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意和闻执的第八关游戏已经彻底结束。

  陆意还指望着第八局游戏可以带给他一张改愿卡,可惜他完全没有那么幸运,两个人第八局游戏的奖励都只是身体机能的强化。

  非常鸡肋。

  如果第九局游戏是逃生类,那么这个加成可能还有点用,可惜温奶奶之前就说过,并不是。

  所以没有用。

  第九局游戏代表着游戏的结束以及新生的开始。

  陆意期待了半天第九局游戏到来,为此还做了万全的准备,可惜仿佛老天就是爱搞他心态一般,游戏迟迟没有开始。

  气氛风平浪静。

  一直到林则故的高考成绩与录取结果出来。

  看到结果以后,林则故发了一条消息给陆意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

  消息没有文字,只有图片。

  陆意看到“恭喜您已被录取”后激动地差点跳起来:“可以啊,林则故这小子,他真的考上京大了!林沢川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闻执微笑着点头:“确实。”

  第九局游戏迟迟没有开始,渐渐地被游戏折磨得痛不欲生的玩家都开始回到了生活的正轨上。

  闻执继续做他的工作狂魔,陆意继续做他的家庭煮夫,而黄毛则从街头小混混转行做起了陆意的经纪人,一边在玩家论坛上大张旗鼓地宣传陆意的游戏表现,一边给陆意拉拢代玩业务。

  那些愿意花钱请代玩的都是人傻钱多的土豪(闻清酒有被冒犯到),黄毛从中抽成,数钱数到手抽筋。

  那些对于别人来说焦头烂额的游戏,对于陆意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他已经习惯了接下各种各样的代玩业务,而闻执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工作到一半突然被拽到血肉模糊的女鬼面前被迫四目相对的场景。

  从最初的一惊一乍,到最后已经可以波澜不惊。

  只是有一次,陆意和闻执直接被传送到了一个浴缸里,与一具□□的女尸待在了一起。

  闻执当时就咬牙切齿地遮住了陆意的眼睛,恨不得把他的头直接按进满是血水的浴缸里。

  小华到了上学的年纪,温祈研天天腾出时间接送他上学、放学。

  温岚虽然因为坐牢的经历找工作有诸多碰壁,但是还是找到了一份在餐厅打工的工作先将就着挣钱养家。

  黄毛把头发染成了黑发,人模人样的,因为他有了点小钱之后,那些说媒的几乎要把他家门槛踩烂。

  而林则故更是脱胎换骨。

  高考之后他摘下了眼镜,换了发型,研究了穿搭,从一个呆头呆脑的学生变成了像是杂志里走出来的日系美少年。

  一切都在以平稳的速度继续进行着。

  这天,温祈研刚把小华送走去上学,身后就响起一道声音:“温小姐。”

  她回头的时候看到虎哥,微微一愣,有些紧张地捏紧了衣角:“虎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奇怪……她微微皱了皱眉。

  她对虎哥这么警惕是因为她记得自己似乎曾经被虎哥堵过,虎哥五大三粗的,跟他对上自己肯定没有招架之力。

  但是当初她是怎么得以脱身的来着?

  不记得了……

  脑子里像是被凭空删去了一段记忆一般。

  她只隐隐约约记得有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站在她面前,她却对这个身影完全没有印象。

  虎哥看了她一眼,惊讶地说:“温小姐,你怎么哭了?”

  她哭了吗?

  温祈研微微抿着唇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眶,确实摸到了一手的冰凉。

  但是她为什么要哭?

  “虎哥你找我有事吗。”她很客气地退后,拉开了与虎哥的距离。

  虎哥一看她这样就笑了起来:“别这样,阿研!你虎哥金盆洗手了!再也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走,我请你去喝一杯,保证规规矩矩,不干任何坏事!”

  温祈研眼光闪烁。

  她看虎哥的眼神不似在说谎,便跟着虎哥来到了一家酒吧。这个点的酒吧人还不是很多。

  温祈研也没打算喝酒,她只要了一杯纯净水。

  她还是要保持警惕。

  虎哥倒是点了一瓶酒。

  他斟满了一杯,看着温祈研,眼神有些恍惚:“谁还没有点操蛋的过去呢?不过,都过去啦,都过去啦,忘掉那些过去,日子还得继续!”

  温祈研不知道虎哥经历了什么,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对面,眼睛往下移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虎哥大口喝着酒,眼睛有些赤红:“我有一个小弟,初中不上了以后就出来跟着我混,一直混到现在了。但是三个月前,他死了。”

  “全都是我不好!我非咽不下这口气,我非要和人家约架。哪知道那伙子人渣手黑,竟然随身带着刀……”

  说到这里,虎哥的声音竟然带了点呜咽的滋味。

  他们在道上混的这种人,看上去冷面冷心,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要重义气。

  事情的结果可以想象了。

  温祈研大概听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不知道怎么安慰虎哥,只能说:“总有些人,为你牺牲是心甘情愿的。”

  虎哥惨笑着说:“他心甘情愿,可我呢?我心不甘也情不愿!”

  他一拳砸在了桌面上。

  或许他想打的不是桌子,而是那个无能的自己。

  温祈研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脏又开始隐隐有些钝痛。

  是啊,其实从牺牲得到好处的那个人,反而会更痛。

  就在温祈研沉默的时候,虎哥站起身来:“我去一趟洗手间。”

  “你去吧。”

  虎哥离开以后却过了很久都没有回来,温祈研有些奇怪地站起。男女有别,她也不可能亲自到洗手间去看虎哥怎么样了。

  周围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刚刚沉浸在聊天中温祈研还没有发现。

  他们本来就在酒吧里选了一个比较僻静的位置坐下,但不至于一点音乐都听不见,但等温祈研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是一片死寂。

  温祈研手脚冰凉,因为她感觉到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角。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贵?你之前没有跟我说。二十万……二十万我真的拿不出来啊……”

  “我真的拿不出来……”

  听到熟悉的话,温祈研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

  这些早已经在记忆中被反复咀嚼过多遍的话,那些无数次重复过的噩梦,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现在在她眼前上演的一幕是什么。

  而现在那个抓着她衣角的男人脑后勺破了一个大窟窿,鲜血流了满地,他抓着她的裙角死死地不肯放开,在她白色的裙子上留下了血手印。

  “你为什么要杀死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死……”“我死了,小华怎么办……他本该在我的陪伴下面安安心心地长大,我本该有一个完美幸福的家庭,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这一切根本不会变成这样子!”

  “你有你的难处,我就没有我的难处吗……为什么不能干干净净地,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就偏要欺负我,为什么偏要伤害我……”

  温祈研瞪大了眼睛,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男人,现在就这么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的脑袋后面是她曾经带给他的伤口,向她控诉着她的罪行。

  这是她心里最深的一道疤。

  他再次复活在她的面前,将原本快要愈合的伤口扒开来,让她加倍痛苦,肝肠寸断。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之前的伤口会愈合。

  她好像已经都快要忘记这件事了……

  好像曾经有个人出现,曾经用父亲对女儿的耐心将她拥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然后带她走出这些黑暗。

  只是她不记得了。

  她好像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眼前的男人更加疯狂:“你忘记了!你给我造成了这么大的痛苦,难道是可以说忘就忘的存在吗!”他死死地盯着她,快要只剩眼白的眼睛里流下两行血泪。

  温祈研也盯着他,她的心里像是被人拿了一把刀一样来回地刺着,刺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对不起……对不起……”

  “我真的只是不小心的,我没有要你死……”

  “我真的不想毁了你的一切……”

  “我也不好过……这么多年来我也不好过……”她歇斯底里地吼起来,“我不让任何人接近我,我在每个晚上都不敢闭眼,我不相信任何人……我真的对不起你,我从来没有忘记那天晚上……”

  她已经被蜂拥而来的思绪搅得连话都说得颠三倒四了,逻辑分崩离析,巨大的痛苦淹没了她。

  她好像漂浮在冰冷的海上,海水漆黑不见底,底下还有一只冰凉的手在抓着她的脚踝,要将她沉入不见底的深海,要她万劫不复。

  “我相信你的话……”那个男人对她笑了笑,笑意冰冷刺骨,“你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对我真的是愧疚……”

  “是的……”温祈研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她的嘴唇哆嗦着,眼泪打湿了她全部的头发。要是这个时候有第三者看到这一幕,会完全分不清哪个才是恶鬼。

  “……既然愧疚,你就来陪我吧。”那双手抓住了她的脚踝,往下拉。

  要将她沉入海底,沦陷于永夜。

  没入水底的是胸、锁骨、肩膀、脖子、下颌线、鼻子……

  冰冷的海水涌入了鼻腔,带来辛辣刺激的感觉。

  眼睛也受不住冰冷的海水闭上了,于是眼前也黑了下去。

  她整个人都被拉了下去。

  求生欲的崩塌是死亡的开始,地狱之门为她敞开。

  海面重新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