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车上略微讨论了一下简固上学时的“贴心”习惯。
抵达孟舒然家,坐下来学习一会儿、聊聊天,甄语又该回学校了。
他俩和孟舒然道别,来到车上,更贴心的来了。
简固从保镖那接过一个暖白色的保温壶,双手捧着,递向甄语:“喝点东西吧。”
甄语:?
“之前你刚吐过,不能马上吃东西。”简固温声道,“你也知道的吧?在孟家就只喝了温水。”
点心一点都没动。
“我就是渴了……”甄语无奈,“而且,孟——”
他要说不好的话了,要背后说孟家管家的小话了,得小点声。
“我每回来,孟舒然的管家都没准备过茶点,是你来了才准备的。”
“我吃个什么劲。”
简固一怔,笑问:“你好像为这事产生了一些感想?”
“是不满。”要不是真觉着别扭,甄语绝不会背后议论这些,“之前我陪着孟舒然,也是半天半天地待着,怎么没见他劝:舒然少爷吃些点心吧、舒然少爷休息一下吧……”
“当着你的面,反倒来这套了。”
他以前只觉着,那些针对孟舒然的轻忽和窃窃私语是自己想太多了。
要不是带着简固来了,真不知道那些人的反差能那么大。
主要是管家,当着他,是用鼻孔说话的冷淡面孔,从来没询问过孟舒然的饱暖。
简固来了之后,那叫一个殷勤热情,鞍前马后地围着孟舒然转,其实就是想在简固面前表现。
离谱。
“你会那个吗?”甄语都有点想不通了,“给别人家的管家……小费?”
简固被逗笑了,也没特地收着——两人之间的气氛亲近许多,没必要太过注意。
他边笑边解释:“去别人的庄园度假时可能会,平时做客大可不必。”
“这事吧,咱们是客人,孟舒然是主人,管家要是在客人面前太疏忽,丢的是孟舒然祖父的面子。”
“你才是客人。”甄语在两人之间划分了一下,“我就不算了,回回空手上门,什么恶客。”
简固玩笑道:“你背着书包了,给他带去了知识的海洋。”
“是吗?”甄语故作怀疑地问,“在知识的海洋里冲了一下午浪,你掌握什么学习技巧了没?”
“正在学……”简固讨饶地举起手,“我觉得状态好很多了,能学进去了。”
如何接近甄语、和对方拉近关系,是让他最为烦恼的事,今天有了跨越式进展。
心情大好之下,学习的效率都提高了很多。
“我没想到你真从初中的开始学。”说到这,甄语觉得有必要关心一下,“你在家请老师了没?”
“就算平时学不下去,梳理一个完整的知识体系也很重要。”
“就像我学竞赛,闷着头自学和有老师带领,完全是两码事,起码到什么时候得知道该干什么……”
一个说一个听,气氛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融洽。
至于简固保温壶里的“东西”,拿都拿来了,好心好意的,甄语索性喝了,也没问是什么。
是香滑的,温度有些微烫,吹一吹就适口了,暖暖地滑进胃里,整个人感觉都很舒服。
连喉咙口有食物反向经过后持续的不适都从心理上得到了缓解。
看来他确实没事,能喝进水去,能吃东西,没有犯炎症什么的,就是吃得太油了。
还是母亲了解他,从小就经常跟他说:别吃得太荤,不然消化不了,会吃吐。
等他自己会吃、会判断了,果然看到油大的东西就自然地不喜欢。
今天吃油条泡饭和烧饼的时候,他是不是潜意识里觉着不好消化了?
有可能……也可能是炸酱没热好。
谁知道呢,没事就好。
他就知道没事!毕竟这么多年他也没真因为吃得太油犯过什么毛病。
贺明明说他有肠胃炎,绝对是在危言耸听。
他这个毛病很有选择性,吃牛肉面的时候,完全不觉得卤牛肉油,吃得贼香。
像周六他红烧的鸡块,按家人口味做得油重了,亮锃锃的,他就不太行……
甄语边琢磨着边把最后一口汤羹都给喝完了。
他就不问是什么了,免得有念想——自己的厨艺显然还原不出来!
“你附近跟着个移动厨房啊?”他将保温壶倾斜,给简固看自己都吃完了,“很好吃,谢啦。”
“不客气!”简固现在很懂了,不做不必要的客气,有谢意大大方方地表达,甄语这样很好,“你喜欢就好。”
甄语笑着摇头:“你可真……”
神奇。
他没想到,这辈子关于保温壶还能有好点的回忆——夸张了。
看到保温壶,他有那么一阵想起了母亲的爱心午餐,遭不住。
没有嫌弃的意思,就是有点反胃。
估计是心理上的吧。
要不是简固珍之重之地捧着,他可能不会接过来,更别提打开吃完了。
吃完了,胃里还挺得劲。
破除恐惧了,打开保温壶的时候,里面不是他有些受不了的剩饭剩菜。
说实话,很治愈。
神奇的简固。
“真什么?”简固等半天了,甄语一直没有下文,等得很忐忑,“你可以直接说的。”
“我不。”甄语瞥了他一眼,很想发笑,扭脸抬手掩了掩,绷住了,“我就要欲言又止,欲语还休。”
学简固,用那种巴巴的眼神看人,他是不会的。
其实“欲语还休”他也不会,就口头说一下吧。
简固松了口气,同时也有点失望:“哦。”
他很在意甄语的评价,因此有点怕听到甄语的评价,向来是这种心态。
他实在是太在乎甄语了。
“行了,我回学校了,下个——”他想说拿到奖学金还人情,请简固吃饭,觉得轻狂,没说出来,“下周见面再聊啊,我得赶自习。”
“好的。”简固乖乖地坐着,看着甄语伸手去按了开门的按钮。
甄语对简固这台保姆车型还算熟悉,知道按下把手门就会自动打开。
等了一会儿,没开。
什么情况?
他纳闷地回头看向简固。
“门锁着呢。”简固开口了,“我猜到你想自己坐地铁回去,就锁上了,免得再进行不必要的客气。”
甄语:“……”
听听,这温顺的语气,这聪明劲儿。
他能说出简固什么不好来!
他用的是问句,其实很确定:“你又要送我去学校?”
“我想送。”简固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真诚地问,“你愿意吗?”
甄语立马用遗憾的表情摇头,觉着自己整个人都浮夸起来了:“不愿意。”
简固为自己争取:“那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
“神经啊!”甄语不行了,绷不住了,笑了出来,“你——我跟你说,要当朋友,不是这样的。”
“时不时给我准备吃的,送我去学校,每回听我说话都特当回事……”他简单总结了一下,可能有遗漏的,就那么个意思,“你又不是、又不是——”
他说着说着,把自己说愣了。
又不是什么呢?
他好像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可以拿来和简固类比的人。
这种说法,他好像是听前座偶尔夸张吐槽贺明明的时候学来的。
贺明明是观察家嘛,有时候三人一起学习、讨论问题,会一针见血地指出前座“装听懂了”,还语重心长地说什么“一定要虚心”。
前座反驳了,会被贺明明犀利地指出:你没穿秋裤。
什么都逃不过贺明明的观察,前座大约就是听不懂解题过程又不好意思说。
前座崩溃:“你又不是我妈!”
看来,前座心里,“母亲”是最关心自己的存在。
他呢?
他在这种时候,该举谁的例子?
父母不是对他不好,负担着他的学习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
为他出了心仪学校的学费,让他接受了对三观影响极大的、非常优秀的学校教育。
父母对他挺好的。
他只是没有被人堪称无微不至地关心过,关心到能“崩溃”地举出例子。
是抱怨,也带着亲近。
和父母不算多亲近的他,说不出那样的话。
这还是第一次发现。
简固一直默默地等待着,发现甄语的表情从灵动变得怅然,慢慢也若有所悟了。
联系一下语境,他大概能猜到甄语想说什么。
之所以没说出来,是什么原因,他都不敢想。
他以为甄语不知道家长偏心呢。
毕竟甄语经常去看望母亲,说起家人来,表情也都非常自然。
甄语很可能感受到了吧?自己是家里比较不受重视的那个孩子。
在这样的语境下,甚至没办法自然地、像他见过的、这个年龄段的普通男生一样嚷嚷。
“你又不是我妈!”
这话,是多难呢?
“甄语。”简固知道自己此时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在开口前就控制住了情绪,“别在意啊,这就是我,交朋友的方式。”
只要他适当地断句,就不会凸显出自己现在也很难自在地讲话了。
甄语居然知道家里偏心。
也是,甄语那样聪明,怎么可能没发现?
就算他这辈子早早地找到甄语,前十几年的事也无法弥补了。
不够早,但他可以好好干,加倍对甄语好。
任何人都不能去强求谁,做好自己的事才最重要。
比如,按时送甄语回去上自习。
简固带着坚定开口:“甄……”
突如其来,他手机响了。
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甄语大喘了一口气:“你接,接、接电话。”
太尴尬了,他这是怎么了!
“曲惪?”简固抱歉地看着甄语,听清打来电话的发小说的是什么,一口回绝了,“我现在有事——”
电话那头,曲惪淡淡地说:“我就再问你一句。”
“来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