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追来了。”
“对不起啊甄语,阿姨得先去吃点药。”
“小钱,我是想着,简固不愿意我知道他生病了,我就悄悄来看看他,不是不带你们啊……”
甄语怔愣地看着眼前的情况。
忽然冒出来了一位看着十分面善的中年女士。
她看到他,似乎很高兴,起身脚步有些不稳地走过来,要和他说话……
忽然又出现了两位体格比较强壮的女士,把她拦住了,让她坐在轮椅上——就要推走。
自称阿姨的瘦弱女士好像不是很想走,和身边的人解释着,留恋地伸出手冲他招了招。
细瘦的手腕看上去孱弱极了,被两个人不容分说地推走,就像被绑架似的。
这种情况,他要施以援手吗?
不不,大可不必,这是人家家里啊……应该是吧?
看起来,这位像是简固的长辈?
“甄语,等阿姨一下啊……阿姨吃完药,咱们一起吃早饭啊?”
甄语听着她努力提高音量说出的话,不由得跟着三人来到了电梯前。
被左右护在当中轮椅上的纤弱女士笑着冲他挥手,右手边的人朝他点点头,默默按下了关门键。
电梯门彻底关上,他才如梦方醒。
她看上去真的特别面善。
似乎身体不是很好,走路都不稳当,坐在轮椅上,身旁有大块空隙,可见人有多瘦弱。
她似乎一点也不为此懊丧,态度温和开朗极了,说起话来声线轻软,有些熟悉。
很像简固和母亲视频时从手机里飘出来的声音。
那就是简固的母亲吧?
可以很好地解释,为什么他们明明没见过面,她对他就这样热情友好。
因为,他是简固的朋友。
简固说过,经常和母亲提他。
忽然出现又忽然被推走的这位女士,无论讲话方式还是笑容,都让他莫名其妙地觉得格外熟悉。
没见过,却像在哪里见过。
是由于简固时不时就向他提起她?
应该不是。
是因为简固像她吧……好像没那么像……
总归还是像的吧?
应当是这个原因没错。
刚想到简固的家人,简固家人就出现了,甄语又被吓了一跳。
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在二中对面住着,他和简固共用一个卫浴,已经逐渐习惯了。
现下搁简固家中,在数个房间里穿行,他也没觉出半点不自在。
简固的态度摆在那,就算睡着没醒,也不会希望他束手束脚的多客气。
甄语洗完脸,对着镜子照了照。
脸色倒是还好,不至于吓着人。
不过,还是别去简固床头了,好不容易睡沉的……
再等会儿吧,等会儿说不定简固自己就醒了。
甄语琢磨着不看可以听听,来到卧室门口,却听见里面有动静。
什么声音?
他纳闷地往门内望着,看到了一架缓缓驶向门口的电动轮椅。
方才被两个人带走的女士看到他时有些惊讶,随后立刻笑了,抬手竖起食指,做出了“嘘”的姿态。
两人小心翼翼地一个退一个进,十分默契地远离了卧室。
甄语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莫名没话找起了话说:“您……已经吃过药了吗?”
“吃过了。”关虹汇点点头,禁不住从上到下打量着儿子这个“朋友”,满意地笑眯了眼睛,“走吧,陪阿姨去吃个早饭?”
甄语很想坐在屋外等着简固醒来,立时犹豫了一下。
“简固睡得沉着呢,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关虹汇温声劝道,“没事了,睡得呼呼的,体温也不热,可能就是昨晚折腾到了。”
“去吃点东西吧?你昨儿个是不是一晚上没歇?再不吃点东西,身体受不了,简固会担心的。”
甄语从她开始柔声细语地说话就想答应了。
她虽然气息不足,语速缓慢,但说起来连绵不绝,一直没停。
他感觉忽然出声打断很不礼貌,默默等到了气口才说:“好,您费心了,谢谢。”
“谢就不用你谢了。”关虹汇含笑看着面前的少年,“等简固醒了,让他来谢我……你都过来了,他还在那睡大觉,不好好招待你,待会儿我要说说他了。”
甄语知道她是在开玩笑,配合地笑了笑,同时有点微妙地担忧。
她的声音听上去和身体一样孱弱,说这么多话,没关系吗?
听上去她挺爱说话的,他冒然阻拦不合适。
不搭言,也不合适吧?
他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起来:“简固一直邀请我过来,是我——他、他很好,平时特别照顾我……”
面对着温柔注视他的这位女士,与很可能是简固的母亲的她交谈,他很快就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
话题本不该如此局限。
他却一个猛子扎进了懊恼的海洋。
昨晚,他呆呆地坐在床边,除了后悔没答应简固,就是止不住的担心。
被她这样看着,他的心情无形之中得到放松,竟然找不到可以用来闲聊的话题。
关虹汇眼瞧着面前的少年脸色变得微微发白,了然地宽慰:“别担心,没事的,简固从小就壮实,有点小病小灾的,很容易就过去了。”
“他闹的这个小毛病啊……”许是看到儿子在意的朋友也很在乎儿子的缘故,她今天心情十分好,很想开开玩笑,让这孩子别那么拘谨,“说不定,还没待会儿发现你照顾了他一晚上难受。”
甄语听着她慢声慢语地说,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了简固平时的模样。
简固说不定会冲过来问他吧。
什么时候来的!一晚上没睡吗?怎么不好好休息!
吃东西了吗,饿不饿,要不要去补觉,用不着这么担心……
会和他说很多话吧?
可能会皱着眉头,但眼神永远是闪亮亮的。
清澈地倒映着他的影子——就像眼前的她一样。
明明看上去那么单纯,却一眼窥破了他的心事,然后尽己所能地宽慰着他。
她肯定就是简固的母亲了。
肯定没错。
她与简固,都这样温柔。
甄语点点头领受她的好意,陪着进了电梯,觉得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阿姨,您是简固的母亲吗?”
关虹汇一怔:“啊,忘记自我介绍了。”
“我是简固的妈妈,我姓关,关虹汇。”她笑着反问,“你一定是甄语同学喽?”
“是的,我是简固的朋友,我叫甄语。”甄语见她说话的时候抬头看向自己,连忙弯身同她交流,“您好,关阿姨。”
“你好啊……就喊你小语吧?”关虹汇越看甄语越觉得这孩子真不错,极想和他亲近起来,“好吗?”
甄语忙不迭地答应了:“当然,您怎么喊都行。”
两人交谈间,电梯已经来到了一楼。
甄语伸出手去扶住电梯门,转头再看这位关阿姨——她沐浴在一楼大厅明亮的光线里,笑眯眯的模样,双眼的神光比阳光还灿烂一些。
她果然是简固的母亲。
简固的笑容和她如出一辙,都拥有让他心平气和的魔力。
看来简固出生长大的这个家,是个很好的地方。
难怪拥有另一位让他这样安心的、很好的存在。
……
阳光开始参与唤醒后,简固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他撑起上半身,看着门口的人,猜着是对方拉开了窗帘:“川哥?”
许川就是约莫着时间来叫醒他的:“还好?”
“嗯——还行。”简固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就是饿了。”
昨晚他吐过之后只喝了一点暖胃的粥水,睡到现在,早就消化完了。
他睡着的时候甚至都听到肚子咕咕叫了。
应该早点起来吃点东西才对。
他不想起啊!
他不想离开他的美梦……
“我梦见甄语了。”他坐在床上,有些失落地嘟囔着,“梦见他来家里了。”
对川哥没什么不能说的,川哥嘴紧人正直,不容易误会,也不会乱传话。
感谢他周围还有川哥的存在。
“他昨天确实过来了。”许川不紧不慢地说,“在你床边守了一晚上,看你睡得沉了才出去,然后被夫人带走了。”
简固呆呆地看向许川。
不是,他做梦都没敢这么做啊?
这也——甄语守了他一晚上?!
“他怎么,你们怎么不让他去睡觉啊!”简固明白过来,“腾楞”就从床上弹了起来,“他怎么了?怎么我妈把他带走了,哪不舒服要看医生啊?”
“他们在哪?我得赶紧去看看!”
“他被夫人叫去吃早餐了。”许川冷静地说,“如果早餐里没有他过敏的食材,应该不会哪不舒服。”
“什么时候了还说俏皮话呢。”简固别的没顾上,随便穿了衣服裤子就往外跑,“吃早饭是,一楼?”
“对。”许川淡淡地提醒,“少爷,你没穿袜子。”
简固心说哪还顾得上这个,匆匆来到电梯旁——还好,按了马上就上来了,要不然就走楼梯了!
他一路小跑,来到一楼,发现餐厅的桌子上已经收拾干净了,顿时有些挠头。
不会吧?
不会母亲招待甄语吃过早餐,就把人送回去了吧?
他这两天家里肯定有事,可能没空回去看甄语啊,甄语在他这熬了夜就被送回去了,是想让他担心死……啊,甄语!
他目光紧盯着前院花房门口的身影,很确定那就是自己脑海中的人。
在母亲的花房啊!
怎么不去休息会儿呢,熬了一晚上……
简固连忙快步赶了过去。
他一路匆匆忙忙,几乎冲进了花房门口,刚想说话,就被看到的画面惊得呆住了。
母亲坐着轮椅,正在长桌旁往器皿里插花。
甄语站在桌子的另一侧,正在边处理花枝边低头和她说话。
是母亲和甄语。
是他们母子其乐融融地待在一起。
母亲没有流不完的眼泪,也不是几近昏厥的痛苦模样。
甄语的眼神没有丝毫冷漠,和她说话时总会带上笑容。
如果他还在梦里,希望这个最好的梦可以再长一些。
他们发现他了,甄语向他走过来了,表情那样真实,将要开口和他说话……
“你怎么不穿袜子?”甄语皱眉看着从头到脚乱七八糟的简固,“穿得不冷吗?赶紧回屋去,好好穿,穿暖和点!”
这憨憨,一会儿不看着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