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曜沉思时,南嘉又与他道:“你未来的福晋,额娘也不求你们能两情相悦,但至少也得琴瑟和鸣。”

  说罢见他面露不解,又给他举例道:“别的且不说,只说这才情。你自小是个好弄风雅的性子,若你的福晋只认得两三个字,除了当家理事看账本,别的一概不会,你当如何?”

  自然是与懂这些的人琴祺相和。正室娶回来本就是襄助夫君安定内宅的。

  弘曜刚想这么说,就听额娘又问他:“若是你的福晋并不希望你有别的心爱之人,当着你的面恭顺,但背过身却戕害你的子嗣,你当如何?”

  子嗣传承乃是大事,自然不容许任何人下手谋害。

  南嘉不等他回答,又连声问道:“若你的福晋是个性情软弱之人,而你却另有宠妾,她们之间若是相争,你当如何?到时嫡妻与爱妾同时有子你又当如何?”

  这……

  弘曜这回想了想,才道:“自然是取平衡之道,扶持弱势一方,不许一头独大。”

  南嘉看着他笑了笑,道:“你啊,还是太年轻,不经事。”

  “那额娘怎么说?”弘曜疑惑道。

  南嘉也不直接回他,又问道:“你虽是我儿子,但说句公道话,你瞧着咱们府上后宅的形势如何,到底谁强谁弱?”

  “我……”弘曜抬头看到额娘眼里一片坦然,不由实话实说道:“福晋虽是正室,但比起额娘确实势弱些。”

  “还有呢?”胤禛的后宅可不光她和福晋两人。

  弘曜继续道:“其余人中李格格有两子一女,所以瞧着只比福晋低一头,却远远胜过了娘家势大的年侧福晋。”

  “你倒也瞧得明白。”南嘉说罢,又与弘曜分说道:“连你都知道我一个侧福晋却是死死地压在嫡福晋的头上,那你阿玛更该清楚才是。可你看见你阿玛这几年打压过我了?”

  没有!这几年弘曜瞧得清清楚楚,阿玛对额娘几乎是独宠,但凡额娘有要求也是有求必应。

  “你阿玛最是个重规矩的人,你说他为何偏偏对我这般纵容呢?”

  弘曜道:“额娘性情良善纯粹,又与阿玛情深意重,岂是旁人能与之相比的?”

  南嘉脸上露出个柔和的笑,“不错,正是因为我与你阿玛感情好,所以你阿玛宁愿冒着别人说他宠妾灭妻的风险,也不舍得打压我。可万事坏就坏在这个不舍得上。你想想,若我是个恶毒的,那你阿玛如今这般纵容于我,他后宅里的这些子嗣还能留存几人?还有这满府的嫡妻妾室岂不是也要受我的迫害?”

  弘曜皱眉,不赞同的道:“额娘何必这样说自己,您不是这样的人。”

  “那你觉得额娘是个怎样的人?”南嘉反问道:“你以为额娘能在这后宅中独占恩宠,又护持你们兄妹长大,真就是个心思纯粹没有手段的?你也当真以为你阿玛这么些年没有看清我?”

  “我……”弘曜一时心思有些烦乱,不知该如何做答,理智上觉得额娘说的是真的,但私心里却是怎么也不能相信。

  南嘉见他这般为难,不由好笑道:“行了,你额娘要说真有多单纯那还真不是,好歹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可能真如小姑娘那般天真。不过要说害人的手段,那也是没有的,顶多就是袖手旁观罢了。”

  弘曜讨好的笑笑,道:“额娘年轻优雅,比起那些小姑娘也是不遑多让的。”

  南嘉被哄的高兴,笑了半晌,才正经与他道:“我说这么些,其实就是要告诉你,后宅女子争宠,往往都是手段百出,防不胜防。你以为你了解的那个人,也许实际本不是如此,也许根本就是为了迎合你而装出来的。”

  她看着儿子清俊的面容,坚毅的眼神,难得有些叹息。

  “弘曜啊,额娘总是盼着你能事事顺遂的。自从额娘有了你和灵攸两个,你们自小额娘就尽力让你们能感受到父母全心的爱。幸运的是,我和你阿玛这些年感情甚笃,而你们兄妹也在我和你阿玛的捧护下长大成人了。如今你要娶妻了,额娘就希望你不要辜负了自己,用心找个知你心意,爱你护你的好妻子,如此额娘才能放心的把你交给她啊!”

  弘曜动容,“额娘的用心良苦,儿子都明白。”随着他逐渐长大,越发觉得额娘对自己兄妹的爱护之意。阿玛有这么多孩子,唯独最喜欢他们兄妹二人。像二哥和大格格,每年能见到阿玛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他和灵攸却从不知道阿玛的看重是需要争抢的,因为只要他们回家,阿玛和额娘永远都等在那里。

  小时候,他总觉的是自己优秀,所以阿玛才会看重自己。可慢慢的才明白,固然自己优秀,可多半还是因为阿玛爱屋及乌的缘故。因为心里爱重额娘,所以额娘所出的子嗣在阿玛心里才会格外不同。

  南嘉看着儿子眀悟的眼神,心里不禁安慰。又想着儿子大了,后宅之事也该让他知道些,虽然男子不能耽于后宅琐事,但也不能因为不清楚后院里的道道,日后被女子所误。毕竟小家不安,何以安天下。

  她一点不避讳的道:“你阿玛和福晋是少年的结发夫妻,先前也曾相互扶持着一路走过许多年,但如今你再看看,他们之间可再有那种相濡以沫的默契。”

  弘曜摇头,阿玛和福晋如今已是离心背德,全无对额娘的温情。

  南嘉继续道:“你阿玛和福晋这对夫妻,行到半路起了龃龉,这其中固然有你阿玛宠爱妾室的缘由,但更多却是福晋心性恶毒,惹人厌弃。你阿玛曾经也是敬重过福晋的,当年福晋的嫡子还在时你阿玛也是倚重万分,可惜后来那孩子不过八九岁就夭折了。自那以后福晋就心性大变,处事极端起来,几次三番的加害与你,终是耗尽了夫妻情分个,惹得你阿玛失望至极。”

  弘曜点头,当年自己年纪太小,这些事只是隐隐约约的记着。他道:“儿子不知额娘当年的处境竟这般艰难。”

  南嘉摇头,道:“这算什么,先前福晋的嫡子在时那才艰难,当时福晋对咱们母子不怀好意,你阿玛又要顾忌她是嫡子生母,所以无论她做了什么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压着不发作。那时,额娘也是极委屈的,可现在想想倒也能理解你阿玛当时的心情了。你和大阿哥对你阿玛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了哪一个他都心疼,所以才会这样难以抉择吧!”

  她的释然也感染的弘曜的心思平静下来。听她继续说下去。

  “弘曜啊,你阿玛当年这样左右为难,额娘看着心疼,可额娘更怕你会一辈子被嫡子压着出不了头,所以才更希望你日后不会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不用在自己的亲生骨肉里做选择,保全一个,却要放弃另一个。你阿玛当时的心痛,额娘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额娘……”弘曜心绪有些激荡。她知道额娘这是在尽全力保全自己,教导自己,为此不惜亲手撕开了那些她不愿再想起的伤痕。

  母子两个想起过往,不由百感交集。相互沉默半晌,南嘉才道:“好了,内宅之事你心里有数就行。过些日子我会找了机会宴请一些官家女眷,到时你自己可要机灵些。”

  “儿子都听额娘的便是。”弘曜点头道。

  南嘉满意,“这便好!”

  ……

  京城里的绸缎行和胭脂铺子这几日生意极好。因为雍亲王府上的三格格要办赏菊花宴,有那消息灵通的已经打听到这次的花宴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着是三格格相邀,实则是为了给雍亲王府里的三阿哥选福晋。

  所以被邀请的各家女眷都卯足了劲的打扮自家女儿,就盼着能在王府花宴上艳冠群芳,得了王府贵人的青眼,好让自己也出个皇孙福晋。

  南嘉就知道自己让灵攸举办花宴的意图会被人猜到,不过她自开始也没打算压着消息。

  这次花宴对外用的是灵攸的名头,所以她便将这花宴的一应事物都交给灵攸筹办,自己只等着那日出席便是了。

  胤禛看着女儿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不由说南嘉道:“你倒是会偷懒,自己女儿使唤起来也不知心疼。”

  南嘉嗔他,“我看是爷心疼女儿了吧,灵攸早晚都要自己当家理事,如今让她先练练手也好。”

  就在灵攸忙的脚不着地时,不知怎么宫里也知道花宴的事儿了。

  李德全带着圣上口谕,传唤雍亲王府的三格格进宫。

  南嘉看着胤禛担忧的问道:“皇上怎么会突然召了灵攸进宫?”

  胤禛安抚她道:“你别担心,爷这就进宫去瞧瞧。”临走时又破神秘的道:“说不得是好事呢。”

  能有什么好事?南嘉半信半疑的等了半下午,才得了从宫里传来的消息,灵攸被皇上封了和硕和敏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