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儿,你哥哥外面的事不许你多问。”年夫人皱眉斥道。她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一向谨守女德女诫,从来不多问年大人朝堂之事。对两个女儿的教养也是秉持这一原则。怎奈两个女儿都不像她,又从小被她们父亲娇惯着和两个哥哥一样念书,越大越不服管教。

  看婆母生气,年二少奶奶纳兰氏忙打圆场道:“娘,大妹妹已经许了人家,那胡家公子是有经天纬地之才的,将来出仕做官少不得大妹妹帮扶。如今趁着未嫁前大妹妹多学几分也是好的。”

  年夫人听了这话,思及女儿不多久就要出阁了,沉默半晌终究是默认了。

  年若娴感激的望了一眼纳兰氏,才又看向年羹尧。

  刚才看母亲说话,年羹尧并未出言,后宅女子之言,他向来不会多说。此时见母亲允许,他便接着年若娴先头的话,简要的说道:“不错,圣上要在四川用人,命各大臣和皇子阿哥举荐。四贝勒有意举荐我为四川巡抚。”

  年若娴闻言眼神一亮,面上漫出些喜色,张口想说什么,但顾忌着上首的母亲,终究转了话头。

  她笑着道:“哥哥雄才大略,又得遇明主,定能一展报负。”

  年羹尧听此言,也感念起胤禛对自己的知遇之恩,郑重道:“主子真知灼见,我自当要为主子效犬马之劳。”

  年若娴眼神一转,试探道:“哥哥的能力卓尔不凡,自然能当好差,只是□□后毕竟在外为官,若是四贝勒身边有咱们亲近的人,两相结合岂不便宜?”

  年羹尧听了她的话,笑而不语。其实这件事他心里早有打算,先前家里也曾商议过送了大妹妹去贝勒府,只是终究未能成行。不过,他并非只有一个妹妹。

  他意有所指的扫了一眼小妹若岑那白玉无暇的面容,心中微动,或许这是个比先前更好的安排。唯一的阻碍就是母亲和小妹的意愿。

  年若娴也瞧见了哥哥的眼神,对她的打算心里了然,送小妹去四贝勒府也是她乐见其成之事。

  原本她是打算自己去的,以她的心性手段将来为家里谋划还不是手到擒来。只是到底时机不对,四贝勒府没有能配得上她的位子。以她年家嫡女的傲气终究是未能下定决心去当一个贝勒府的格格,于是选秀过后家里便为她定了亲,未婚夫的为人倒还差强人意。

  她不成,却还有小妹。只要他们三兄妹相互照应,同心协力,还怕将来没有尊荣富贵。

  年若娴压下心里涌动的野心,佯装玩笑道:“哥哥,坊间传闻四贝勒是龙章风姿,仪表非凡之人,可是真的?”她说话时视线不经意间扫向一旁的小妹。却见她一脸无动于衷,心里不禁有些发愁。

  年羹尧听她这小女儿家的话,哈哈笑起来,道:“四贝勒性格刚毅,人品贵重,乃非常之人也!”

  年若娴佯装遗憾的笑道:“听哥哥这样说,我倒真是遗憾未曾一睹其风采。这样的风姿不凡的贵胄男子,才是咱们女儿家向往的好夫君呢。”

  年羹尧大笑道:“难不成妹妹这是后悔未被指婚不成。”

  年若娴嗔道:“哥哥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后悔了还能再有机会不成。”说着她视线一转落在小妹若岑的身上,笑道:“我是没机会了,不过我们家小妹倒是能争一争。”

  年若岑见好好的姐姐却说到了自己身上,恼道:“什么皇子阿哥的,我可不稀罕。若要嫁人我宁愿寻个匹夫,与他心意相同,一生一世。也好过他三妻四妾,我蹉跎一生。”

  她这话两位兄姐都不当一回事,只道是小孩子的玩笑话。年若娴还要再说,年夫人却开口截住了话头,骂年羹尧道:“你妹妹还是姑娘家,你这当哥哥的引得她说什么混账话。”又打发两个女儿出去瞧瞧宴席布置的如何了。

  看着两个女儿出去,她才又对儿子道:“你啊,你这心思我这当娘的岂能不知。你为自己的官途钻营原也没什么,只是不该将主意打在你妹妹身上。当初你提了娴儿的事我就不肯心,我好好的女儿当眼珠子一样养大,难道就为了给你搭桥铺路不成?好在你还算有良心,没把你大妹妹的终身搭进去。好容易娴儿定亲了,你这是又瞧上了岑儿了。”

  看着母亲动了气,年羹尧赶紧请罪,等她缓过气来,才想了说辞动之以情道:“娘,我和娴儿岑儿是骨肉相连的亲兄妹,我岂会害她们。之前的大妹妹之事确实是我思虑不周,原想着送大妹妹去四贝勒府先做几年庶福晋,以四贝勒的才干想必很快便会封王,到时咱们再慢慢筹谋。不过如今大妹妹业已定亲,再多说无用。”

  他说着眼里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芒,继续道:“娘,我知你心疼小妹,我是她哥哥自然也会为她打算。儿子已经打探到,圣上有意封四贝勒为亲王。若是小妹能被指婚给四贝勒,依咱们家的家世到时就是亲王侧福晋。这荣耀地位可不比咱们胡乱找个人家的强。”

  亲王侧室,年夫人听着脸色稍霁。只是到底涉及到小女儿的终身,她少不得要谨慎些。便多问了句:“你这话可当真?”若真能做亲王侧福晋,确实与格格庶福晋之类不可同日而语。

  年羹尧忙保证道:“自然当真,儿子怎敢拿这事骗您。小妹的年岁必是后年参加大选,到时四贝勒早已是亲王了。咱们若真有意送小妹进府,自该早些筹划才是。”

  如此这事该是十拿九稳了,年夫人的心思也瞬时火热了起来。只是,想起小女儿的脾性,又有些顾及起来。

  她与儿子道:“岑儿的性子执拗,如今是满心满眼的惦记着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怕是不会轻易答应你的安排。她若不同意,便是你谋算的再好也无用。”

  年羹尧见母亲终于松口,忙道:“您先探探小妹的口风再说,您放心,若妹妹不愿意,儿子万万不敢强逼的。到时也是如大妹妹一般给选个可心的人家,日后也定会为她撑腰。”

  如此年夫人便再也无有不满意的。

  过了端午,天气便大热起来。往年这个时节胤禛多是伴驾塞外,但今年康熙巡幸塞外回来后,再去行围时并没有带了胤禛。反而十三和十四两位阿哥都去了。再就是一直随行的太子爷。

  天气实在闷热,灵攸怕热但年岁又太小,不宜多用冰,等南嘉发觉时背上已经长了一小片痱子。胤禛不由大怒,连带着屋里伺候的丫头嬷嬷都被发落了一通。若不是南嘉念着卢嬷嬷一向对女儿尽心,为她求了情,不然怕是会被胤禛发落回内务府。

  其实小孩子皮肤嫩,夏天本就容易长痱子,只是皇家孩子矜贵,尤其是灵攸,自小被胤禛捧在手心里,连个头疼脑热都没得过,如今忽然起了痱子,可不就让胤禛心疼坏了。

  南嘉给女儿背上抹了药膏,哄她睡了,胤禛便与她宣布明日去城外的庄子上避暑,让她早些收拾。南嘉惊诧了一瞬,但紧接着想起如今朝堂上的紧迫形式,倒也不多问什么,只安排人下去收拾行装。

  只是去庄子上可以,但还在宫里的弘曜怎么办?

  胤禛沉思了片刻,道:“我明日进宫一趟,让弘曜先去娘娘那里。”

  这样也好,住在宫里,倒也免了弘曜暑天来回奔波的劳苦。不过,弘曜是亲孙儿自然可以住在娘娘宫里,可他身边还有个明儿呢。

  胤禛道:“先让请几日假,等咱们从庄子上回来再说吧。”皇孙是不能随意请假的,但伴读却无所谓。

  南嘉点头答应,也只能如此了。

  晚上弘曜下学回来,南嘉便把白日的安排与他说了。弘曜一听妹妹身上长了痱子,立马心疼的不行。好在不严重,白日抹了药膏,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他将灵攸抱在怀里,沉稳道:“额娘不必担心我,我在娘娘那里再没有不舒心的。我自在尚书房读书,就经常去玛嬷宫里用点心,上下一应连弘春都没有我自在。”

  那可不是,你时常去娘娘跟前晃悠,哪怕每月只去一次,也比弘春只能逢年过节进宫见娘娘的次数多。

  南嘉听他这样说,也就放心了,只是到底他只身一人在宫里,胤禛又在城外,不免要多叮嘱几句。

  “如今天气虽热,但也不可无节制的用冰。还有吃食,不可一味只食荤食,菜蔬也要多用些……”若是只弘曜一人的份例,南嘉自然不用担心,但听这孩子子说德妃娘娘也会时不时的给他送东西,这每日的份例可不就多出来了好些么。

  弘曜一边和妹妹玩翻花绳,一边不住点头保证自己决不贪凉不挑食。

  母子两个说着话,直到了用晚膳的时辰,胤禛进门,南嘉才停了口。

  第二日一大早,胤禛便随着弘曜一起进了宫。不过他并未待多长时日,只半个时辰就出宫了。如今圣驾在塞外,他们这些成年的皇子倒不好在宫里多待。

  他一走,德妃便与身边的席嬷嬷道:“瞧瞧,这一个个的多心宽,自己个出去躲清闲,倒把孩子丢给我这个老婆子照看。我倒真成了那民间带孙儿的祖母了。”

  席嬷嬷知道主子这是嘴上嫌弃,心里不知多高兴呢。四爷能将府上最看重的弘曜阿哥交给主子照看,可不就是与主子亲近的表现嘛。这亲玛麽照看孙儿,当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