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曜好起来了,胤秅才有心思处理别的事。

  这次弘曜受了这么大的罪,不消南嘉说话,胤禛就开始清查有关的人事证据。

  可惜乌拉那拉氏经过前面两次被胤禛抓包,这次的手段高明隐秘了许多,加之又是趁着他不在京时下的手,因此胤禛虽下死命让高无庸细查,但最后的收效甚微。

  实事上,这次出事后,不论能不能查出来线索,他是认定了此事是乌拉那拉氏所为。

  毕竟,能勘破自己的层层布置,对弘曜下死手,最后还能将府里府外的证据毁个干净。有这能力的就只有掌握后宅大权和娘家得势的福晋乌拉那拉氏。

  所以乌拉那拉氏自觉娘家人这次办事牢靠没有被抓到把柄,自己已经脱身时,胤禛对此早已做出了决定。

  尽管当时怕授人以柄,胤禛不能将乌拉那拉氏如何,但事后还是找机会分了乌拉那拉氏掌管后宅的权柄。

  他让南嘉管了府里的采买,还有针线房和浆洗房两处。李氏管了府上花木和杯碗器具。

  这么做,不仅是为了警告福晋,更多是为了制衡。三足鼎立,谁都没有机会独自坐大。

  这种平衡的方式,见效斐然。自去年年底至今,贝勒府的后宅还算平静。

  但南嘉算着,这种平衡怕是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一个月前,大阿哥弘晖在尚书房念书时突然昏厥。被康熙命人送了回来。

  胤禛请了太医为大阿哥请脉,说是心神耗费太过的缘故。

  原本大阿哥今年春上感染了风寒,卧病了一月。因为记挂着学业,所以身子还没好全就回了尚书房继续上学。不仅如此,为了补上落下的学业,每晚更是点灯熬油的看书。

  这样不顾惜身子,可不就再次病倒了。

  乌拉那拉氏一向对弘晖的学业极为看重。不仅在弘晖年幼时为其早早启蒙,长大正式进学后,她更是每逢休沐日都要考教一番。可谓是望子成龙之心极为迫切。

  但身为母亲,什么都没有自己儿子的性命重要。自从弘晖身子大不如前时,她就顾不得其他,只祈求儿子能平平安安的就好。

  可惜,弘晖的性子像了个乌拉那拉氏十足,自小就要强,事事要争先,不服输。加之乌拉那拉氏给他灌输的不能输给二阿哥和三阿哥,他们都是来与他争抢东西的。

  因此在康熙正式下旨让三阿哥弘曜明年春上去尚书房读书时,弘晖的压力骤然变大。

  每日死命的逼迫自己读书,被发现时已经熬坏了自个的身子。

  南嘉是知道历史上胤禛的嫡长子就是这一两年病逝的,因此她最近一直拘着弘曜,不许他乱跑。

  这会子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了,愣是没听到弘曜在院里的闹腾声。南嘉不免奇怪的问余嬷嬷:“这小子又跑去哪儿?”莫不是趁自己不在意又乱跑到院子外面去了。

  余嬷嬷一瞧南嘉的脸色就知道她又在冤枉小主子了,忙解释道:“主子,您不记得了,三阿哥先时与您说过了,他这会儿要去书房找贝勒爷背书呢。”

  这么一提,南嘉就记起来了,弘曜确实来说过,但她那会儿正在歇午觉,迷迷糊糊的听了一耳朵也没在意,这会儿便给忘了。

  南嘉问道:“弘曜身边的人都跟着没有,可不能让这小子打着背书的幌子,又一个人到处乱跑。”

  香穗笑着道:“主子放心,香橼和平安都寸步不离的守着呢。”

  香橼是弘曜满月后被派去照顾弘曜的。

  后来南嘉打发了弘曜屋里的乳嬷嬷后,就正式将已经成了亲的香橼提成了弘曜屋里的管事姑姑。

  香橼是跟着南嘉的老人了,让她照看弘曜,南嘉是极为放心的。

  香穗小心的瞧了一眼南嘉的脸色,然后劝道:“主子,三阿哥这回是真的知错了,如今小小一个人越发乖巧稳重了。您就别生气了吧。”

  “哼,这小子人小鬼大,整日大错小错不断,若不是你们一个个护着,我定要狠狠罚他的。”

  三阿哥弘曜一天天的长大,因着自小父疼母爱,又有宫里皇上的格外照抚,渐渐成了这贝勒府里的一霸,上树掏鸟下河捞鱼,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

  顽皮的性子次次能气的南嘉心肝疼,怎奈这小子不仅长了一张好脸,还有一张浸过蜜汁的甜嘴。

  那软萌的小表情再搭配上无往不胜的甜言蜜语,每次都能让下决心要好好收拾他一顿的南嘉败退。更别说一直对弘曜十分纵容的胤禛了,比起南嘉他更是没有一丝原则。

  当然也可能是胤秅的原则与南嘉的不一样。

  反正,因为有阿玛在,弘曜闯了大祸小祸都一一躲过去了。

  直到这次,这小子竟然胆大包天的甩开了身边跟着的人偷跑去了外院。

  藕香院的人因为丢了三阿哥,四处找寻,连府上的水池子都让人在里面打捞了,差点将府里翻了个底朝天。结果这小子竟一直待在外院胤禛的幕僚乌先生的院子里,一老一少不仅聊了半上午,还顺带吃了午膳歇了午觉,才被乌先生送回来。

  当然人家乌先生是不知道弘曜是偷跑出来的,不然那里敢留他。

  胤禛早上下朝后忙着公务没有回府,等接到消息说三阿哥不见了,他才匆匆敢回府半路上又接到消息说已经找到了。

  他听到此处,脚下速度不减反增,但紧赶慢赶还是没赶过南嘉下手的速度。

  南嘉这次当真是气狠了。先前找不到这小子时她心里又悔又怕,不敢想真的出了事的后果。找到人后,本是惊喜交加,但在这小子炫耀他是故意甩开身边的人跑出去后,那一腔喜意立马化成了熊熊烈火。

  不顾身边人的劝阻,愣是在这熊孩子屁屁上扇了一巴掌。一巴掌过后,还要再来,余嬷嬷等人立马跪地求她息怒。

  南嘉见此稍稍恢复了些理智,但还是气的不想说话,只指了指墙角,弘曜立马老实的站过去面壁思过了。

  他自小对人情绪敏感,因此知道这次额娘是真生气了。因此不敢在向往常那样撒娇。

  胤禛进门时,就看到了弘曜正对着墙根站的笔直的小可怜样。

  他对弘曜使了个“你老实点”的眼神,然后就进了内室。

  看到南嘉躺在榻上,面色发白,知道她这是被吓坏了。

  安慰了南嘉,又哄她睡下,胤禛这才抱着弘曜去了外书房。

  父子两个在书房睡了一晚,也不知胤禛是怎么说的,反正第二天,弘曜就带着一副愧疚又认错态度良好的态度来给南嘉陪不是。

  南嘉下定决心这次定要给他好好涨涨记性,因此并没有接受他的道歉。

  如此弘曜这些日子每日都要来负荆请罪一次,不光如此还胤禛还罚他将《孝经》背的滚瓜烂熟。

  也许是也许是记住了胤禛的教导涨了记性,弘曜较先前的随性而为,变得沉稳多了。虽还是那么个顽皮张扬的性子,但与自身有危险的事情确是再没做过。每次出门除了记得给南嘉报备,还认真带齐了身边的人。

  这样的改变让南嘉欣慰的同时,更坚定了日后能动手就绝不动口的决心。这便是让胤禛也极为无奈的事,他觉得自己保护儿子的路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外院书房光鉴亮眼的金砖铺就的地板上站了个三头身的小人,此时他正抑扬顿挫的背着孝敬中的一段,口齿清晰,童音稚嫩。

  胤禛就着儿子的背书声,端起一只盛了冰镇过的酸梅汤的白玉小碗,时不时的喝上一口,滋味甚美。

  今年的天气比往年热的更早些,还没进六月,就已经有些暑热难耐了。

  这样的天气喝酸梅汤,当真是惬意。

  胤禛十分悠闲的品味着这难得的夏暑饮品时,地下小人的背书声已经停了。此时正眼巴巴的盯着他……他手里的酸梅汤。

  胤禛见此,佯装着斥道:“你这是个什么样子?”

  弘曜其实并不怕他。但此时听了这话却有些委屈巴巴的低头了头,紧接着小声道:“阿玛,弘曜背了这么多书,也有些渴了。”

  胤禛这才记起,这小子背了一整本《孝敬》,顺畅流俐,中间连个停顿都没有。到现在确实连口水都没用过。

  他立马吩咐苏培盛,“去,给三阿哥端碗酸梅汤来。”

  弘曜闻言,脸上立马露出了欢喜雀跃。但苏培盛却一脸为难。

  看他面上有些迟疑,胤禛和弘曜立马皱着眉盯着他。被这一大一小这么盯着,苏培盛立马感到压力山大。但最终还是顶住了这股压力,硬着头皮对胤禛道:“贝勒爷,索卓罗侧福晋已经吩咐过了,三阿哥前日里吃多了冰,这两日先听一听这些汤饮。”

  这话一出,胤禛不免歇了给弘曜喝酸梅汤的打算。但转眼瞧着儿子脸上那失落的小表情,心里实在有些不忍心。

  他轻声咳了一声,然后吩咐苏培盛:“去给三阿哥倒杯水来。”

  等苏培盛领命下去了,他朝弘曜招了招手,弘曜立马会意,忙哒哒的跑到胤禛身边,然后利索的爬上他的膝头,两只小手扶着胤禛端着玉碗的大手,一嘴喝光了碗里的酸梅汤。

  等苏培盛端着水杯进来时,胤禛正抱着弘曜描红呢,屋里一切正常。

  等苏培盛收拾了桌上的汤碗,出去时,这一大一小才相视一笑,眼里闪现着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