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韶凌并没有在片场逗留很久，但这下午的拍摄还是让乔陌觉得格外难熬。
他不知道许韶凌那句话会对夏星池造成多大的伤害，小哥哥兢兢业业地拍了一下午的戏，NG次数并没有多大的起伏，镜头之外，似乎也跟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怎么可能会没有影响呢？
等到工作结束，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快八点了。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剧组在房间安排时也就按夏星池的要求给了他一个两房一厅的大套间。
房间在酒店十一层，住这一层的剧组里除了他，就只有导演邱方和男主严灏山了。
这两人都各自有事，所以电梯过半，剧组其他人下了，就只剩下夏星池两人。
“小哥哥，累不累？”电梯门一关，乔陌就先开了口。
夏星池一手插着口袋，懒懒地靠着电梯壁，目光本是凝在跳动的层数显示上，闻言挑了眉头看他：“累了你要给我一个亲亲原地复活？”
乔陌本想逗他，却差点没被他逗笑了，正要说话，手机却震动了起来。
他啧了一声，把口袋里震得滋滋响的手机拿了出来，看到屏幕上显示是“印卿月”的来电，忍不住皱了眉头。
“你最好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电梯到达十一层，夏星池率先往外走，听到乔陌这不太客气的开场白，不禁抿嘴笑了笑。
乔陌看见了，心里的烦躁顿时消散了几分。
但很快又因为电话里印卿月的话变了脸色。
“乔陌，我们现在在酒店楼下，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乔陌：“楼下？你，还有谁？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哪个酒店。”
夏星池听到了这问话也愣了一下，刷开了房间门，抬眼看向乔陌。
乔陌推着他进了房间，把门关上，又跟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句，才把电话挂了。
“怎么了？”夏星池问。
乔陌舔了舔唇，还是老实地道：“印卿月来了，还有局里调查组的人，他们要见你。”
夏星池轻易就从这话里听出了让乔陌变了脸色的原因。
是“要见”自己，而不是“想见”。显然，选择权并不在他。
印卿月会出现也许还不算奇怪，但带上一个“特管局调查组”的人，哪怕他不清楚特管局的分工，不知道这个“调查组”的职责是什么，他也能猜到，这些人找上门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谢郁的事？”
乔陌点了点头：“差不多。”
夏星池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见就见吧。”
总是要面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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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台很快就给他们房间打了电话，确定访客身份，不一会，人就上来了。
乔陌开门把人放了进来，夏星池抬眼看去，就见到了印卿月，她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男子，长相温和，穿着得体的西装大衣，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一个不太大的文件袋，像那种高新区里工作的菁英。
印卿月难得非常认真客气地跟夏星池打了个招呼，又给他介绍了跟自己一起来的人：“这是局里调查组的程珂。”
那年轻男子上前一步，对夏星池笑了笑：“你好，我是程珂，主要负责未登记异能者的跟踪和背景核查。”
他看起来没什么恶意，甚至非常主动地交代了自己的工作职责。
但夏星池一听就明白了，谢郁恐怕真如慕言止所猜测的，在被控制后，就把他的事说了出来。
因为只是酒店套房里的客厅，所以并不太大，只有一张双人沙发和一张单人沙发，成九十度放，夏星池本来就坐在单人沙发上，印卿月打过招呼后，便跟程珂坐到了双人沙发去。
监护者先生扫了两人一眼，默默地走到夏星池身旁，非常自然地坐到了单人沙发的扶手上。
印卿月咳了一声，程珂扶了扶眼镜。
“我先来解释一下我们的来意吧？”顶着乔陌的目光，最后还是印卿月先开了口。
夏星池却问：“谢郁的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印卿月愣了愣，又看了乔陌一眼，最后叹了口气，说：“局里还在商量。这么严重的事情，他肯定是要负责的。”
“杀人偿命，还有什么需要商量？”
乔陌伸手按住了夏星池的肩膀，半晌才感觉到他有点紧绷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了一些。
乔陌也看了一眼印卿月，最后帮她解释：“正常应该是这样的，只是谢家有点特殊。自特管局成立以来，跟这种异能世家之间的关系其实就有些微妙。虽然名义上接受了特管局的管理，但很多时候他们还是会保留他们自己的行事习惯。”
有乔陌开头，印卿月也就自然地接了下去：“对。很多危险评级高的异能者，一个人就有可能造成非常大的社会影响，更不要说是一个延续几百上千年的异能世家。所以很多时候，只要他们的行事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就算是略有越轨，特管局也还是会选择更温和的处理方式。”
夏星池：“谢郁这次应该不算是略有越轨吧？”
“所以这也是问题的麻烦所在。”印卿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肯定是希望他受到惩罚，杀人偿命。但谢家的态度也很强硬，局里……很多人都担心，贸然行事会把谢家逼成第二个‘F’。”
夏星池沉默了。
“F”是什么样的，他不能说很清楚，但至少打过交道，更见识过他们有多无法无天。
特管局至今没能处理掉“F”，会担心把谢家逼急了，似乎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一个沉淀千年的异能世家，显然不会只有表面上看到的制药大厂那么简单，背后有多少能量，谁都无法准确预测。
但是，那是十四条无辜的生命。
印卿月知道他明白了，也知道这样的结果很难让人接受，便又补了一句：“但这次的事情影响太坏了，后续处理也很麻烦，所以上面非常重视，给局里的压力也不小，肯定不会让谢家轻易躲过去的。”
夏星池不置可否：“说你们的来意吧。”
印卿月又看了乔陌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的夏星池，跟之前见的有点不一样，似乎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老看我干什么？”乔陌挑眉。
印卿月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不能指望这个人！
“是这样的，因为谢郁这个事情，局里派了人控制了谢家本家大宅，谢郁也被软禁在里头。刚开始做事故调查的时候他也不怎么愿意讲为什么要那样做，但是，前天他突然说要见老顾……”
程珂在旁边咳嗽了一声。
印卿月麻溜地改口：“说要见局长。然后他说了，他那样做是为了找你。他把你的情况告诉了我们局长。”
在听到印卿月说“为了找你”时，夏星池微微垂了眼。
“所以呢？”乔陌没让话题停在这里。
“所以我们就来了。”印卿月接着说，“我们局长跟他见面的事暂时还没几个人知道，也就是说，星星的情况其实暂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还是保密的。但有些事，为了防止落人话柄……”
程珂又咳嗽了一声。
印卿月再次改口：“好吧，就是从正式程序来说，调查组需要跟你做一个确认，然后做相关登记。”
“主要是背景和既往史调查。”程珂迅速自己补充，“大概意思就是了解一下异能的具体情况，以及异能者在登记备案之前，主要的生活轨迹，异能有没有曾经造成过什么影响。这样可以让我们提前针对异能暴露做一些处理和预防措施，以及更好地进行危险性评估。”
乔陌很清晰地感觉到身边的人又绷紧了身体。
印卿月似乎因为程珂的补充而显得有些尴尬，她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太想提这个事，但既然程珂已经说了，她就只能迅速地把自己的来意也交代完：“然后就是体检和取样……其实之前你已经提前做过了，只是当时我们不知道你的异能是什么，所以主要的研究方向是异能确认。现在的话，因为你的异能比较特殊，我们还是想重新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存档，也会做相应的取样，以便后续研究。”
“如果我不做呢？”
程珂又扶了扶眼镜：“根据特管局相关条例，所有异能持有者有义务配合符合人道主义且科学合理的异能研究。常规的研究取样并不会对你身体造成任何影响，取样时间也可以配合你的安排，为什么不做？”
夏星池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就跟没听到似的。
印卿月拽了一下身边读不懂空气的眼镜仔：“我实话说吧，星星的事，暂时还是保密的，调查组里就这个眼镜仔跟他老大知道，研究所方面除了我，暂时只有我们家所长，老顾的意思呢，是这个事要是公开了，肯定会造成很大的轰动，但就算他想压也压不了多久。”
她说话时看的一直都是乔陌：“到时候首当其冲的，研究所之间肯定会抢着做这个研究，调查组可能也会有莫名其妙的人插手，甚至是你这个监护者可能也会被换掉。所以老顾就想着，干脆先斩后奏，把该走的流程先走了，直接把档案放到一所来，事情成定局了，其他人想插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程珂都快要咳出肺来了，也没能阻止她这一通话，到最后也只好认命。
一所的人做事也太野了，这是能随便说的吗！
乔陌却听明白了。
特管局内部有多复杂，他跟印卿月一样清楚，很多事情顾桓是没办法控制的。如果夏星池的事情公开了，很有可能，夏星池会直接被带到岛上，交到白承澜手里，从此沦为比肖宁宁更可悲的实验品。
但如果像顾桓现在计划的那样，迅速把程序走完了，三所再要把研究项目从一所那里抢走，那明面上也是要提出合理的申请理由的。
一所的研究手段比其他研究所要温和，也是顾桓最信任的一个研究所，更不用说印卿月也在里头，之后她肯定还会继续负责对接，应该能够在最大程度上确保夏星池的自由和安全。而这个调查组成员程珂，从现在表现来看，起码也不像是个会乱写调查报告的人。
这对夏星池来说，确实是目前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