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门,踏上步行道的神乐才突然醒悟从睁眼开始,内心那股强烈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这里没有天人。

  不仅如此,她抬头仰望漆蓝一片的深空,上方也没有那些引擎声轰隆着从头皮驰骋翱翔的宇宙飞船,此刻无数块厚重压抑的乌云占据月色,夜幕只有一小块是亮的,附近微微泛起惨白模糊的光晕,现在月亮就埋伏在那团最深最重的黑云后面。

  神乐肩膀架着那把老式木艺紫伞,撑直脖子盯着空无一物的头顶——

  银酱,新吧唧,定春。

  神乐我,要当神他妈女主角了!

  阿鲁!

  神乐沿步行道拐离医院门口这条街巷,朝右前方没有目的地行走。

  医院就建在民房背后,一过拐角,面前便出现了一条宽阔的主路。神乐经过了一排店铺,一间烤面包铺子烘焙出的香味顺着风飘到她身边,轻柔抚摸她的鼻尖。

  神乐停下脚步,转头去看店名。

  正宗广式糕点。

  字体很大,板正规矩,像排列紧凑的六个方块。

  她后退到店边。

  店门前的橱窗后,雪白的油纸陈列形状各异,圆形,长条形,小巧玲珑的酥皮糕点,金灿灿的表皮蓬松隆起,再撒上几粒饱满晶莹的熟黑芝麻点缀,松软面皮与豆沙馅完美交织包裹,正无比诱人地招呼被香味勾来的神乐。

  “小姐,要不买些回去和好集美们一起分享?今天我们关门早,就剩下这些了,可以给你打个满意的折扣。我们家是在中国也响当当的国民品牌,都是做最正宗的广式糕点~”

  系着浅绿围裙,头戴一顶圆弧状厨师帽,橱窗后年轻的男店员热情迎接新顾客的驻留。

  听到这话,神乐从玻璃橱窗抬起脸。

  “咦?这位小姐,”刻在男店员血脉里的文化自信在看到那身鲜红色旗袍以及头箍下包包头时明显激动,异国他乡,还是在东京,自己作为中国人第一次见到中国元素这么明显的穿搭风格,于是当即友好地表达了下自己的惊喜:“你是中国人吗?”

  神乐刚想点头,随即想到什么,用期待的蓝眼睛对上店员发自内心的真诚微笑:“要是我点头,是不是这些就可以免费吃了阿鲁?”

  店员摇头拒绝:“你想都别想。”

  “狗蛋,你忘记你远在中国乡下的妈妈了吗?她要是知道你现在成了阿巴贡那样待人苛刻的守财奴,一定会嚎啕大哭,整天以泪洗面的。”神乐不愿离开,扒在玻璃柜上恨不得连着里面金黄的糕点一并扛走。

  “不要随随便便给陌生人安上奇怪的设定啊!没钱就赶紧走吧!不要打扰我做生意!”他伸手就要去拍开神乐死抠不放的指头:“我去!你这姑娘手劲怎么这么大?!快住手啊!玻璃都快被你捏碎了!”

  “一旦我放开它生命也会把我放开的阿巴贡!”

  “好了好了!”几分钟后店员败下阵,有气无力投降,“算了,当我倒霉。这里有监控,你等着,我去后厨装几个给你。”

  他转身往厨房去,没走几步,扭头问她更喜欢吃豆沙馅还是莲蓉馅,他们家还有最新出的肉松麻薯,不过卖得很火,就剩一个了。

  神乐建议要不让她自己进去挑,这样就不用麻烦他再特意拿出来给自己。

  吓得男店员连连摆手,他可不敢随便放进去,不提头顶还有监控盯着,直觉告诉他,对方饭量并不会比力气小到哪去。

  那我每样都放点吧,男店员叹气,他在这里打工也是因为当天卖不掉的糕点准许店员带回自己家,而不是便宜了后厨的垃圾桶。

  装糕点的纸袋和店员胸前的围裙用着同一种浅淡的绿色,男店员拎着从后厨出来,神乐双臂枕在玻璃橱窗上,见他隔着橱窗伸手递给自己,忍不住雀跃欢呼一声。

  “听好啦小鬼,”男店员忍不住提醒:“你可不要到处和别人乱说这里有免费的糕点送。我还想多工作几个月呢。”

  神乐搂住香气扑鼻的纸袋,立马掏出两个糕点往嘴里塞,大口朵颐起来。

  鼓起嘴巴大声回话:“我什么都不知道阿鲁!这是花我自己钱买的,等价交换的食物才是光荣的阿鲁!”

  对了,就是这样。男店员环胸点头。

  吃完后神乐把怀里一直揣着的两个吊瓶送给店员表达感激,店员说心意收到就行,不是太愿意收下,不过最后他还是收下了。

  天色越来越浓,乌云把最后一抹月光彻底吞并。飞蛾锲而不舍撞向街边明亮的路灯,七八对翅膀隔着外层灯泡扑来扑去。

  往常一到这个点,神乐会准时守在电视机前观看节目ladies4的重播。只是现在看来她或许很难再有机会收看自己唯一挚爱的电视节目,并且今晚的床铺毫无疑问会露宿街头。

  好在她心态还不错,刚吃完甜蜜蜜的广式糕点,此刻嘴巴里和肚子里都香喷喷的,她在某居民楼附近的小广场停下,在里面悠闲荡起了秋千。

  眼前的景色一会俯冲地面,一会抛向天空,身体随着秋千离地面越来越近,到了最低处脚尖轻轻一推,在动力助推下身下的秋千便连续不断地扬起又落下。

  随着每次来回高度越来越高,摆动周期越来越长,早已越过临界点的秋千于是像风车一般旋转起来,留下一圈空中残影。

  远远看过去只知道上面还坐着一个人。

  正在此时,颤悠悠的声音宛若一道轻飘飘升起的细烟自下方响起。

  “不好意思!!那个…可以先停一下吗!!”说话的正是坐在神乐隔壁秋千上的少年:“我感觉这座秋千它快飞起来了!!”

  蜜黄的发根刺猬般在他头顶扬起,一缕特意挑出的头发卷曲在额角。他身穿翻领白衬衫和黑色灯笼裤,此时两只胳膊死死绞住跟随一起欢动不停的左右绳索。

  抖得和触电似得。

  脸上的表情比三分钟前垮着脸踏入这里还要苦大仇深些。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