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院出来,苏培盛一边按着胤禛的吩咐让小太监赶去藕香院里通报胤禛待会儿回去,自己亲自提着灯笼在前面领路。

  路过府中花园时突然发现前面有人影在晃动,他使劲细瞧了瞧,竟是武格格领着丫头等在前面。

  这么晚了武格格还出来,肯定是特意在等着贝勒爷了。

  苏培盛默默的看了眼胤禛,然后禀报道:“贝勒爷,前面我瞧着是武格格。”

  胤禛皱了皱眉头,还未说什么,前面的武格格就已经迎上来了。

  “妾给贝勒爷请安。”娇柔的嗓音在这夜晚甚是动人。

  “你怎么在这里?”胤禛的声音里透着冷淡。

  武格格悄悄抬头打量了一眼胤禛,昏暗之中并不能看清他的面色,但听着声音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她定了定神,大着胆子道:“妾是特地等着贝勒爷的,妾有些日子没见爷了……”

  话还没说完就察觉到身上被一道锐利的眸光扫过,她心底一颤,紧接着反应过来,此时她说的话并不和规矩,忙改口道:“其实是妾是有事想要与贝勒爷商量,但妾平日里见不到贝勒爷,所以只好在这里等着。”

  武格格说着的脸上流露出了丝丝幽怨,但看向胤禛的眼眸里却充满着柔情与爱意。

  可惜光线昏暗之中胤禛并不能看清她的表情,只清冷的问道:“何事?”

  武氏一哽,她没想到自己在这里等了这么半天,又特地说明了有事与胤禛商量,胤禛还是不为所动,好似没有听懂自己的暗示,一点没有要挪步自己院里的打算。不过也可能听懂了,但却并想不随了自己的心思。

  她低头看了看这条通往东园的小路,神色里不禁有了丝怨恨。府里是有通往藕香院的大路的,但所费时间比走小路多些,所以贝勒爷去看索卓罗氏一向都从这条小路经过。

  胤禛等了半天也听没见武氏回话,反而低着头愣了神,他眼里闪过不耐,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苏培盛见了,忙道不好,心里埋怨这个武格格未免太过没有眼色了,竟敢在贝勒爷去看索卓罗格格的路上,跑出来劫人,而且贝勒爷问话她竟敢明目张胆的走神,还真当谁都能像索卓罗格格一样被贝勒爷纵容呢。

  眼看胤禛的面色越发冷清,苏培盛忙出声提醒道:“武格格有何事要与贝勒爷说?”

  武格格闻言忙反应了过来,她咬着唇可怜兮兮的道:“其实妾要说的是今日上午有关索卓罗姐姐的事。”

  今日上午?还与南嘉有关?

  有关南嘉的事,刚才在正院福晋并没有与他禀报。

  胤禛听到此处终于抬眸正眼看了一眼武氏。他眼神锐利的盯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武氏察觉到胤禛眼里的凉意,神色越发娇弱,她缓声先将早上的事,包括乌拉那拉氏如何发难,南嘉如何反击的情形都说了,然后一脸忐忑的道:“爷明鉴,妾真的没有想着冤枉索卓罗姐姐,实在是当时福晋提出的证据确凿,而且妾也着实替李姐姐伤心,所以才急切了些。”

  表达了自己的无意,武氏又状似忧愁的道:“妾虽是无心,但奈何索卓罗姐姐并不相信,不但不听妾的解释,竟然还出言威胁。”

  武氏说完苍白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痕,她跪倒在地,声音里充满了惊慌与祈求:“贝勒爷,妾实在惶恐,也不知今后该如何自处,还请贝勒爷为妾做主啊。”

  胤禛听罢武氏的陈述心里有些厌烦,他没想到福晋竟然还谋划着要利用李氏的事将索卓罗氏也牵连其中,更没想到她的手段竟如此愚蠢浅显,不仅被人看了出来,还闹得人尽皆知。

  武格格正算着时间,准备贝勒爷待会儿哄劝自己时该如何说些转圜的话。

  她很自信贝勒爷见了她的眼泪定会心软。因为先前她入府半年却得不到贝勒爷的宠幸,后来她慢慢观察到贝勒爷好似对她有某种心结,她借机在贝勒爷跟前哭了一场,贝勒爷当时就心软了,从那时起她的宠爱就与索卓罗氏不相上下了。

  武格格心里的算盘打的正欢,可惜之后的事她却注定要失望了。

  胤禛看着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武氏,眼里闪过一丝阴鹜,冷声斥道:“闭嘴!”

  武格格吓得一个激灵,本能的收了哭声,仰头惊愣的看着胤禛。等看清胤禛黑沉的面色,她不由有些心惊,一时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胤禛看着地上这个愚蠢不自知的女人,冷声道:“福晋既然吩咐了今日的事不许多嘴,你胆敢明知故犯。哼!跪着吧。”

  他说完便扬长而去,苏培盛提着灯笼连忙小心跟上,只留下还未来得及口求饶的武氏满眼惊恐。

  终于桌上的汤还未凉透时,胤秅进了门。

  南嘉一边让丫头收拾了桌上的冷菜,吩咐厨房重新另做,一边起身服侍胤禛洗漱。

  胤禛看她在自己跟前晃来晃去,也不让她服侍,自己挽了袖子净了手,才牵着她在桌前坐下。

  厨房里重新准备的菜色端了上来,胤禛一看都是自己喜欢的,他眼里不禁闪过一抹柔情,难得替南嘉盛了碗汤,又替她夹了几筷子菜。

  反倒南嘉是今晚吃饭全程都很沉默,胤禛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一点也没有平日的挑嘴。引得胤禛有些惊奇的看了她好几眼。

  一直到两人睡下南嘉还是若无其事,除了这半天对胤禛体贴的不得了,一点也看不出今日受了委屈。

  看着枕在自己胳膊上快要睡着的南嘉,胤禛忍不住问她:“你就没有什么事要与爷说的?”

  什么事?

  南嘉睁开眼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想了半天才一副记起了什么的样子,道:“爷不提,我还忘了,确实有要与贝勒爷商量的。”

  又是商量。

  胤禛一边心里思考着南嘉与他告状,他该如何措辞,一边一脸严肃的听她说话。

  南嘉打量了胤禛一眼,才状似不好意思的道:“贝勒爷今天不是答应了让我额娘来看我吗,能不能让我姐姐也随着一起来。我在家时姐姐对我最好了,这么长时间不见,我很想念她。”

  胤禛不防南嘉与他说的是这件事,他耐心的听完南嘉的请求,随意的点头同意了,然后等着她的下文。

  可南嘉却是一副已经说完了的架势,重新闭上了眼睛准备入睡。

  胤禛等了半天,没等到自己想听得话,他一把掐了南嘉的嫩腰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语气恨恨的道:“你是故意的吧?”

  南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扰的再也睡不着了,她无奈的睁开了眼睛,疑惑的看着胤禛,颇为懵懂的眨了眨眼睛。

  看着她这故作纯良的小表情,胤禛再也忍不住一口咬住了她的红唇,“今日在福晋那里受了委屈,为何不与爷说?”

  南嘉闻言,眸子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紧接着又露出个疑惑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道:“福晋下令不许人多嘴,不许告诉爷,爷是如何知道的?”

  “哼……”胤禛撇了她一眼才将武氏在路上专门等着自己的事说了。

  南嘉一听眸子里闪过一丝愤愤不平,她嘟了嘟嘴,委屈的道:“爷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您打算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胤禛先是一脸诧异,然后又一副理所当然的道:“难得你这次这样懂事,既然你不想追究,爷只好随着你的意了。”

  南嘉一听有些傻眼。她就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敢怒不敢言的小情绪,怎么就成了不追究的意思了啊。

  她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之前是故意装的不在意,只扑进胤禛的怀里委屈的道:“我不管,我不管,武格格一心想着要诬陷了妾,谋害了妾肚子里的孩子好给她腾地方。爷竟然还相信她的话。”说着趴在胤禛的怀里凄凄哀哀的哭起来。

  胤禛被她这倒打一耙操作惊呆了,又看她虽哭的伤心,但脸上却没有一滴泪水,分明就是装哭,他轻轻的拍了一下南嘉攥着他衣襟的左手,气声道:“不许胡说,爷说什么了,爷怎么就相信她了。”

  “我不管,”南嘉哭闹的更大声了,“你要是不相信她,怎么会与她说这么久的话,明明说好要来看我,却在半路上听别人苦诉衷肠,还要我等了你那么久。”

  “你……你快给爷坐好。”胤禛被南嘉抱着晃的头晕,手臂还要操心着揽紧了她,防着她不小心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我不,你竟然凶我……你果然相信了她的话。”南嘉瞬间眼泪汪汪的。

  这下胤禛再也气不起来了,只好翻身将她压在自个身下固定住,语气无奈的道:“爷说什么了,怎么就凶你了。好了,不许再哭了。”

  他越哄南嘉的眼泪淌的越急,胤禛看南嘉伤心的样子,只好道:“爷没有相信武氏的话,爷相信你。既然武氏诬陷了你,你想爷如何处置她,嗯?”

  “你要如何处置,我哪里有置喙的余地。”南嘉才不上他的当,反唇道。

  胤禛听着她声音里的哽咽,想了想道:“武氏妇德不修,言辞失度,又心思不好,让她将《女戒》和《心经》各抄十遍。抄不完不许出门。”他说完,帮南嘉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样就不哭了吧。”

  南嘉嘟了嘟嘴,捏起胤禛的衣角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个得意的笑。

  胤禛看着她收了泪,立马露出的笑容,又好气又无奈。若不是武氏确实有错,他真要觉得自己是那被奸人蛊惑滥杀无辜的昏庸之人了。

  他恨恨的咬了南嘉的手指一口,南嘉也不叫疼,只对他讨好的笑笑,依偎在了他的怀里看着这样的南嘉,胤禛叹了口气。罢了,武氏既然敢以下犯上,就该受到惩戒。

  不过,以下犯上?

  胤禛的视线触到南嘉的小腹上,眼神不禁更加柔和了些。这个孩子来的时机刚好,不仅承接了自己的期许,还给她额娘带来了尊贵的地位,是个孝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