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宁这个名字让贺瑜陌生,她甚至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来程宁到底是谁。

  那个和胡朵儿长得七八分像的实习生。

  上辈子她和卢春好就是因为程宁而分的手。

  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儿,贺瑜把这个程宁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

  她和程宁之间什么都没有,她相信卢春好不会去误会她和程宁,所以贺瑜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卢春好要因为程宁和她分手。

  她们在一起十年,经历过很多,怎么到头来就因为程宁而分手了。

  “我和她真的什么都没有,”贺瑜说,“我根本就不会喜欢她。”

  看向窗外的卢春好转过头,轻轻叹气,“唉……”

  贺瑜笨的让她甚至想笑,她真的笑了出来。

  “春好。”贺瑜见她笑了就更不懂了。

  卢春好笑出了声,“贺瑜,其实我们真的不合适,你不知道我想什么,不知道我要什么,我也是,我不知道你要什么…”

  “我要你!”贺瑜说。

  “是吗,”卢春好笑容变浅,“那我问你,我们恋爱的时候,你能感受到我的喜欢和我的在乎吗?”

  “能。”贺瑜点头,太能了。

  “一个人喜不喜欢在不在乎另一个人,对方是感受到的,算上上辈子吧,我们在一块儿十年,”卢春好说,“十年时间,你从来没说过你喜欢我,我也从来都没有感受过你喜欢我,现在你说你喜欢我…我怎么能信。”

  “我知道,我知道,”贺瑜说,“我以前很混账,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我看不见自己身边的你,心底里总觉得你不会离开,人总是对不会离开的人和事儿不够珍惜。”

  她说的有些难受,低下了头。

  卢春好看着她,“所以失去后懂得了珍惜?”

  “是,”贺瑜不得不承认,“我对不起你。”

  “贺瑜,我真的不怪你,”卢春好真的挺无奈的,“如果说刚和你分手那段时间你说你喜欢我,我可能会回头,但现在真的不会,我们也真的不合适,我现在身体情况也不好,贺瑜,算我求求你了,别再让我有什么不好的情绪了,好吗?”

  贺瑜张了张嘴。

  卢春好又说道,“你工作那么忙,真的也别来青云了,尼州还有你的妈妈,多陪陪她吧,自己的家人才是你最重要的人,我已经…不爱你了。”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暴雨,雨非常大,大到看不清两米开外的人和物,夏乙站在门诊部一楼,思忖片刻返回办公室拿了伞。

  走到一楼夏乙拆开伞上的纽扣,用力撑开伞,这把黑色小伞伞骨断了三根,压根就没办法去用,这么大的雨,这伞就是个摆设。

  这伞放在办公室最少一年没有打开过了。

  “夏医生!”

  夏乙回头,护士万意拿着一把黄色的伞朝她跑了过来,“看你返回就知道你要去办公室拿伞,我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夏医生你的伞很久都没用过了。”

  万意走了过来,看见夏乙手里的坏伞笑了,“还真坏了,夏医生,你用我的吧。”

  还挺细心。

  “谢谢了。”夏乙接过她的伞。

  “不客气,”万意拿走她手里的坏伞,“这个我帮你扔了。”

  夏乙撑开伞走进雨里,这雨实在是太大了,走到住院部夏乙的裤腿和鞋子还是湿了。

  提着伞先去十五楼看了陶小绵,陶小绵情况还是正常的,偶尔发烧或者呕吐,没有太大的反应,看样子这批药真的是和情绪挂钩的。

  “春好姐姐还好吗?”陶小绵问。

  前几天她去找卢春好玩,发现卢春好陷入昏迷,小丫头就每天都很担心卢春好,见到夏乙就要问一次。

  “挺好的,今天醒过来了,”夏乙说,“明天可以去找她玩儿。”

  “那太好了。”陶小绵笑笑,随后又嘟着嘴,“春好姐姐换了病房,谷茵姐姐也要走了。”

  “嗯?”夏乙愣住。

  陶小绵说,“谷茵姐姐跟我说,她妈妈想帮她转院,回家去住院,好像说,反正这个病在哪都一样,就不想待在青云,说是离家太远了。”

  夏乙呆滞,片刻后问道,“她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陶小绵摇摇头,“谷茵姐姐说应该就这个礼拜吧。”

  今天是周三,这个礼拜也没几天了。

  这个消息让夏乙心里惆怅了一会儿,其实游蔓安的这个决定她没有太吃惊,那天在病房游蔓安说出那些话后夏乙就知道,总有这么一天。

  只不过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夏乙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卢春好。

  推开卢春好的病房门,她正坐在窗户边赏雨,病房里只有她,没见到最近一直守着的贺瑜。

  “你来啦。”卢春好回头对她笑了笑,“今天雨好大,你淋湿了吗。”

  “裤腿和鞋子有点儿湿。”夏乙把自己裤腿展现给她看。

  “你这鞋当然容易湿,”卢春好说,“棉布鞋,我看见好多医生护士都穿这种,是你们医院统一的吗?”

  “也不是,因为舒服,大家都爱穿,”夏乙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窗外的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明后天要降温了。”

  “是呢,”卢春好托着下巴,“漫长的夏天过去了。”

  夏乙看着她,不知道她这句话里是不是映射着什么,她伸手摸了摸卢春好的后脑勺,“头发长了点。”

  现在的发型像个刺猬。

  卢春好也摸了摸,“很丑吧。”

  “不丑。”夏乙说。

  卢春好侧头盯着她笑,一直在浅笑,笑的夏乙心里很难受,她弯下腰将卢春好搂进怀里。

  “不想笑就不笑,”夏乙说,“我想看见你真的快乐。”

  卢春好对于她的怀抱早就习惯了,顺势靠着她,“不是的,我是真的想笑的,我是没想到,我能有一天可以笑着跟贺瑜说,我不爱她了。”

  “嗯?”夏乙没往这方面去想。

  “我从十八岁开始,对她一见钟情,”卢春好说,“曾经我真的觉得,我会爱她一辈子,不过…爱这种东西是相互的,一头热的是不可能坚持太久,这个道理我到现在才明白。”

  “看明白了就好,”夏乙心里莫名有股轻松,“那她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嗯,不会了。”卢春好靠在她怀里,心情很平静。

  甩了甩脑袋,将贺瑜离开她病房前的样子摇晃走,她说,“能不能帮我约一下…游蔓安。”

  第一次喊出游蔓安的全名,卢春好有些别扭。

  夏乙松开卢春好,看着她,“怎么了?”

  “有一个东西,要还给她。”

  游蔓安打开夏乙办公室的门,夏乙坐在办公桌后面喝水,看见她过来放下了杯子。

  “坐。”夏乙说。

  游蔓安坐过去,“是茵茵有什么事儿吗?”

  对于夏乙知道了她的过往,让游蔓安内心觉得很不自在。

  “不是,”夏乙说,“我听小绵说小姑想转院?”

  “对。”游蔓安应道。

  “嗯,转院的话我给你做个手续,是想回尼州?”

  游蔓安轻轻点头,说,“在尼州方便点,茵茵姥姥姥爷年纪也不小了,他们想孩子。”

  这句话无异于是个借口,但又是个很好的借口,夏乙没说什么,问道,“哪天?”

  “就这几天吧,下周一茵茵姥爷八十五岁生日,在那之前回去。”

  “好,那我就给你安排了。”

  “谢谢。”游蔓安说,“还有事儿吗?”

  “有,”夏乙往办公室里面抬了抬下巴,“卢春好想见你。”

  听见这个名字游蔓安脸色都变了,她看向里面,中间的帘子拉上了一半,挡住视线。

  夏乙站起身,“我还有点儿事,你们聊。”

  她走出办公室,带上门。

  听见关门声,中间的帘子动了动,随后被人拉开,卢春好站在帘子后头,病号服外面套着一件白色针织外套和一顶红色的帽子,看起来很是暖和。

  卢春好慢慢走了过来,越靠近,游蔓安越不安。

  卢春好站在了她面前,右手从外套兜里抽了出来,张开手心递到游蔓安面前,“这个还你。”

  手里是一个黑色的小黑子,游蔓安瞬间猜到了盒子里是什么。

  她抬手拿过盒子打开,游蔓安鼻尖突然一酸。

  是玉坠。

  这个玉坠是老爸给定制的,她和哥哥一人一个。

  游蔓安抬起头,卢春好淡淡道,“我能不能知道,我的生日是哪天?”

  游蔓安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她低下头,“十二月,哪一天…我不记得了。”

  “原来是冬天…”卢春好想起游蔓安说她在医院住了三个多月才将她丢到了福利院,卢奶奶是三月捡到的她,那时间线就对了。

  卢春好转过身,快速抹了一把眼睛,说,“一路平安,再见。”

  她打开门,夏乙就站在门口。

  卢春好挽上她的胳膊,说,“有机会陪我去打耳洞吧。”

  夏乙垂眸看向她的耳朵,右耳垂上有个小小的痣。

  “真想打?”夏乙问。

  “想啊,”卢春好看着她,伸手点了点夏乙的耳朵,“你这个珍珠耳钉就很漂亮。”

  “想打不用等有机会,”夏乙说,“现在就去。”

  “现在?去哪儿,”卢春好惊讶,“远吗?”

  “不远,就在医院。”

  卢春好第一次知道原来医院也能打耳洞,她以前陪骆媛打过,在商场里,痛的骆媛兹哇乱叫的。

  卢春好坐在医生办公室时可紧张了,医生对她笑笑,“很快的,你确定是对着这个痣打吗?”

  “确定。”卢春好说。

  “耳垂有痣是福气,”医生说,“很少有人会把耳垂痣打掉的。”

  卢春好没多说什么,只是很坚定,“打吧,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