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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
哒哒哒。
敲击键盘的声响回荡在安静的办公室内。
又在加班写代码。
窗外写字楼顶层的霓虹灯光被雨夜所扭曲, 以一副张牙舞爪的姿态洒入落地窗。偌大安静的办公室内，所有人还在工作，如同劳作的工蚁得不到任何喘息。
“——滴滴！”
会议提醒。
【00：41分, 运营组对接会议】
会议……
不想再工作了，不想再开会了！
张子俊打字的声音越来越大, 在空格键上发泄着他的不满。电脑屏幕上的字符密密麻麻, 像是无数个小黑点，扎入他的瞳孔中。
好想回家啊, 为什么大半夜还在工作。
能不能明天再核查数据？
不能, 项目组要求今天必须出结果, DDL是凌晨一点！
项目流程已经跑通了，就差他搭建的底层了。
张子俊几乎将眼睛贴到了屏幕上，他头晕脑胀，冷汗顺着额头一点点滴落。
程序出现了bug！
明明之前没有问题的！究竟是哪一步写错了？
几百行代码，这不是一晚上能解决的问题，他必须要通宵了！不，不想熬夜！
张子俊崩溃地抓挠着头发，用额头撞击着桌面。不想上班想回家睡觉不想上班想回家睡觉不想上班想回家睡觉！
突然。
张子俊眼前一片漆黑。
是梦？
他刚才做了一个正在工作的噩梦。
吓死个人。
张子俊长舒一口气, 揉揉眼睛，果然梦就是梦, 他应该已经如愿以偿回家睡着了。然而，当他从桌子上爬起来, 发现居然还是办公室！
他在办公室做了这个正在工作的梦！
电脑屏幕显示着两分钟前的对话框，他在和总公司员工探讨数据赋能业务的问题以及下次拉齐会的时间。
不行, 必须回家了！
他真的耗不下去了。
张子俊迅速起身, 他一刻也不想在这诡异的办公室里多呆, 太难受了, 似乎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恐惧这张电脑桌。张子俊跌跌撞撞推开门，走在漆黑一片的楼道内，从前面的拐角向右转就可以到达电梯间。
然而，当他转向的时候，哪里还有电梯间？
居然又是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内依然坐着他忙碌的同事，他们的瞳孔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蒙版，一切变得模糊又诡异。同事如同恐怖片里只会拍手的猴子玩具，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表情，他们热火朝天激动的参与着产品需求的评审会。
他必须离开这里，不对劲！
张子俊掉头就跑！
依旧是走廊、电梯间、推门、怎么还是会议室？
跑、必须跑！
反反复复，无论他怎么跑，离开写字楼的出口消失了，推开门。
同事们在开会、在讨论、在沟通……
推开每一扇门，背后的人都在马不停蹄的工作。
没有出口，没有出路！
“——啊啊啊啊啊！”
张子俊尖叫，倏然，又惊醒了。
映入眼帘是三张同事的脸，他们挤凑在自己面前，冷冰冰的质问他：“为什么上班的时候要睡觉，不是说要高效工作吗，为什么会睡觉？大家都没有休息，都在等着你说话，你却要睡觉，你是吃不了苦吗？你知道要耽误多少事吗！”
一声声质问让寒意如同附骨之蛆，顺着他的中枢神经向上爬。
张子俊疯狂地摇头：“不不不，我效率很高的，我高效工作……不苦不累事业卓越……事业卓越！”
心悸、疼痛、再次惊醒。
没有会议、没有需要核对的原始数据、没有质问和折磨。
这是彻底醒了吗？
张子俊缓缓从办公桌上爬起来，心有余悸看向公司大门，门是半开的，正在请他出去。他拿起外套往外走，突然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好的好的，我会再核对一遍数据，凌晨三点给您怎么样，你放心，我工作一直很高效的，没有问题。”
谁在说话？
张子俊回头。
那个工位上，坐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正在边核对数据边接听电话。
“喂！”张子俊喊了一声，那人缓缓回头，冲他咧开冰冷而苍白的笑容：“没有问题哦，所有工作我都可以完成。”
***
自从圣诞节过后，夏怀礼觉得陆泓有点变了，比如，明明是四人座的沙发，但看电视会挤在自己身边。说话也柔和了，最主要的是爱笑了。
难道真的是红酒的作用，送礼物送到人心坎上了？
夏怀礼在8ch的流量越来越高，连带着自己几个平台的粉丝量也增加，真的感受到了网红的魅力。之前辱骂他，p图遗照的粉丝也纷纷发来了道歉长信，希望看在自己年少无知上进行谅解。
从桐花乡回来后，生活变得一帆风顺。
周末，陆泓的朋友张德富张总请两人吃饭，上次《新鲜出师百分百》的票就是张总给的。男人都不爱点菜，索性三人约见在四季酒店的自助餐厅，爱吃什么拿什么。
张总带来了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宝贝儿子——张承呈。张承呈大学刚毕业，穿了一件花里胡哨，彩色斑斓的帽衫，打招呼的时候，手腕上的两串木珠子窣窣响动：“夏哥好，陆哥好！”
他看见夏怀礼的时候眼睛都亮起来：“夏哥，我可是你忠实粉丝，上次有人骂你我还帮忙怼回去了！你算命真的太强了，怎么做到的，是天赋吗？”
夏怀礼刚将一块小蛋糕放进嘴里，差点噎得说不出话。第一次在现实生活见到粉丝，而且这粉丝也太激动了，“你要试试吗？”
“可以吗，看掌纹还是报生辰八字？”
“抽签吧。”夏怀礼拿出手机的算命软件。
“啊？”张承呈疑惑，“我以为这是骗人网站呢！”
陆泓笑着解释，“抽签容易解签难，你就当玩了。”
陆泓和张德富倒像是这餐桌上的两个大人，而夏怀礼和张承呈凑在手机面前玩得不亦乐乎。夏怀礼看眼签文，说道：“你最近身体会不太好，可能会压力大，要多注意休息，晚上睡觉没有问题吧？”
“没有啊，好着呢！”张承呈笑眯眯回答。
然而，张德富却身子一抖，看向夏怀礼。
张承呈问：“爸，怎么了？”
张德富有些难为情：“本来和小陆吃个饭也是想说这件事，其实啊，你这两天状态不对。前天晚上大概半夜一两点，你大叫了一声，嘴里嘟囔我们听不懂的话。孩子嘛，白天累了，晚上说梦话正常。但昨天晚上，你妈起来上厕所，发现你坐在沙发上，也不开灯。你弟弟张耀耀迷迷糊糊起来找你，当时差点吓晕了。”
张德富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张承呈，小儿子张耀耀。
张承呈大惊失色：“爸，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说，我以后怎么找女朋友啊？”
“我怕吓到你啊。昨晚，你笔直的得坐在沙发上，嘴里一个劲儿的嘀咕，手指一直在动，跟癫痫似的。”张承呈回忆起昨晚，脸色微微发白，看向陆泓，“小陆啊，你看看我儿子是怎么了？昨晚他妈吓坏了，叫了三声他的名字。你说这梦游的人按理说什么都听不见啊，但承呈突然就扭头看着他妈，睁着眼睛，可吓人了！”
“昨晚我们就客厅守了一夜，大约在四点左右，他又叫唤了一声，直挺挺的倒在沙发上！我们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问了医生朋友，就说是压力太大或者缺钙导致精神系统紊乱的梦游症，说要是不放心，就带着去医院睡一晚。”
张德富觉得事有蹊跷，毕竟儿子一直身体健康，而且曾经还是学校的田径小队，没出现这些毛病。他认识陆泓的父母，和陆泓关系也很好，明里暗里知道不少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所以也想让陆泓看看。
张承呈被父亲的三言两语也吓得说不出来话：“不会吧、我中邪了？”
陆泓站起身，围着张承呈的身体转了一圈，又按住他厚脖颈上的穴位。
张承呈陡然一颤，想缩脖子，但发现脖子僵硬得根本动不了。
陆泓松手，在他耳朵后的穴位又点了两下，说道：“没什么大事，估计是累的，身体不好运势低，就容易招惹东西，休息好了就没事。这也是为了什么体质差的人更容易见鬼，回家喝点鸡汤，没大事。”
张德富放轻松了，对儿子说：“你别太累，不行咱们就别干了，你们公司确实不把人当人看，天天加班。所以我说，千万别去什么创业公司！”
张承呈哈哈大笑：“不是吧，当初你还让我卧底别人家公司学学呢！没多大点事，我都是个成年人了，当然知道要劳逸结合。”
张承呈今年大学刚毕业，没有进入父亲的公司，反而选择了一家创业公司。一是这家公司势头很猛，抢走了张德富公司的几个大单子，二是他也想知道这公司氛围是怎样的。他虽然是个富二代，但也能吃苦，况且觉得自己早晚也会闯出一片天地，多见见世面是好的。
“新公司怎么样啊？”夏怀礼好奇的问，他还没上过班，所以对打工人的生活就像围城般羡慕，又想尝试，又想逃离。
“嗨，我们那个公司超级拼命的，就是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那1.5个人的工资。不过老板很nice啊，慈眉善目的，对我们也不错。刚入职的时候还请我喝下午茶呢，而且我跟你说，根本不像你们公司，”张承呈大口大口吃着小锅海鲜粥，滔滔不绝。
张德富疑惑：“为什么？”
“我们公司没有考勤的，全凭自觉。”张承呈得意，“和你们公司迟到15分钟扣100块钱的资本家行为不一样！”
夏怀礼好奇：“没人迟到？”
“这才是最神奇的，所以说办公司还是要人文关怀。我每天九点到公司，同事们都齐刷刷开始工作了，我们运营组的大姐，七点半就到了。”张承呈竖起大拇指，“不过就是办公室有点冷，凉风一阵一阵，冻得我哆哆嗦嗦。不过还好啦，中午可以吃火锅，晚上加班吃烤肉，平时还能订下午茶，生活美滋滋。”
夏怀礼惊讶：“你晚上不回家吃，难道是最近都在加班吗？”
张德富笑话自己儿子：“他谈恋爱了可不想回来，男孩子嘛！”
“欸欸欸欸爸你说这个干嘛！”张承呈脸红，“你还管这个！”
张德富问：“让你夏哥算个姻缘？”
夏怀礼笑了笑：“要是结婚再算吧，恋爱享受过程，你要是知道和她缘深缘浅，到是会扰乱了自己的判断力。命有些时候也不准的，是吧？”
“对对对，休想棒打鸳鸯！”张承呈得意直笑，“我确实挺喜欢她的，不过还没在一起，也没约出去吃过饭。倒是经常在走廊见到，特别好看，尤其是穿裙子的时候，温柔又甜美，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人都看傻了！她让我早点下班陪她一起出门，但我工作忙推脱不开啊！”
夏怀礼见张承呈竟然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也咧嘴笑出来，手不自觉地拍在陆泓的大腿上，感叹道：“年轻真好啊。”
张承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创业公司的事情，听得夏怀礼觉得虽然工作压力大，但公司的条条框框，硬性规定并不多，也不错了。张承呈吃完午饭，正好接到同事电话，问他周五开会时说的数据分析什么时候出来。
孩子嘴里叼着牛排，一脸为难，今天可是周六啊，他又不想回去上班！
但同事一直在催。
【外包团队就等你的分析报告了。】
【我都等你一天了，工作推不下去。】
张承呈无奈的回复，让同事等等他，这就去公司“发光发热”去！
临走前，陆泓送给张承呈了一块桃木雕花胸牌，说是安神的，也让年轻人工作别太累。张承呈挂在胸口，美滋滋离开了。
吃完饭，陆泓带着夏怀礼去恒隆广场买了爱吃的芝士蛋糕，两人回家路上，夏怀礼接连现在年轻人真的是太辛苦了，这么干下去人都要被榨干了。
陆泓说：“那片地段不好。”
“啊，你怎么又懂了，风水有问题？”夏怀礼满嘴都是芝士和柠檬碎沫沫。
“不是，咱们去过一次，互联网大厂都在那边。一到晚上灯火通明，你要是老板看着竞争对手彻夜亮灯，自己的人六点就下班，你心里也发慌。恶性内卷成灾，一整天的时间都耗费在那里了。”
“那是真的风水不好，我相信。”
作者有话说：
夏怀礼：上班真可怕！你说的对吧！
作者（微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