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伯奇看着房间里的办公桌。

  他知道那个可怕的男人就藏在这个窄小的办公桌下面。

  他举着枪,手指扣在扳机上,只要男人一露头便会被他立刻击毙。

  理论上是这样。

  然而明明占有绝对优势的他却止不住的感到恐惧。

  没有胜算。他握紧了手中的枪,小心靠近桌子。哪怕手里的枪瞄准了对方的死穴,他依旧觉得自己没有胜算。

  那个魔鬼一样的男人。他是组织里少数和罗曼尼打交道过的成员。在做底层期间,他曾因某些原因被远派美国执行任务。在那期间他有幸打扫过罗曼尼制造的现场。

  那些人类就如同随处可见的家畜一样,哪怕是满身肌肉的强壮男性,也不过是多了点力气的猪猡。被倒挂在钩子上的模样和那些被送进烤炉里的肉块没什么不同。

  自那之后他几乎将胆汁都吐了出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直视保留有形状的肉制品。

  在美国的那些天他一直都在帮罗曼尼收拾残局。对方的风格十分多变,有时候会精心料理所谓的猎物,有时候直接砍几刀草草了事,但不变的是那些落在他手中的人没有一个是毫无痛苦的离去。

  实际上摧垮他的却不是这些。在一次处理后续的时候,他遇上了尚未离开罗曼尼。那个黑发的男人长相却意外的阳光帅气。脸颊上还带着溅上去的鲜血,嘴角却扯出了灿烂的微笑。长而翘的睫毛让他看起来人畜无害,然而漆黑的眼眸却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一样令人胆寒。

  那不是一双属于人类的眼睛。

  没有人会用那种眼神看待同类。

  带着虚假的关怀,披着层光鲜亮丽的人皮,努力的学习成为一个人类,却无法抑制自深处溢出的那层洗不掉的腐烂臭味。

  “格兰伯奇。”记忆深处的声音去一把榔头重重敲在他的头上,让他有些晕头转向。

  他看见那个男人从桌子后钻出,明明如慢动作那般清楚看到对方的一举一动,手指却像寒冬里的冰块那般僵硬,完全无法扣动扳机。

  他觉得自己脑袋生了锈,那张温柔的面孔比任何鬼怪都要恐怖,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向自己靠近,而他的灵魂被困在这副被恐惧摧垮的躯壳中挣扎尖叫。

  “告诉我,组织里的卧底还有谁?”自宇宙边境传来的声响却又仿佛在耳边的低语,他听见那个男人这么说道。

  “还有......”在那双漆黑的眼睛注视下,嘴巴不受控制的将所有的秘密托盘而出,男人陷入了巨大的绝望之中。

  全部都完了。

  ......

  瞧给孩子吓的。邱逾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看着面前跪坐在地上心死如灰的男人感到无奈。

  罗曼尼给这群人留下的恐怖形象让她前期几乎不需要怎么营造氛围就做到了成功催眠。顺便扩大了一下对方的心理阴影,让他深陷恐惧,无法抵抗罗曼尼的命令。

  虽然过程有些离奇,但好歹结果达成了。

  公安的保密措施做的还行,对方对组织里的叛徒名额知道的也是一知半解,大部分也都源自卧底们私下的试探和交流,坏处是很容易出现红方内耗的情况,但好处也很明显,被抓到的话不至于全部暴露。

  正好她不需要额外去催眠尝试删除对方的记忆。

  听久久说组织里有种叫吐真剂的拷问神器,她和久久都不知道其中的运作原理,也不清楚用催眠能不能蒙混过关。

  一旦催眠露馅,导致的结果是毁灭性的。罗曼尼、苏格兰身份被怀疑,连带着卧底名单都会变得不可信,组织势必会顺着名单追查,她不想冒这个险拖所有人下水。

  接下来就是需要搞定的卧底名单。邱逾对于这群卧底没什么想法,没有所谓的救人的大义之心,因此只删掉了绿川先生的资料。

  本来就没几页的卧底名单更薄了。

  如果绿川先生被刀了的话,久久会很伤心吧。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对方诸伏景光先生了。

  为了混淆试听,邱逾临时拉了两个组织里不起眼的小角色塞了进去,仔细浏览一遍确保自己没有留下痕迹后,将东西全部拷贝到U盘里并将原件销毁,扛起因催眠而昏迷的格兰伯奇离开房间。

  明明穿越前还是个手不能提的肥宅,现在都能扛起一个80公斤的男人健步如飞了......真是世事难料。

  这么感慨着,邱逾却毫不在意的将肩膀上的男人向上扛了扛。经由罗曼尼手的受害者肯定不会完好无损,但邱逾看不得过不了审的限制级场面,所以她准备把人打包回去后再和永久商量一下。

  还得避着警官先生,总觉得他们会铤而走险保下这名叛徒。

  为了久久的安危,抱歉啦,警官先生~

  然而在迈出房门的一刹那,突如其来的心悸让邱逾下意识将肩上的男人抵挡在身前,子弹打在卧底的肩膀上,剧烈的疼痛让这瓶麦芽威士忌从昏迷中唤醒。

  果然是你!金毛二五仔!

  那个角度,如果不是自己躲得快,再加上用了人挡枪,脑袋早就开花了!

  眼中的杀意真实了不少,邱逾阴沉着脸看向开枪的波本。“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叛变的宣言吗?”

  手中受伤的卧底开始挣扎,被心情不好的邱逾一枪打在腿关节上,失去了行动能力。

  邱逾看着波本变差的脸色露出了解气的笑容。

  应该找诸伏先生学学拆卸关节的......不过直接开枪比卸掉关节效果好多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放弃挣扎的卧底先生被罗曼尼抵挡在面前,不需要推测对方的立场,那双眼睛中的愤怒已经告诉了他一切。“不要在意我......杀了他!”

  啧。

  子弹打入身体的感觉很痛,哪怕是体能9的加成下,被削弱的痛楚依旧让邱逾脸色苍白,安室透完全放下了顾虑,第二枪就打在了卧底的头上,邱逾见威胁无果只好丢掉手中的尸体。

  因为再不丢掉就要被对方打成筛子了。

  这个公安完全不在意保护同事遗体的吗?

  麻烦。

  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邱逾感觉自己大脑空前活跃。

  这个卧底必须要被罗曼尼活着的带回去,稍有闪失他们三个全都会被打上怀疑的污点,邱逾不想让永久的努力白费。

  但对于不明真相的波本来说,自己已经拿到了卧底名单,再加上被捉拿的叛徒,他和苏格兰都可能会受到波及,他赌不起这个可能。

  所以波本才会一上来就向他开枪。

  红方互拖后腿早已不是什么罕见的事,真正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邱逾才意识到有多麻烦。

  该死的,这个波本怎么这么难缠。

  对方显然将杀死她当成了最终目的,每次抬手射击都是朝着一击毙命的地方,狼狈逃脱的邱逾被打出了火气,不顾耳机里诸伏景光的询问摘下耳麦捏碎。

  这家伙从一开始的试探就惹人厌烦,反正已经打定主意准备回档,造成什么后果在回档后都能挽回,不如放开手脚好好打一架。

  感谢那颗不合时宜出现的炸|弹,让她的remake瞬间有了底气。

  撕开衬衣将布料缠在出血的手臂,邱逾掏出匕首,露出了凶狠的微笑。

  别怪我没有手下留情......这是你逼我的,波本。

  身穿黑色长风衣的男人动作敏捷的躲进拐角,熟知楼层布局的波本知道拐角尽头并不是逃离的楼梯,而是一间巨大的会议室。

  慌不择路?不,罗曼尼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安室透小心靠近拐角,并未发现罗曼尼躲藏的身影。

  尽头处,会议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是无尽的黑暗。

  安室透瞬间意识到了罗曼尼的意图。空旷的房间将是最棒的战场,罗曼在用自己作为诱饵,引诱他踏入陷阱。

  明知道踏进去就会和罗曼尼正面对上,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想必那份名单里没有自己的名字,不然罗曼尼不会在他开枪的时候那样问,但出手的他却主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掉罗曼尼并摧毁那份名单,他和苏格兰相互打掩护说不定能瞒过组织......伪装成卧底泄露任务,导致被警方伏击就很不错。

  等到杀掉罗曼尼,谁都不可能从两个死人嘴里问出真相。

  推开会议室的大门,一个翻滚躲过射来的子弹,安室透反手顺着方向开枪。

  入耳的只是打在墙壁上的声响,安室透也不指望能打到罗曼尼。身后的声音让他下意识闪避,手中的枪还未抬起就被攥住手腕强力扭转。

  在那几乎捏碎骨头的力气下,安室透手指收紧扣动扳机,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哼,温热的液体溅在手背,然而如铁钳般的力气依旧不收。为了防止手臂被扭断,安室透只得放开手|枪。

  枪一落地,就被罗曼尼踢得远远的。

  在黑暗中打斗并不好受,对方力气很大,手中的匕首锋利无比,稍有不慎就会被割破喉咙。

  只是,为什么不用枪?

  他记得罗曼尼手里的枪还没有打空子弹吧?

  事实证明在这种生死危机的时刻不全神贯注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因为走神,安室透不小心露出了破绽,锋利的刀刃刺向咽喉,他不得不抬起手抵挡。

  疼痛从手心传来,刀刃几乎半陷入骨头中,鲜血顺着手腕流淌,瞬间就打湿了袖口。

  不顾切断半个手掌的风险,安室透死死攥着刀刃,泛着寒光的刀尖距离他的喉咙仅有一指距离。

  “呵......”从打斗开始就保持着沉默的罗曼尼突然嗤笑一声。“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安室透艰难支撑着,他能感觉到对方逐渐减弱的力气,想来之前的枪伤的持续性失血开始削弱罗曼尼的战斗力。

  对方所言是想动摇自己的意志。安室透强迫自己不去在乎罗曼尼的话语,专心抵抗着对方的攻击。

  “没想到我辛苦带出来的苏格兰竟然在那个卧底名单上,不过那无趣的烂好心和奇怪的底线倒是挺符合他条子的身份。”

  “叫什么来着,诸伏景光?真是个好名字。”

  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逐渐虚弱的状态,男人的声音依旧游刃有余,仿佛两个人不是处在你死我活的凶狠厮杀,而是如好友般闲聊一样。

  “真可惜,我一直很看好他,本来打算就这么瞒下苏格兰的资料,没想到会被你袭击。”

  “这下我不得不将你们全部交上去了。”

  见对方似乎丝毫不受影响,男人无趣的停止了闲聊。

  “玩闹就到此为止了。”手中刀刃旋转回抽,为了防止被大力绞断手掌安室透立刻松开了手。正想后退拉开距离,却被一脚踹在胸前。

  在后背撞击地面时借力翻滚起身,不等他准备抵御罗曼尼的下一次攻击,刺眼的白光让他双目下意识涌出生理泪水。

  当双目终于适应突如其来的光明,冰冷的枪口已经抵在了自己额头上。

  “结束了,波本。”罗曼尼举着枪,比起之前任务时的状态,男人的形象可谓是狼狈至极,即使穿着黑色风衣也掩盖不住腿上血流不止的枪伤,肩膀处被简单包扎,原本白色的布条被染成了暗红色。

  安室透不敢轻举妄动。

  他的配枪被踢到遥远的另一边,近距离面对枪口的情况下他完全无法抵抗。

  “你打算怎么做?杀了我?还是把我这个叛徒带回去?”只能尽可能拖延时间,转移罗曼尼的注意力再尝试夺枪。

  和他推测的不同,罗曼尼反而露出了个有些孩子气的微笑。

  “都不是。”原本低沉的男声变为清亮的女声,在安室透猛然睁大的眼眸中,男人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我选择,重新回档。”

  “一会见,降谷零。”

  鲜血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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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迫害这不就来了吗!

  再强调一下,久鱼被系统改造成唯任务至上,在这个基础上只会关心自己在乎的人,不是坏人,但也不是热心的老好人。

  这也是久不敢完全和景光坦白任务内容的原因,因为久知道这种情况景光一定会选择冒着被怀疑的风险救下卧底。但是久还是自私的选择了利益最大化,把卧底交上去。他害怕自己坦白会被景光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