在无声的牵引。

  具体发生的细节,张寄月无法完全记起,最多能想起来的,就是最终她挣脱禁锢的时候,用尽了全部的能量,那时她也才知道,原来当初古月是留了能量给她的。

  那股能量在她爆发的时候,竟然连着黑金古刀一起,封住了里面的暗影。

  张寄月先是试着拆掉手上缠绕的绷带,就看到之前划伤的地方已经愈合,就连疤印也淡的几乎快要没有。她也没多关注,又伸手扯了扯头发,目光看到的头发已经都变为白色。

  果然,封住那破地方,不止损失了黑金古刀,和黑金古刀的联系断绝,也导致身体受到反噬,唉,以后都会是个小矮子,御姐梦彻底破碎。

  她又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在外面的世界?这是被那个暗影恼羞成怒,甩出青铜门了吗?这里还在长白山吗?

  不过既然出来,想再多也没用,她翻了翻仅存的空间,从里面翻出手机。这个空间在黑金古刀封印的那一刻,从古刀内脱离出来,附在她的手腕上,形成一个极小的黑金古刀形状的印记。

  也幸亏是空间还在,要不她连手机都没有,吃的也没有,真要一路打猎出去,等见到吴邪他们的时候估计也会是一个小叫花子的形象。

  张寄月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先打了胖子的电话,手机里响了一下,却告知这个号码是空号,她有些疑惑,又给吴邪的号码拨过去,还是一样,是空号。

  张寄月这才开始有些慌乱,抖着手又找到小花的号码,这下终于打通,她不等对面说话,急忙开口问:“小花叔叔,天真叔叔和胖叔叔的电话为什么显示空号?”

  “小姑娘,你是不是打错了?”电话对面传来的是一道悦耳的女声。

  张寄月脑袋一懵,手一松,手机从她的手中滑落,一下子摔落在地,手机那头听不到她的声音,那女声又迟疑道:“我先挂了哦。”

  从脚下传来的声音将张寄月惊醒,她将手机捡起来,收进空间不再尝试打给谁。她又原地转了一圈,才从空间取出一些东西,把头发整理了一下,拿兜帽藏好,确认一般情况下没人能看到白发后,选定一个方向出发。

  张寄月心里很清楚,不管发生了什么,只有见到人,才能弄清楚一切。

  仿佛回到刚到蛇沼鬼城的日子,那时也是只有她一个人,这次不同的是,她对这里一点都不了解,连这是哪里都无法确定。她一路几乎没有停留,饿了就边走边吃点东西,只有累了才会找个稍微安全的地方休息下,就这样在群山中穿梭着。

  直到看到一片在山中的大湖她才停下脚步,因为张寄月认出来,那是天池。

  天池的出现,让张寄月的心稳了一些,起码有熟悉的地方,让她知道现在所处的位置。

  她找到一颗粗壮的树木跃上去,在树杈坐稳,手上拿着胖子给她买的冰淇淋,一边舔舐,一边目光悠远的看着群山围绕的天池,天池在正午的明媚阳光下,反射出炫目的光。

  她心中不由得将天池和墨脱深处喇嘛庙前的那个湖对比,发现真的是只有少有人涉足的地方的风景才是最美的,天池虽然也很漂亮,但比那个湖少了些震撼感。

  她也没多歇息,吃完冰淇淋,又思念了一会儿小哥他们,就跃下树来,从空间翻出个背包来伪装,才继续往天池的方向出发。

  靠近天池,渐渐的开始有人出现,张寄月也没着急打听,着实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总不能上去就问人家现在几几年,人家恐怕会把她当傻子。

  到了这里她不再那么着急,而是边走边思考要怎么能知道现在的时间。

  慢慢的再往前,就看到越来越多的人,那些人似乎是来旅游的,背着登山包,拿着相机在不停的拍摄。其中有个女孩子看到她一个小姑娘孤零零的走着,十多岁的小姑娘看上去让人无法放心,便上来问她:“小妹妹,你怎么自己一个人?你爸妈呢?”

  张寄月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路人呢,看到眼前的女孩子,卡着嗓子,声音甜甜的问:“姐姐,我和爸爸走散了,哪里可以坐车呀?”

  那个女孩子很热心,一听张寄月的话,伸出手牵着她,一路将她送到旅客服务中心,张寄月路上嘴巴不停的和女孩子聊天,也不着痕迹的打听到现在的时间。

  所以,是吴邪他们换了号码吗?

  不可能呀,他们这些人用号码一般会一直保持一个的,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这里,还是那个世界吗?

  张寄月心里有些着急,等那个女孩子和她打了招呼转身离开,她想了想目前最近的地方就是北京,就去问服务中心的人:“我想回家,我这里有钱,可以帮我买一张车票吗?我家在北京。”

  服务中心的人本来想找警察过来接管这件事的,一看小姑娘自己都还记得,也很好说话的帮她买好去往北京的大巴车票,还一直嘱咐她,“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路上小心些,我和司机说了,你有什么事和司机叔叔说就行。”

  张寄月乖乖的点头,又假装花钱买了一些吃的,服务中心的人将她送到车站,看着张寄月上车后坐好在位子上,又跟司机师傅聊了好一会儿才走。

  张寄月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心里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若这是没有小哥他们的世界,她以后要怎么办。

  大巴一路疾驰,向着首都而去,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北京汽车站。那司机似乎想帮张寄月找车,但张寄月下车很快就溜了,她自己在街边打了个出租,直奔潘家园。

  可是当出租车停下的时候,张寄月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却慌张起来,不确定的又问出租司机:“叔叔,这里是潘家园?”

  “是,这儿就是潘家园儿,我还能把你拐卖了不成?”司机一口正宗的老北京腔,说着还善意地笑笑。

  张寄月没心思回复司机的玩笑,只勉强回他一个笑,付完车钱后下车,就看到眼前的场景确实是陌生的。她不由得心里直跳,迟迟不敢进去,看着身边有人经过,她还挪动步子给人家让路,挪着挪着她就挪到了潘家园的街边,最终在街边蹲了下来。

  这一蹲下,她就蹲了一下午,腿麻了就换个姿势,惹得来回的人都在看她,她也没有反应,只直直的看着里面热闹喧嚣的街道,心中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那个世界了呢?

  夕阳西下,橘红的光洒在老北京的红墙上,远处不知谁家的胖橘跳上瓦顶,伸了个懒腰,缓缓的挪了挪位置,趴在屋脊上晒那夕阳残余的光。

  张寄月目光追随了一会儿那只胖橘,终于动了,却不是向着潘家园里面,她还是有些不敢面对。

  难道这有意外得来的缘分,只有那么一年多的光景?

  张寄月起身后,不舍的看了一眼潘家园,垂下眼转身,沿着那些大街小巷穿行而过。慢慢的,她就离潘家园越来越远,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可她丝毫没有在意,心里只有无尽的恐慌和空洞。

  不过是再次回到一个人,这有什么,从小到大不也就是这样过的吗?可是,为什么今晚的风是往心里吹的?

  她恍恍惚惚的继续走着,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直到丝丝血腥味道将她唤醒。看着昏暗路灯下空无一人的小巷,张寄月眼神瞬间锐利,反手翻出一把匕首反握住,循着血腥味慢慢的向味道的源头慢慢靠近过去。

  当她绕过停放在一边的车辆,就看到车后的血腥场景。

  月光的清辉下,有两具身体交叠在一起,卧倒在一边的墙根下,两具身体上都满是血迹,那片地上还有部分干涸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