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离玉还没等走过去, 谢扶华就走过来,“尊上,进屋再说吧。”

  他抬起睫毛帘子, 眼神炯炯地望着他,眼底的失落逐渐被点燃,似乎是没想到他真的会来。

  薛离玉随他进屋,视线一扫看见书案上堆满宣纸白书,这才知道谢扶华不是托辞,是真有字要问他。

  薛离玉坐到书案前, 见到书上用工整的笔迹作了注释,谢扶华绕到他身后去, 俯下.身,食指点了点几处用红墨勾出来的字。

  “请教尊上这些字的含义, 实在是过于晦涩生僻, 我很难读懂。”

  薛离玉两只眼睛盯着书本瞧, 一时间也忘了那龙从背后靠近的动作, 否则这么亲昵的距离, 他会感到毛骨悚然。

  自从重生以来, 他就很讨厌被人从背后抱着,会让他想到做那种事时狼狈的自己。

  巧的是这些字虽然取自古籍,但薛离玉都认识, 耐着性子给小龙崽子讲解一番, 恍惚间又回到教他习字读书的年头。

  显然这么想的不止他一个,谢扶华学着写了几个总是写不好, 在他央求下, 薛离玉只好起身, 握住他手, 一笔一划教他写字。

  春夜喜雨,一场小雨悄然落下,细细密密砸在窗沿上,如珠帘垂落下来。

  殿内的烛光在此刻总是显得不够亮,谢扶华拿来一面铜镜抵在蜡烛前,顿时满室盈光。

  红烛夜短长,谢扶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搁下笔状似不经意地问:“今夜下了雨,尊上就不走了吧?”

  薛离玉望了眼那雨,其实不算大,他是可以走的。

  谢扶华见他眼中有犹豫,眸色一暗,黑气闪过,又恢复平静,从背后去抱他的腰,声音也稳定下来:“今天玉儿欠我一次,现在可以讨回来吗?”

  薛离玉没有说话,身子有些僵硬。

  他还是不能接受谢扶华从背后抱他。

  谢扶华感受到了,似乎怀疑他是不是很恐惧,缓了缓,松开薛离玉,招呼殿外面的小厮打桶热水进来,解释道:“雨夜寒冷,洗个热水澡再睡。”

  薛离玉淡淡点头当做回应,他不知道此刻心里是什么感受,满心都是可能要他做.爱的紧张感。

  虽然他们不是没做过,但此时此刻他心境不同,只想站在窗边看雨。

  他快要压抑不住心里的恐惧,手指扣在窗台上,不知不觉十指便用力到乌青。

  热水很快打来,还送来一盘澡豆,谢扶华推门离开了,似乎不想打扰他洗澡。

  薛离玉心中有些松懈,拉上浴帘,水雾蒸腾起来。

  他泡在热水里闭着眼睛,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温暖了。

  这水里还有药香,他感觉连骨头都受到了滋养,每一寸静脉先是疼,疼够了就发麻,麻完就只剩下劫后余生一样的松弛,呼吸也顺畅了很多。

  只是听见殿外传来小厮们阻拦人的声音。

  “少主,您先回吧,恕之仙君已经睡下了。”

  “我又不是来找他,我来找云偌仙尊。”是宣曜的声音,“怎么,难不成是不要脸的龙教你们这么说的?”

  “不不不……啊!仙君来了!”

  薛离玉面无表情,拿起澡豆,一边搓洗一边听外面讲话,只是澡豆滑腻,总是抓不住,扑通通就往水里蹦,他只得总去找。

  —

  宣曜听见屋里稀里哗啦的水声,一次次撩动耳膜,闭了闭眼抱起双臂才道:“……谢扶华,你这么早就睡下了,这不正常,你该不会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吧?”

  谢扶华不搭他的话:“你有事?”

  宣曜道:“自然有事。云偌仙尊在哪?我要见他。今天晚上有人在百花园里看见他把时间塔带走了,想从他那要回来。”

  谢扶华沉默了一会儿,“他不能给你。”

  宣曜:“你凭什么代替他做主?让开,我去找他。”

  谢扶华:“他在洗澡。”

  明显宣曜沉默了好一会儿,“怪不得,我还以为……算了,再说你这衣冠不整的,该不会是准备硬上弓他吧!?”

  谢扶华皱眉道:“你应该看看如今是几时了,我衣冠不整又有何错处?”

  宣曜被他噎住:“那我就在这等他出来。”

  不过谢扶华不想让他等在这,只是无法赶走宣曜,正懊恼时,薛离玉推门出来了。

  他湿漉.漉的白发还没干透,脸颊被热水熏的绯红,平素苍白的唇也染上红,光着脚踩在地毯上,穿着洁白的素衣,没理会两人,自己去斟茶喝。

  光影朦胧间,他的衣裳好似白到透明,宣曜的目光几乎沾在他身上。

  谢扶华突然就觉得头有些眩晕,心脏也扑通扑通的,一种说不出的愤怒让他闭紧了眼睛。

  薛离玉不经意看了他一样,还觉得奇怪,像是看见一只被觊觎猎物的绿角龙,摇了摇头不再看他。

  宣曜回过头,和谢扶华道:“谢恕之,你知道他是谁吗?”

  谢扶华嗓音低低:“怎么?”

  宣曜压低声音,用平常的语气说:“你能分得清他是云偌仙尊,还是炉鼎吗?其实你只想占有仙尊,因为你把他当成炉鼎。”

  谢扶华很快道:“不是。”

  他有话想解释,但他和薛离玉有言在前,不能在宣曜面前表现的太过亲近,于是只好回了屋关上门,不再和宣曜说话。

  “生闷气去了?”宣曜被他折了面子,跺脚恨恨道:“说他两句还不乐意听,火烧眉毛一样急,果真是进屋做龌.龊事情了吧!”

  薛离玉在一旁听着,觉得他语气甚是好笑,又觉得谢扶华那个自傲的脾气不会那么做,便问:“少主是来要时间塔?”

  他一说话,宣曜就很快收起了脾气,缓和了面貌,走过去也喝到了一杯茶,回味一会儿才道:“不知仙尊愿意归还吗?我不强迫你,怎样我都同意,只是父亲那里不好交代。”

  提起宣威,宣曜的脸色有些不佳,这些天他听了不少父亲和云偌仙尊的事,满脑子乱糟糟的。

  尽管他母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他一样认为父母是恩爱的。

  如今看来并非如此,甚至连自己的怒火都不知道冲谁发。

  到底错的是谁,宣曜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人怎么可能知晓?

  薛离玉看出他的窘迫,淡淡道:“没关系,若是少主想要,我给你就是了。”

  他拿出时间塔,将塔递给宣曜,“本想我自己留着,不过我相信少主不会用它来做坏事,如今也算物归原主。”

  薛离玉背过身去添热水,宣曜望着他背影,心里突然萌生一股冲动。

  他想从背后抱住云偌仙尊。

  可是凭什么?他们的关系没有那么亲近,更何况他与仙尊的初次见面就在这间殿的床上,不提还好,仙尊要是想起,那才真是要死了。

  既然得了时间塔,宣曜也没什么理由再留下,深更半夜不睡觉,总来打扰云偌仙尊也不是那么回事。

  他准备离开,不过临走前他问:“我带了伞,仙尊要和我一起走吗?”

  薛离玉将空了的茶杯放下,听见谢扶华屋里的门板好似震颤了一下。

  像是有人正站在那门后听。

  殿里霎时一片安静,只有雨点打在屋檐上的噼里啪啦声。

  薛离玉心里毫无波澜,只是道:“不走了。”

  宣曜倒也没多想,同他道了别,转身撑伞离开了乾元宫。

  他刚走,门便被推开,紧跟着一阵风吹过,一双手从背后圈住他。

  薛离玉头发没干,手里还拿着宣曜没拿走的时间塔,衣裳也微微潮着,谢扶华的手已经顺着衣带滑了进去。

  薛离玉近乎逃避地闭上了眼睛。

  就着这个后拥的姿.势,薛离玉的脸被搬过去承受亲吻,唇被咬的又痒又疼,气息不稳的相缠。

  薛离玉起初没料到那龙有多么生气,现在才觉出不对味来。

  可他嘴被擒着,又说不出话。

  那双手不管不顾,胡乱作祟,薛离玉被迫承受他的力道,一句话都说不出,头脑也跟着发麻。

  他有些站不住,微微往后靠着,小龙崽子却不愿意放过他,追上去又去咬。

  他实在是感觉勇气低迷,想躲开。

  谢扶华似乎想要做更多,薛离玉微微仰起头,隔着衣裳按住谢扶华掐他的手。

  龙有些不满,一口叼在他耳尖上,薛离玉被他弄的浑身战.栗,理智让他想要离开桎梏。

  “宣曜、还没走远,你先、先等一等,等他走远、之后再说。”

  薛离玉忍着心里的恶心,说的断断续续。

  谢扶华的怀抱还是很紧,不过他“嗯”了一声,又亲住他的唇。

  果不其然,小厮敲门的声音响起,说是宣少主有东西忘了拿,薛离玉一把推开他,迈着有些凌乱的步伐离开了书房。

  开了门,宣曜有些惊奇:“仙尊脸怎么这么红?”

  薛离玉大概猜得到自己的模样,一双眼睛里含着水,嘴唇泛着潮.红,若是光再亮些,一眼就能看出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把手中的时间塔交给宣曜,抿了抿被咬的酥.麻的唇,淡淡的说:“少主,拿好,别再丢三落四。”

  宣曜听完,点了点头,转过身要走,不知怎的,又回过身来。

  雨点越来越大了,宣曜撑着竹骨伞,眉眼的英俊不减宣威分毫,多了些母亲的阴柔美丽,面庞棱角分明,已经是漂亮的青年了。

  薛离玉问他:“还有事吗?”

  宣曜盯着他的脸,攥着竹骨伞的手指紧了紧,“仙尊,这些天,我父亲若是逼迫你,你不要妥协。”

  薛离玉眯着眼,似乎没听懂。

  宣曜闭着眼睛,声音有些颤抖道:“……我不想让你做我小娘。”

  薛离玉怔住了,直到那门在自己面前关上都没能回过神。

  他回过头,寂静空旷的大殿里,没有谢扶华的身影,但他知道他没有睡。

  还没等回书房,薛离玉路过西厢时,整个人就被拽了进去,紧接着被抓着腰抵到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