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给地面上的人和景物都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

  蔚灿看着盛彦泽跑到移动售货车旁边,然后又往他这边跑来,发梢和衣角都带着太阳的光辉。

  “附近没药店,一会儿直接回学校。先拿水冲下伤口。”盛彦泽递给他一瓶纯净水,手臂伸到一半又收回去,把瓶盖拧开才又递过来。

  蔚灿没跟他客气,接过来之后,搭着盛彦泽伸出的胳膊站稳,努力把自己的腿掰成一个浇水也不会沾湿太多裤子的造型。

  用手中的矿泉水把伤口周围冲了冲。

  边冲边忍不住吸气。

  蔚灿:“嘶——师兄,你不是要去补词吗?”

  盛彦泽:“先送你回学校。冲好了?走,我叫了辆车,跟司机说了。现在就能走。”

  说着,盛彦泽就半扶半抱起蔚灿,让他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脖颈,搀着他往路边走。

  蔚灿小心翼翼地把身体重心大半依靠在盛彦泽身上,用那只没受伤的腿走路。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紧张心跳了,他只能感觉到膝盖伤口周围在突突地跳。

  比这更重的伤他不是没受过。

  当时爸爸妈妈还不在身边,他都咬牙撑下来了。

  刚摔倒时他也没感觉有什么。

  别看流了一些血,其实只稍微蹭破了一点点,等伤口养好估计连疤都不会留。

  可现在靠着盛彦泽,就莫名的委屈。

  好像受了重得不得了的伤。

  疼得很。

  也不是膝盖伤口疼,就是难受。

  说不清楚哪里难受。

  但就是难受。

  难受得眼睛酸涩,眼眶发红。

  还忍不住吸了下鼻子。

  “走得了吗?”

  盛彦泽注意到蔚灿一脸要哭不哭,走路动作也很勉强的样子,有点担心地问他。

  蔚灿能说什么?

  哪怕不能走这个时候也要说自己没事啊。

  在盛彦泽面前必须要装。

  “可以的。”

  只是这三个字的音调明显不对劲。

  而且他说完就后悔了。

  为什么要逞强,说他现在不能走,借着这个机会和盛彦泽贴贴不好吗?

  这一后悔,往前蹭的脚步就不自觉变慢了。

  盛彦泽先于他停了下来。

  “逞强?”

  蔚灿顺着台阶下,他嘴角下撇:“唔。有点。”

  盛彦泽本来还为他受伤而担心,很是紧张,却被他这时候的直率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笑着摇头,一脸无奈:“诶。”

  “上来。”

  “嗯?”

  蔚灿还没反应过来,盛彦泽已经在他面前半蹲下来。

  他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重复道:“上来。我背你过去。”

  可以,盛彦泽很上道。

  蔚灿抓着他的肩膀,把自己搁在盛彦泽背上。

  唔,盛彦泽这是在健身房泡了多久。

  背肌都让他隐约练出轮廓了。

  对方双手自然垂下,向后,抓住蔚灿的大腿,小心避开他膝盖伤口。

  稳步向前。

  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盛彦泽本身体温会偏高一点。

  蔚灿趴在他背上,感觉暖烘烘的。

  热度从和他背部接触的胸膛漫上脸颊。

  盛彦泽的长发就在脸侧,鬼使神差地,蔚灿挨近,轻轻吸了一口气。

  薄荷味儿的。

  气味很清新,也很直男。

  明明味道很淡,蔚灿却觉得自己被熏得脑子都有点发晕。

  “来,到了。”

  这么快?

  本来他们距离路边也不算远,不然盛彦泽也不能一眼就发现蔚灿了。

  盛彦泽心里着急,步速也比较快。

  蔚灿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背着他站在出租车门前。

  盛彦泽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地上,给他开了车门,略想了一下,对他比了个手势,说:“我先进吧。”

  等两个人都回到车里坐好。

  盛彦泽给前排的司机大哥报了他们学校地址,然后问蔚灿:“你是那个寝室楼?”

  蔚灿有些讶然:“你要跟我一起回学校吗?”

  盛彦泽用“那不然呢”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继续问:“几号楼?”

  他们学校的寝室楼有些分散,知道蔚灿的寝室楼号,才比较方便选择他们到哪个校门停车。

  看出盛彦泽送他的态度比较坚决。

  蔚灿只好告诉盛彦泽他基本不在学校的寝室住,大多数时间都住家里。

  盛彦泽有些疑惑:“你不是徐陵人吗?”

  蔚灿摸了下鼻子:“我学校旁边小区有间房子。”

  盛彦泽以为蔚灿是在旁边租了间,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跟司机师父说了改道去蔚灿小区。

  不过蔚灿小区确实就离学校不远,倒也不用怎么调整路线。

  没多久,他们就到了。

  下了车,蔚灿俯身对车里的盛彦泽说:“多谢师兄啦。我这就先回去了。你赶快去工作吧。”

  一方面是耽误盛彦泽的时间,他有点不好意思。

  另一方面——

  师兄走了才能上网去查,成旻和他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啊!

  刚要关车门,就被里面的人用手挡住。

  还好他反应快,及时收手,才没让盛彦泽的手被车门夹到。

  “不急。先送你上楼。”

  司机收了款,驱车离开。

  而盛彦泽又在他面前半蹲下来。

  一回生二回熟。

  这次蔚灿没用盛彦泽催,自动自觉地爬上盛彦泽的后背。

  到了蔚灿家里,盛彦泽把他放在客厅沙发上,然后问:“家里有药吗?”

  蔚灿想了一会儿,才指着对面的电视柜:“里面可能有个小药箱。”

  盛彦泽挑眉:“可能?”

  他拖了个椅子过来,小心地把蔚灿受伤的那条腿架在椅面上,然后蹲在电视柜前面找药。

  蔚灿有点紧张地把抱枕捞了过来,挡在身前遮住半张脸:“上大学之后我也没怎么生病,药箱就是放着以防万一的,很久没用了。”

  盛彦泽背对着他,蔚灿趁他看不到,赶忙扫视一圈客厅。

  还好还好,幸亏他上周末大扫除过。

  虽说没有干净得像样板屋,至少也没有太邋遢。

  应该不会留什么不好的印象吧。

  “是这个吧?”

  盛彦泽拎着一个盖子半开的小药箱走近,半蹲在地上,自药箱中取出碘伏药瓶、云南白药粉和纱布。

  蔚灿有点紧张:“诶,我自己来就行。”

  盛彦泽没答应,扬起眉看了一眼蔚灿,只把他挽起的裤腿又往上卷了卷。

  伤口本来也不算大,已经不太渗血了,只是周围还有蔚灿之前走动时流出的血迹和组织液,显得有些凄惨。

  盛彦泽用镊子夹着碘酒药瓶里的小布块,从外围一点点擦。

  擦去干涸的血迹,然后轻触中间破口的部分。

  动作轻柔,像怕把蔚灿碰碎了一样。

  因为姿势的关系,盛彦泽现在要比蔚灿矮上一些。

  从蔚灿的视角可以看到盛彦泽的头顶。

  对方乌亮的头发有些凌乱,甚至有不少从束着的发圈里散落出来。

  都是因为着急把自己送回来,才让一贯从容的人显得有些狼狈。

  眼睫半垂,专注地盯着他的膝盖,模样很是认真。

  盛彦泽在注视着蔚灿的膝盖,而蔚灿在专注地看着给自己上药的他。

  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心跳在逐渐加快。

  *

  “好了。这几天吃点清淡的。有事给我打电话。”

  盛彦泽说完才想起来,好像他们也只是互相留了微信号:“手机?”

  蔚灿:“哦哦。”

  他刚打算把手机递过去,忽然想起来锁屏前在浏览器搜索了什么,顿了一下,直接把自己的电话号码报给盛彦泽:“你打一下我的电话吧。”

  “OK。”盛彦泽只当蔚灿不太习惯把手机交给别人,于是掏出自己的手机按照蔚灿说的号码打过去。

  很快蔚灿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说:“好了,应该是这个,我一会儿就存。你不是还有工作吗?都迟了吧,赶快去忙你的吧。”

  盛彦泽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确实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制作组的催命电话。

  盛彦泽:“先走了,有事联系我。”

  蔚灿笑着赶人:“知道啦。”

  大门关合,蔚灿才把自己又摔回沙发里。

  膝盖上伤口处还是疼的,但好像又没有那么疼了。

  他喜滋滋地把通讯记录打开,存好盛彦泽的手机号。

  然后飞速上网去查成旻的相关信息。

  啊,还是家里的网速快。

  成旻虽然为人低调,可毕竟主役过不少广播剧,想搜的话还是能搜到一些物料。

  说起广播剧,其实近些年有个明显的变化。

  原来广播剧的筹办基本是由一些爱好者,在网上聚集一些同好,从作者那里要到授权,或者是自己原创剧本,自娱自乐玩儿的。

  这就是前些年网配的由来。

  后来逐渐有商业公司介入,不管是原先的网配班子想转型商业化,还是原本就是科班出身的配音演员看到这是条路子也加入进来,总之近些年来网络配音减少,更多的广播剧由专业的公司组织发行。

  作为商业公司必然是想要盈利的,就会要求相关剧组的演员配合宣传。

  就这样,近些年来配音演员逐渐走向台前,也跟各大配音公司的政策有关。

  不少配音公司是想把配音演员往偶像的方向塑造,希望能借此吸引更多的粉丝,由演员到公司,逐步形成自己的号召力。

  成旻算是从网配入的行,随着广播剧的发展,也参加了商业配音公司的制作组。

  可能是签合同的时候有协议,多少也得参加一些漫展宣传。

  只是哪怕让他参加漫展,他出席的时候也都是戴着口罩。拒绝掉马的心思表现得明明白白。

  可能是他周围比较亲近的人对广播剧不了解,或者是什么其他原因——比如由于他业务精湛,不会有人把他往在校学生的方向去想。

  总之一直都没人扒出他的马甲。

  不过当一张漫展中拍摄的高清大图在蔚灿眼前出现,哪怕对方戴着口罩,看到那熟悉的眉眼,蔚灿也能认出——

  成旻和盛彦泽,就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