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并不只有波澜,大多数时候人生平淡如水:相同的早晨,日复一日的工作或学习,在相似的时间回到家,和三两个好友聊天交流,偶尔出去逛街购物看看电影。

  ——不过这种举例放在三河美穗身上不太合适。

  三河的‘意志’能让她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这也意味着她拥有无尽的时间——想做什么都可以,不需要工作也不需要和任何人打交道。去世界旅行也好,去学习进修也罢,三河本来就是没有命运的人。

  正因一无所有,才得以拥有一切。

  于是三河读起了自己的第二个博士学位。

  假如她想,她能偷懒到提交abstract的前一天,或是在AOM (Academy of Management)的学术会议开始前一周,时停三五个星期时间,再慢悠悠的着手准备会议上的presentation.

  学习使人充盈进步,空条博士很赞成这一点,当然——他监督着三河不滥用她的‘小天赋’。

  “……我读高中的时候,哪怕是参加センター試験(中心试验)和一般入学试験(一般入试),也没有用过白金之星的时停。”

  空条先生的语气无奈又严肃。

  “中心试验”差不多是日本“高考”的意思,“一般入试”是国公立大学招生本科新生的选拔。

  三河美穗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假如是她是那时候的承太郎,估计会‘时停’到做出满分试卷为止。

  于是一边点头附和着严格的空条博士,三河一边咬着圆珠笔单方面认为:空条承太郎在读书的时候是个有品德道义的好青年。

  才刚从佛罗里达回到那不勒斯,空条承太郎就受到了东京大学大气海洋研究所的邀请,需要回日本工作一段时间。

  三河也很久没有回祖宅了,“回家”是一件让人倍感温馨的事情。

  之后的生活回归了空条夫妇的平淡日常。

  乔鲁诺和他的“宠物猫”则在空条夫妇的邀请下一起来到了日本旅居。

  空条家离东京都千叶县柏市不远,差不多40公里,坐JR京叶线到东京站需要一小时,和东京上班族平均的通勤时间差不多。从研究所回来,承太郎总喜欢给三河和小朋友们带各种口味的甜点。

  偶尔他拿回家的是慕斯小蛋糕。

  三河煞有介事的调侃起了承太郎的这一行为:

  不仅仅是人类,一些动物寻求配偶、讨好异性的时候,也会叼虫子、兔子等等猎物作为礼物——食物是最好的抚慰剂。

  承太郎惯着三河侃侃而谈,他们就“人类的动物性”展开了小小讨论。

  “你看了这篇瑞士生物学家克劳斯·韦德金德(Claus Wedekind)的新研究吗?”

  三河把笔记本推到了承太郎的面前,示意了一下她正在看的期刊——《自然遗传学(Nature Genetics)》。

  空条承太郎眯了眯眼,看清了标题:MHC和体味:由平均愉悦度的变化引起的任意影响(The MHC and body odors: arbitrary effects caused by shifts of mean pleasantness)。

  身体的味道是由基因和免疫系统决定的。

  人们能够通过衣服的味道,一定程度判断对方的吸引力,闻出对方的免疫系统与自己的是否相反。

  父母双方MHC基因相差越大,两个人的性吸引力越强,他们的孩子更可能会获得“免疫系统多样性”。

  这样的结论很有趣——

  “基因最终目的就是繁衍,所以动物最大的快乐就是能安逸地繁衍,基因没有足够的智力去思考生活的意义。在基因选择上,没有比‘让自己的孩子拥有更强的免疫系统’更性感的事情了。”

  三河美穗对承太郎这样说了自己的观点。

  “老鼠和棘鱼也是通过气味选择伴侣的。”空条承太郎点头赞同了她,“基因型的适者生存。”

  “所以‘作为替身使者’也很吸引人,对吧?”

  三河笑眯眯的对承太郎说道。

  “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个白金之星啦。”

  她突然夸赞了他一句。

  替身是本体的映射。除了力量,白金之星还拥有超一流的精密度和稳定性,这是承太郎本身的吸引力。

  听完一愣,空条承太郎笑了。

  他没有想到先前的长篇大论都是为了这一句俏皮话做的铺垫。

  大约是昭和男人的共性,空条承太郎很少微笑,明明是很稳重深沉的一个人,笑起来却格外温柔好看。

  ——这大概是代沟。

  出生在平成年代,三河美穗的身上表现着偶尔活泼跳脱的性格,而昭和男人已经29岁了。

  沉默的昭和男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不太有趣的年长的一方了。

  ——这太不公平了,他们在年轻时共同经历旅程,难道不算青梅竹马吗?

  这样想着,空条承太郎伸手捏了捏三河的脸颊,在三河吃痛惊疑的表情中……心安理得的找回了平衡。

  从那不勒斯到日本,空调博士一直对“三河遭遇危险”的事耿耿于怀,以至于从头到尾,他对黑皮神父和Dio猫一直没什么好脸色。

  “你还记得……我是在圣露西港的哪里找到你的吗?”

  坐在沙发上读着报纸,承太郎突然抬头对修改着论文的三河问道。

  “……绿海豚监狱?”

  右键另存文档,三河摘下了耳机,思考着眨了眨眼,回答了承太郎。

  “为什么是‘海豚’?”

  他故作不悦却淡然的开了个玩笑。

  “这是一种挑衅吗?”

  空条承太郎修的是海洋学博士,上一篇在杜王町发表的论文正是关于海豚与海星的。

  他本能的感觉到:当时的Dio和普奇可能在用这个地名编排他的博士学位。

  三河哈哈大笑,倒在了承太郎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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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条承太郎在读书的时候被认为是不良少年:揍人总是下狠手、教训装模作样的无良老师、在很贵很难吃的餐厅拒绝付钱。

  三河美穗也不是什么正经好学生:如今写论文拖到临近deadline,通过‘时停’来赶时间,还被空条博士训诫。

  和不靠谱的父母不同,空条徐伦是个早慧的小朋友。

  小学的手工课上,老师总会教小朋友做些小物件,这一天做的是贺卡。

  徐伦最喜欢蝴蝶,她做的贺卡也最漂亮,用蓝色的卡纸对折剪出漂亮的翅膀,粘上银色的闪粉,贴在贺卡的内侧,一翻开就像蓝闪蝶扑扇着翅膀。

  事实上,如果她想的话,徐伦真的能让蝴蝶活过来。

  年轻的老师让同学们在贺卡上写下自己的愿望。

  有的小朋友许愿更多的零花钱,有的想在假期去旅行,也有想养只小狗狗。

  故作成熟的某个小男生说:他许愿世界和平。

  可空条徐伦却觉得,有生命的地方就会有纷争:人也一样,动物植物也一样。

  哪怕是不同的树木,比如云杉和白桦树,在生长的时候也会因为环境密度、生长速率、个体大小而互相夺取资源。

  这就是达尔文所说的种间竞争(interspecies competition)。

  其他小朋友被徐伦奇妙的回答惊呆了。

  老师摸了摸徐伦的小脑袋,心想博士家里的孩子果然不一样,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Jolyne…你才几岁啊。”

  小徐伦抿着嘴,对老师甜甜一笑。

  和平永远是相对的:在中东陷入战乱的时候,大洋彼岸的另一户普通家庭可能快乐又幸福。世界的局势总体缓和,局部紧张,总体稳定,局部动荡。

  人性非常复杂,徐伦很早的时候就知道这一点了。

  和三河不同,空条徐伦从出生起就伴随着非凡的力量,她无时不刻不在与那种‘意志’打交到:‘意志’与替身力量是她本能,就像人人都会喝水一样。

  庆幸的是,在父母的保护下,徐伦无忧无虑的逐渐长大了。

  于是小徐伦在贺卡中认真的写道:

  祝愿妈妈永远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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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期的空条徐伦也有自己的烦恼。

  她在16岁生日那年决定和哥哥乔鲁诺一起度假,又回到了幼年最爱的意大利,旅游行程是乔鲁诺一个人安排的。

  “来意大利的话,没有人能错过罗马。”

  24岁的乔鲁诺已经成长为了风度翩翩的青年,站在西班牙广场南端,他眺望着特莱维喷泉正中央的巨型波塞冬雕像,转头对他的妹妹说道。

  在罗马,最著名的就是面前的特莱维喷泉(Fontana di Trevi)许愿池,其次就是西班牙广场旁的Gelato冰淇淋。

  电影《罗马假日》中的奥黛丽赫本,不仅最爱意大利的Gelato冰淇淋,也在许愿池前许下过愿望。

  “你想许个愿吗?”

  年轻英俊的金发“兄长”抛着硬币,这样询问着她。

  是的,“兄长”这个词应该打个引号——早在两年前,空条徐伦就知道自己的老哥在血缘上应该是自己老爹的外曾祖父了。

  而最为搞笑的是:乔鲁诺野心勃勃的父亲在乔鲁诺家当了十年的猫。

  ——感谢母亲的想象力。

  徐伦耸了耸肩,打消了脑袋里奇奇怪怪的念头,正经回答了乔鲁诺:

  “我可不能许什么愿望。”

  她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

  “你知道的,我许的愿望都会成真的。”

  在很小的时候,每当天气太热出门玩,徐伦的头顶总会飘来一片刚好挡住她云朵。

  那时候她想的是:有什么挡住太阳光就好了。

  普奇神父后来是这样告诉她的——

  因为母亲是‘神明’,她是神与父亲的孩子,所以空条徐伦的愿望都能成真。

  在普通人中隐藏心想事成的能力,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每次想起母亲与父亲的关系,她都会想到神话里扮作美少年哄骗人间美女的神王宙斯。

  但是——谁能阻止宙斯与人间公主相恋呢?神话中的神王拥有几十个情人。

  三河与承太郎的关系很好,徐伦却总在为父亲担心:父亲是否能扮演好他的角色?万一他不是束缚着宙斯的赫拉,而是人间美女中的一位呢?

  在1987年的埃及,照片上的母亲与父亲看起来同龄。

  在1999年的杜王町,空条徐伦4岁,父亲已经29岁了,母亲还是那么年轻。

  空条徐伦叹息了一声。

  和大多数心思浪漫的学生不同,青春期的徐伦是忧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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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之后,空条徐伦在美国作大学交换生,遇到了一名叫纳鲁西索·安娜苏的美国人。

  安娜苏的动手能力很强,甚至有着拆解的癖好,十几岁时就能徒手拆了邻居家的保时捷。

  在见到徐伦后,同为替身使者的安娜苏不仅对徐伦一见钟情,甚至发现了她的替身能力‘自由之石’。

  ……与其说是一见钟情,安娜苏的样子更像是想要拆了研究‘自由之石’的线性身体。

  因此徐伦直白的对他说:“你太瘦了,我喜欢强壮一点的男生。”

  她觉得和成为恋人相比,安娜苏更有犯罪天赋。

  告白被拒的第二天,安娜苏就报名了U.S.NAVY志愿,几个月后加入了三栖突击队,回来的时候已经和队里的俄裔队员一样——壮的像毛熊了。

  他是拆弹小组里换枪拆弹最快的一个。

  就在安娜苏以为自己会渐渐和徐伦失去联系的时候,一次校园人质劫持的事件中,他和空条徐伦再次相遇了。

  干净利落的踹门而入,一枪击毙歹徒,一米七八的士兵收起了手中的枪,抹掉了战术墨镜上沾上的粉尘,露出了一个劫后余生略显傻气的笑容,双手一伸把徐伦捞进了怀里,给了她一个有力的拥抱。

  虽然穿着厚重的战术防护服,但他的动作却很轻,像拥抱着蜂蜜罐的小熊。

  徐伦其实一点都不需要他来救,真的。

  ……但他要哭不哭伸手想给她抱抱的样子太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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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徐伦作交换生的那段时间,乔鲁诺回到了意大利,在博洛尼亚大学主修他的金融博士学位,读的是意大利最好的综合性大学。

  读书的第二年假期,乔鲁诺回到那不勒斯旅行,意外发现了一名寻找了三河美穗多年的意大利黑手党老大。

  一边念着书,乔鲁诺顺便通知了在法国定居的波鲁纳雷夫,单打独斗捣毁了黑手党老大的窝点和大半个组织,接手了迪亚波罗剩余的事业。

  在得知徐伦被一名美国大兵追求的时候,他的表情几乎空白了片刻。

  “教父”乔鲁诺很快搞到了安娜苏的全部资料。

  二七岁的乔鲁诺已经和亲爹Dio差不多高了,一米九三的身高在人群中很帅气扎眼,他的妹妹徐伦也有一米七四,可追徐伦的美国人只有一米七八。

  和徐伦只有三四厘米的身高差,他难道不会自惭形秽吗?

  如果他有一点自知之明的话,应该会主动离开自己的高材生妹妹吧?

  越年长越天然黑的乔鲁诺几乎是理所当然的这样想着。

  他总觉得自己可爱的妹妹应该和更优秀的绅士在一起。

  几周后,在“热情洋溢”的大舅子的邀请下,安娜苏高高兴兴的踏上了去意大利的飞机,还没待几天,就委屈巴巴的回美国找女朋友安慰了:

  ——‘黄金体验镇魂曲’把安娜苏的替身‘潜行者’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

  丧心病狂的“意大利教父”甚至让一名替身能力是拉链的意大利人用拉链把‘潜行者’一分为二成了两节。

  乔鲁诺亲自撸起袖子揍一半,‘黄金体验镇魂曲’揍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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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伦最后还是把安娜苏带回家见了爸爸妈妈。

  日式的庭院里,徐伦坐在凉凉的木台阶上,望着漂亮而温馨的院子,一旁煮着猪肉和春笋的瓦罐徐徐冒着热气,安娜苏坐在她的边上,用小扇子为她扇着风。

  徐伦把手伸在瓦罐的白雾的上方,手指上结了一层潮湿的水雾,舒服却又不那么舒服。

  她想起了童年的生活——年幼的空条徐伦迷糊着眼睛坐在小竹凳上,三河拿着毛巾为她擦脸和手,乔鲁诺在边上看着书,他们一起等着父亲回家,然后约上父亲的朋友花京院典明先生,五个人一起去附近超赞的和牛居酒屋吃晚饭,直到现在她还能记得毛巾温热和柔软质感。

  哦不对,还有乔鲁诺的爸爸Dio,那个时候……他吃的还是猫粮呢。

  想着想着,徐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风声簌簌作响,在她前面的院子里生长着红豆杉和扁柏,还有月桂、山茶和虎皮楠,山茱萸、垂丝海棠和紫荆。野樱桃在小路两侧装点了精细的花朵,短短的花梗周围形成了伞状的花丛,到秋天里就能结起漂亮的果实,低垂着,像一小簇炸开的光芒。

  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

  “徐徐——”

  三河在远处向徐伦和安娜苏招招手,“西瓜切好了过来吃呀?”

  空条夫人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与其说是女儿的母亲,不如更像是一对年龄相仿的姐妹。

  空条承太郎站在三河美穗的身旁,面无表情瞪着安娜苏。

  “徐伦的爸爸也好年轻,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啊。”

  二十五岁的安娜苏向真实年龄是三十二岁的准岳父打了个招呼,傻乎乎的对身边的女友说道。

  “这就是亚洲人相貌的神奇之处吧?”

  徐伦嫌弃的“啧”了一声,小声腹诽:

  “……老爹可舍不得妈妈一个人。”

  是的。

  ——过去与未来,此方与彼方,子女和爱人,因果和熵。

  空条承太郎始终舍不得令空条夫人孤单。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真想用一曲Exitlude作为结束语,之后应该还有一篇“其他世界的三河”番外掉落,比心~

  “we hope you enjoyed your stay. It\'s good to have you with us,even if it\'s just for the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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