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骄傲◎
老妖婆还算有点良知, 没有把述职大会安排在早八，而是难得积善行德地午后。
姜苒在群里大肆感慨她良心发现，而谢蔷只觉得她可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比如, 算到她一个懒觉睡到晌午，起床之后竟然要画两遍妆。
“哥哥，你确定你描的和我平时一样吗？”
谢蔷感受着自己用惯的眉笔，如今正在眉头位置划拉着不寻常的走向。
有点忐忑有点慌。
谢洵意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又用带着些许怀疑的目光看了看笔头。
在短暂的沉默后, 得出四平八稳的结论：“嗯, 再修一点就差不多了。”
好吧, 谢蔷姑且相信。
任由他修修改改了十多分钟, 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眉毛而已，问题不大。
好不容易稳住了, 结果在谢洵意拿起眼影盘时又有崩塌的迹象。
接下来半小时的对话：
“哥哥那个颜色太重了，不能涂全眼眶！”
“是么, 我看别的颜色涂上去不大看得见。”
“闪粉擦在眼皮中央, 不是眉心和鼻尖！”
“眼皮中央睁眼不就没了么？”
“哥哥你别是把眼线拉到了太阳穴吧！”
“放心, 不至于。”
……
半小时后, 随着谢洵意将唇釉放回化妆匣的动作结束, 妆容宣布大功告成。
谢蔷忍着没有立刻去照镜子，问谢洵意：“结束了吗，确定没有问题吗？”
谢洵意最后用指腹帮她晕了一下眼尾的色彩, 随即直起身：“我先去做饭, 糖醋排骨做得慢, 你洗完脸收拾好再出来, 不用着急。”
……洗完脸？？？
谢蔷看着谢洵意离去时明显加快的步伐,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深吸一口气, 慢慢转向镜子——
“谢洵意！”
小姑娘纤细的嗓音在某些特殊时刻不受控制拔高时, 意外拥有了强大的穿透力：“你再也不准玩我的化妆品了！”
“碰都不准碰！”
“啊啊啊你太讨厌了！”
厨房里某人悻悻摸摸鼻子，却掩不住眼底的笑，只能在拿完排骨之后又从厨房拿了些肉和蔬菜。
希望多一道水煮肉片能哄得小谢老师的气性减少一些。
谢蔷穿了谢洵意上次出差给她买的的那件白色裙子，外面套格子大衣。
长卷发自然披散于背后，又在一边耳后戴了单只的大衣同色发卡，露出耳朵上毛毛绒绒的耳环。
又暖又软又甜，小谢老师三样俱全。
至于谢先生。
衣架子随便穿穿就能帅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雄性生物的明显特质就不多说了，最入谢蔷眼的竟是他今天表带的颜色，和谢蔷大衣的颜色出奇相似。
看就就像特意把她身上的主色强行摘了一块过去，不会惹眼，又很容易被注意到。
在谢蔷感慨完好巧之后，谢洵意才十分诚实地接上一句：“也不巧，为了跟你配得上，找了好半天。”
谢蔷：“……”
谢洵意：“感动吗？”
“一只表带而已，有什么感动不感动的。”
谢蔷脑袋偏向另一边，白日的车窗映不出她背对谢洵意时悄悄上扬的嘴角：“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再允许你给我化妆了。”
“想都别想。”
他们到得不早不慢，礼堂里人也没齐。
谢洵意和谢蔷找了中间的位置坐下，台上音响老师在调整麦克风的音量。
谢蔷麦克风测试的声音，忽然有些紧张，忍不住掏出稿子又开始复习了。
谢洵意：“越看越紧张，建议小谢老师休息会儿。”
谢蔷眼睛离不开稿子：“不要，不看我会更紧张的。”
谢洵意：“都快背下来了。”
谢蔷：“上台忘了怎么办？”
谢洵意默了默，出言提醒：“蔷蔷，你是不是忘了述职不用脱稿。”
谢蔷一愣，抬头：“对哦，我可以带稿子上去。”
谢洵意无奈又好笑地在她犯呆的脸上捏了一把：“可别把我女朋友紧张傻了。”
姜苒和许湘掐着点来的，两个人都有点气喘吁吁，坐下就开始猛喝水。
“怎么了？”她们坐在前排，谢蔷趴在姜苒椅背上问。
姜苒摆摆手：“问就是堵车严重外加车爆胎，刚从4s店赶过来，累死了。”
谢蔷：“修好了吗？”
许湘缓了些：“排着队，我们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打车过来的。”
姜苒：“估计明天才能提，一会儿聚餐都约好了蹭小云老师的车了。”
三点过半，人陆陆续续到期了。
按照之前在群里摇骰子决定的顺序，谢蔷排在最后一个，看大家一个个平铺直叙地顺利结束，她逐渐也没那么紧张了。
轮到她时，谢洵意捏了捏她的手，低声：“这种公式化的汇报不要求别的，念完就行，不用紧张。”
谢蔷点点头。
姜苒也仰头过来为她鼓劲：“加油蔷蔷，结束我们就可以去吃好吃的啦。”
谢蔷带着稿子上台，调整好麦克风高度，台下例行公事地为她响了一遍掌声。
准备的这几天，她已经将稿子背得很熟了，很多时候只看第一句，就能脱稿念完一整段。
端正玉立的仪态，大方得体的谈吐，小姑娘认真起来也颇有成熟稳重的味道，已经是一位完全合格的高校教师了。
再用手机把小谢老师装进视频相册，缩小版看又显出不一样的可爱。
越看越可爱。
于是临出门还在为被弄坏的录音机追着侄儿揍的青辉收到了某高校述职大会的现场视频，自己这样两句话：
【谢洵意】：你侄儿最近学习如何。
【谢洵意】：不行就给他看看这个视频，随便激励一下。
青辉看到的第一反应是想吐嘈自己快被兔崽子气得七窍生烟。
可等他回过神来，很容易就想起了某人曾经一句话：
等你侄儿有机会登上中国前十高校发言台时，你再抓紧也不迟。
【青辉】：……
【青辉】：你小子。
【青辉】：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炫耀！！！！！！！
愤慨的感叹号看起来快要溢出屏幕。
谢洵意满意了，收起手机，抬头看向发言台。
谢蔷的念稿环节已经结束，ppt也演示完毕，剩下只要一句“以上就是我的述职内容”便可顺利抽身下台。
意外的是并没有。
在所有内容结束后，她抬起头，笑着望向谢洵意的方向，第一次说出在他们于家中数次演练时从未提及的一句话：
“感谢所有领导老师的认同和赏识，也感谢爱我的人对我的全力帮助与支持，希望在往后学期的教学工作中，我能以更成熟，更优异的教学成绩回报诸位，谢谢大家。”
她在掌声中对大家鞠躬下台。
述职大会的最后一个步骤是院长发表总结讲话，谢蔷踩着院长的官腔回到座位，姜苒眼睛发光，简直恨不得把脑袋从椅子缝里挤过来。
“天哪！蔷蔷你决定留下来了对不对？”
“太好啦！”
“以后还能继续做同事了，好开心！”
许湘也默默往后冲她竖起大拇指，好样的。
然而身边最应该有反应的人却没什么反应。
他甚至没有在看她，而是盯着台上正在发言的年迈院长，从脸上什么情绪也看不出。
谢蔷觉得不应当。
于是在大会结束下楼时，她和姜苒她们说了几句话便有意无意落到了后面。
和谢洵意一起下楼梯，从侧面出口离开教学楼，再顺着林荫路前往停车场。
一路安静。
谢蔷等着谢洵意说话，他却始终没有开口。
是她的惊喜不够惊喜？
还是他根本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谢蔷有点郁闷，亏她还为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偷偷练了好久。
想要上车静静。
拉开门还没来得及爬上副驾，猝不及防被人扣住了手腕。
对方并没有使多大力气，只是在她全然没有预兆时将她拉回自己面前。
以至于谢蔷都没有来得及看清他的神情，便被拥进了气息熟悉的怀抱。
双手因为怔忪滞留在半空，好一会儿，才想起回抱住他。
“哥哥怎么了？”
“决定留下来了是么。”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谢蔷眼睫忽闪，郁闷顿消：“哥哥，从刚刚在礼堂到现在，我已经说完快20分钟了。”
谢洵意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宣布得太突然，刚刚没有反应过来。”
她就说他怎么可以那么淡定。
原来是太过不淡定，以至于能表现出来的就只有薛定谔的淡定了。
人前寡言鲜语，人后却能毫不遮掩情绪地拥抱她。
他这样，真的很像突然被惊喜砸得晕头转向的，家养到只认主人的大型犬。
谢蔷这么想，也这么开玩笑地说了出来。
谢洵意却说：“宠物会被主人一辈子带在身边。”
谢蔷：“嗯？”
谢洵意：“如果小谢老师也能做到，那就当我是吧。”
谢蔷隔了几秒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落叶飘过，一瞬间不知道被什么在她心口迅速膨胀填满。
满到装不下，满到溢出，满到她心神颤乱。
她想要用力抱回去，却觉得这样根本不足以表达出她的情绪，于是转而选择偏过头捧起对方的脸重重亲了一口。
不够，再亲一口！
“你才不是宠物。”
她无比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也让他看着自己：“你是哥哥，是男朋友，是我最最爱的小意！”
好奇怪。
她忽然不理解曾经那个因为疑虑不够喜欢而迟迟不敢答应表白的自己了。
怎么会不够喜欢呢？
明明就已经喜欢到不能更喜欢了。
*
*
谢洵意原本打算先将谢蔷送到聚餐目的地，自己再去赶同学聚会，没想到会那么巧，地址一对，他们竟然在同一家餐厅，甚至同一个楼层。
谢蔷在三楼第一个包间，谢洵意在第五个。
“我们结束可以一起回家了！”谢蔷喜欢这个巧合：“你们应该没有下一场了吧？”
谢洵意摇头。
别人有没有他不知道，反正他是一定没有了。
临分开前顺手帮谢蔷将歪掉的星星发卡扶正：“结束之后给我发消息。”
谢蔷应了声好，跟他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转身进了包厢。
陈老师就坐在正对门的位置，在门关上之前，她眼尖地发现了走廊上的谢洵意。
不禁看向谢蔷打趣一笑：“蔷蔷，你哥哥老远送你过来，你就把人这样扔在门口？”
“姜苒闻言也朝门口望了一眼，问谢蔷：“蔷蔷，大家这么熟了，要不让你哥哥进来一起吃？”
谢蔷拉开凳子先放包再坐下：“不用啦，他们有同学聚会，就跟我们隔了四个包间而已。”
陈老师：“这么巧，那挺好，一会儿你还能过去打个招呼。”
谢蔷也不知道谢洵意需不需要她过去打招呼，毕竟刚刚分开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
应该不用吧？
算了不管，需要的话哥哥会给她发消息的。
吃饭才是眼下第一要事。
她探头去和姜苒一起看菜单：“苒苒，可以加一份捞汁扇贝吗？”
姜冉小手一挥：“没问题，给你加两份~”
另一边谢洵意也进了包间。
初中的记忆实在太过久远，虽然毕业后大大小小也组织了挺多场同学聚会，不过因为情谊不到，谢洵意几乎没有参加，今天能来，纯属陪青辉一个人情。
难得出席，进门就被此起彼伏的“稀客”包围。
还没想起人，酒已经递到面前。
对方是那时候的班长，从学生时代在班里就是社交的一把好手，这么多年过去，功力自然也是见长。
不过谢洵意今晚没有喝酒的打算，用开了车做理由挡回去，没有同意对方对他找代驾的劝说，脚步调转去到青辉旁边的空位坐下。
青辉显然刚刚也是这么过来了，谢洵意一坐下就忍不住跟他低声吐槽：“你敢信以前我对班长印象还挺好，怎么这现在退化得越来越像仿货工厂的老板了，邀请我那会儿他可不是这个调调啊，开口就是一股不讨喜的社会气。”
谢洵意没说话，但显然对他的话十分认同。
在谢洵意眼里，学生时代的关系最单纯，就算岁久不熟，偶尔联系吃个饭叙个旧并没有什么问题。
高中如此，大学如此，研究生时的同学也是如此。
但初中这帮人，和他以为的似乎有些出入。
社会磨人，一帮同学聚在一起闲聊的话题离不开工作，离不开家庭。
只是很莫名其妙的，多数人的话里话外透着股高人一等的炫耀，曾经的单纯玩笑竟然早就没了。
青辉越听越难受。
脸上挂着笑，实际嘴里嘚啵不停，用的还是只有谢洵意一个人能听见的音量。
“班长这张嘴真的恐怖，我感觉他在精神上已经跟我们不是一代人了，跟我爸他们肯定聊得来。”
“黄浩然那个不合群的锯嘴葫芦怎么也来了，我记得他那会儿在班上谁也不搭理的，哦现在也是，就坐那儿吃个不停喝个不停，不尴尬吗他？”
“这些人怎么我记忆中不太一样啊，是我失忆了还是记忆错乱了？我记得那几个人当年给我扔默写答案的时候还挺豪爽的啊。”
“又炫起来了我的天，毕业都多少年了现在才月薪8K到底有什么好炫的？痛苦死我了。”
“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来？”
谢洵意喝了口果汁：“好问题。”
青辉：“怪我太单纯，不来了，再也不来了，早知道已经发展成这样，我也不会拉你过来霍霍你了。”
“嘿，青辉，谢洵意，你俩偷偷说啥呢，大家好不容易聚一次，别光说悄悄话了，一起聊聊呗。”
“就是，咱们在场之中可就属你们发展最好了，有没有什么经验也让我们取取经？”
“嗐，超级大学霸的经验你参考得了么？”
“不如问点儿实际的，谢洵意，你现在都事业有成了，感情发展怎么样？有女朋友了没？”
......
谢洵意不太想说话。
青辉也不想说，但本着是自己把人拉过的责任感还是敷衍应了句：“有啊当然有，咱学霸这么牛掰。”
然而他这话在当学生时都不知道瞎掰了多少次，谁也没听进去。
聊天内容就这么从工作转移到了另一半上。
班里女生少，今天更是一个都没来，正好话题全落到男人嘴里，发展就越来越离奇。
同学会有个不带家属是约定俗称的规矩，但只要一个打了头阵，后面就接二连三了。
酒过三巡，他们纷纷掏出手机，开始以介绍的理由炫耀自己女朋友多漂亮，自己追了多久，又或者追了自己多久。
期间不乏“我妈说事业都是其次家庭才最重要”，“我女朋友就图我会说话”，“我没房也不妨碍我女朋友爱我爱得死去活来”之类阴阳怪气的傻逼话。
青辉差点没被气吐血。
“谁懂我真的很无语真的很无语啊。”
“什么档次追求什么东西好吧，还你妈说。”
“我不想攻击无辜女性但是，老谢你把蔷蔷照片给他们这群癞虾莫开开眼！”
谢洵意语气淡漠：“蔷蔷是我女朋友，不是用来反击这种人无聊攀比的工具。”
青辉想了想：“确实也是，一群狗在那里比较谁的骨头比较香，你在这个时候拿只澳龙去参赛也跌份。”
“当然我不是在说骨头不好啊，纯粹骂狗。”
谢洵意瞥他一眼：“你才是龙虾。”
青辉：“？？？”
青辉：“大哥你懂不懂抓重点？”
青辉：“要不咱溜了算了，就说明天还要出庭，忙得很。”
谢洵意看了眼时间：“再等等。”
青辉：“等什么？”
谢洵意：“等蔷蔷那边结束。”
谢蔷这边快要结束了。
但没想到结束之前还会有人朝她扔出来一颗炸弹。
起因是几个结了婚的老师聊到孩子，聊到学习，又聊到亲戚孩子，最终导致小云老师想起一件大事。
“蔷蔷，问你个问题。”她转向谢蔷：“上个周周四，你是不是去过芙中？”
谢蔷下意识点头。
等下一秒想起去芙中的原由，她忽然睁大眼，错愕问：“小云老师你怎么知道？”
小云老师笑眯眯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翻过来：“我就说我不可能看错，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和你哥哥？”
她们之间隔了大半张桌子，但谢蔷还是一眼认出照片上就是上周他们去芙中蹭课的时候。
应该是坐在他们附近的同学偷拍的，画面里谢洵意在低头帮书的主人划重点，而她听不懂课又无所事事，就勾着他的手臂凑近看热闹。
两人靠得很近，图片被放大和清晰处理过，连细节都很清楚，包括谢洵意眼角松散的笑，以及她满脸散发的，充满学渣气息的茫然。
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这个有意思，其他老师也好奇，小云老师便很大方地把手机给大家传阅。
“是我一个侄女在芙中念书，那天回来特别兴奋地跟我们说今天她班上去了两个新同学，两个人都漂亮得跟拍偶像剧似的，女生还是外国人，我不信，然后她就给我看了这张照片。”
“我一看就惊呆了，这不就是谢律师和蔷蔷？但是看他们身上穿着芙中校服，我侄女又说是新同学，我就有点怀疑是不是巧合。”
“可一想巧合也没这样巧的啊，怎么会两个人都这么像？就存了图片想着问问你，结果回头照顾孩子事太多，都给忙忘了，现在才想起来。”
谢蔷没想到这也能被抓包。
两个加起来50岁都都不止的人，穿着校服跑学校装高中生，没被同学发现，却被同事发现了。
这是什么人间羞耻火葬场？
啊啊啊？
谢蔷耳朵都要冒气了，企图岔开话题。
然众所周知，爱看热闹就是芙城人刻在基因里的优良传统，这么好玩的事情哪是说揭过就能揭过的。
“哎呀真好看，年轻就是好。”
“妈呀，这小脸嫩的，我要是不认识你们，一准也觉得就是俩高中生啊。”
“蔷蔷，你们这是去约会的吧？”
“这硬是把成人恋谈出了早恋的味道，看着就好玩儿，我也想试试了。”
“啧，没想到谢律师这么浪漫，不像我家那位，每次就知道送花送花送花，点用没有。”
......
看来逃不过这一顿打趣了。
谢蔷选择认命。
甚至在手机传阅到自己手里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顶着诸位老师或和蔼或艳羡的目光，厚着脸皮问小云老师：“我可以把这张照片发给自己吗？”
以及一点小小得意的：“对了，你的侄女有没有告诉你我哥哥是他们那年的高考状元，十多年前学的东西，到现在都还能背出来！”
*
*
晚餐结束，谢洵意这边几个好事的果然提出找下个场子继续，说这话时都没问过其他人同不同意，就掏出手机搜索附近的KTV准备订了。
谢洵意5分钟前就已经收到谢蔷说在大厅等他的消息，直言拒绝：“我还有事，先走了。”
青辉也道：“我跟他一个事儿，后面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
“不是吧，这么扫兴？”
“难得聚一次，学霸，别这么不给面子啊。”
“就是，再玩玩嘛，明天的工作明天再说，反正今天还有闲暇不是？”
可惜谢洵意油盐不进，拿上外套留下一句客套的“告辞”便率先离开了包间。
青辉紧随其后。
包间里的人面面相觑一阵，默契地也跟着出去了。
嘴里胡天海地扯着多年兄弟情，讨论着去哪个KTV，顺便不痛不痒地带谢洵意一句。
也不是真的在继续邀请他，不过只是仗着有个由头，想跟出来看看他如今开的什么车而已。
都心知肚明。
然而来到大厅，谢洵意却并没有直接往外走。
他在众目睽睽下径直走向大厅的等候区停在一位捧着奶茶的女孩子面前，在说了句什么后，极其自然地俯身帮她整理了一下围巾。
后者很快抬头，露出一张带着欧洲特点的精致面庞，小到轻易被面前的人捧在手上。
清澈与清艳完美融合，笑容甜得堪融化的春水，乍见之下，一颦一笑都足以叫人惊艳。
“等很久了？”谢洵意低声问：“冷不冷？”
“没有啊，苒苒他们也刚走。”谢蔷将手心贴上谢洵意的脸：“不冷，暖和得很。”
谢洵意挑眉：“确定暖和的不是奶茶？”
“嘿嘿。”谢蔷傻兮兮笑了两声。
谢洵意又揉了揉她脑袋：“走吧，回家了。”
谢蔷被他牵着站起来，没走两步抬头，意外发现不远处好一堆人都在看着他们。
或者说看她。
谢蔷疑惑地往谢洵意身边靠，用奶茶挡住嘴巴：“哥哥，他们是你同学吗？”
谢洵还没应，人堆里就有一个男人率先开口问：“洵意，这是......你女朋友？”
谢洵意嗯了一声。
男人脸上肉眼可见的愕然：“你真交女朋友了啊？”
谢洵意：“刚刚不是说过了。”
男人讪笑：“我们当老青还开玩笑呢。”
谢洵意没有要跟他们多介绍的意思。
而见他要走，又有人坐不住了：“老谢厉害啊，工作好不说，还能从外头拐个这么漂亮的外国佬回来暖被窝，真是艳福不浅。”
这话听着莫名让人不舒服，谢蔷忍不住皱了皱眉。
谢洵意彻底沉了脸：“你最好注意你的言辞。”
“哎哟老同学开个玩笑而已，怎么你还要拿出你大律师的威风来不成？”
“就是，不至于吧。”
谢洵意冷眼看着他：“律师确实威风，不过不是在这儿，你好奇的话，要不要当个被告试试。”
对方空有嗓门没有气势，被他唬了一跳，一时应对不上。
局面僵住，青辉忽然乐了一声：“哎，确实不至于，不过你这拐字用得也太难听了，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下？”
“老谢的女朋友，那可是世界都闻名的钢琴家，来中国也是受了高校特聘来当教授的，不是今天凑巧，你们估计这辈子都跟人家说不上一句话。”
“何况人家是正儿八经自由相识自由恋爱，美好得很。”
“哦对了，你刚吃饭那会儿说你女朋友做什么的来着，校外音乐机构的教师助理是吧，跟老谢女朋友也算同行了，还挺巧的哈哈。”
那人完全哑了火，只字吐不出来了。
他刚刚可不只是随口说说女朋友的职业而已。
他还好一番宣扬了一下女朋友所在的机构多牛逼，女朋友五险一金多高，女朋友工资马上月入过万......
现在一比，什么也不是。
而且其他吹嘘自己女朋友长得多美，陪嫁能出几辆车，几套房的男人更是恨不得能就地找个缝儿钻进去，一个个闭紧了嘴巴，安静如鸡目送他们离开。
青辉打车来的，这里顺路，正好蹭谢洵意车回去。
他憋了一肚子火，一上车就忍不住愤愤骂起来。
“都什么人啊，我就不该念着同学情答应过来，不对还是怪我太天真，初中这么久远能有什么同学情？”
“一个个不知道做什么梦居然妄图在老谢这儿找场子，家里没有镜子总有尿吧？”
“失策了，我就应该挨个要到他们女朋友的电话，再打过去挨个劝分！多倒霉能遇上这种男的。”
......
谢蔷听出来他们今天的同学聚会不太愉快了，本来觉得自己不认识也不好多嘴，可听青辉越吐槽越来劲，实在没忍住：“是发生了什么吗？”
青辉就跟等着她这句似的，立刻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一大通，正要说到狗比骨头那段，谢洵意一个刹车，赶他：“到了，下车。”
外头就是青辉家所在的小区。
都多少年的朋友了，青辉还能不懂谢洵意的意思。
及时收声后耸了耸肩，拉开门下车，冲他们挥手：“走了啊，你们路上慢点。”
“嗯。”谢洵意松开刹车，汇入车流。
谢蔷正听到关键部分，一下没了下文，失落得很。
有心想问谢洵意后面怎么样，手机屏忽然亮起来，出现接二连三的微信消息提示。
【青辉】：老谢怕你不高兴不想告诉你，可我都说一半了不说完难受得很。
【青辉】：那些人也不知道哪里长出来的自尊心，知道自己什么都比不过老谢，就认准了老谢性子差找不到女朋友，拿这个做文章炫耀。
【青辉】：其实他们懂个屁，老谢那是找不到女朋友吗？喜欢他的姑娘都能排到法国去了，他自己不想谈而已。
【青辉】：我当时都气上头了，想着让老谢把你照片掏出来给他们见识见识，他们认知里交不到女朋友的人不仅有女朋友，而且还特别优秀。
【青辉】：当然老谢没答应，他说了，你不是他用来证明什么的工具，他还不屑于跟这些人在这种事上攀比，把女朋友都拿出来利用。
青辉】：我一想确实也是这样道理。
【青辉】：不过道理虽然我都懂，还是很气你知道吧？本来老谢就是我叫来的，结果还在这儿受这个窝囊气。
【青辉】：蔷蔷要不是最后你出现及时，我估计今晚那些人圈子里就要传开“上层大律师有钱有事业又怎么样还不是没女人愿意跟他”这种傻逼话了......
......
青律师的吐槽貌似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谢蔷却已经分了心，忍不住抬头去看谢洵意。
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不悦的情绪依旧很明显，和外面阴沉沉的，将要下雨的天色一样。
到家时果真下雨了。
雨刮器刮开挡风玻璃上最后一层雨水，车辆在起竿后驶入地下车库。
谢蔷率先下车，跑到车前等着。
谢洵意熄火下来锁了车，走过去牵住她往电梯走。
他还是没说话。
谢蔷也没说，只是学着谢洵意之前无数次那样，把手指从他指缝挤进去，掌心相贴，十指相扣。
上楼，回家。
门一开，暖融的温度瞬间包围过来。
但是按下开关时，家里并没有灯光亮起。
谢蔷：“嗯？”
“停电了。”谢洵意翻了下业主群，下午有个艾特全员的通知，不过他那会儿在开车没看到。
谢蔷脚边有毛茸茸在蹭，她蹲下来，一手搂住一只：“可是暖气还在。”
“应该是刚停不久。”谢洵意脱了外套：“没事，检修电路不会超过三十分钟。”
现在才不到10点，外面街道和楼层灯火通明，体育场的大灯也亮着，从阳台分摊进来的光勉强可供使用。
谢蔷摸着猫猫的肚皮玩，忽然想起她八音盒上有个小灯，音乐一响就会亮起。
于是随便捞了一只猫抱起走过去，试图开一盏小灯给昏暗的客厅增加一点氛围。
结果八音盒的开关也跟门口的开关一样，按下去不动不响也不亮，完全没反应。
她放下猫，又捣鼓了一阵，最后对走过来的谢洵意失望道：“没有电了。”
谢洵意把八音盒倒过来，打开电池扣看了眼电池大小，随后转身去到电视柜前蹲下，在抽屉里找大小合适的电池。
谢蔷及着拖鞋跟过去在他旁边蹲下，摸着又凑过来蹭蹭的小猫。
谢洵意很快找到电池在拆包装了，她偏头看着他：“哥哥，你还在生气吗？”
谢洵意手上动作顿了顿，没说话。
谢蔷捞起寻寻的爪子，安慰地蹭蹭他的手背：“没关系的，都是小事情，反正不出意外，以后我们都不会和那些人再见面了。”
“你才不是性格不好，而且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你有我这——么优秀的女朋友了，不是吗？”
谢洵意取出两枚电池，抬起头。
窗外的光昏昏然落在他脸上，更显得他眉目深邃：“你觉得我是在为他们的看法生气？”
谢蔷：“不是吗？”
黛黛喝完水又来了。
见谢蔷手里有了寻寻，它很自觉地转而去蹭谢洵意的腿。
可惜后者没有理它，他的眼里只有它的女主人。
谢洵意：“蔷蔷，不同阶级的人有不同的世界，就像我和他们，身在完全不同的交际圈，如果不是这次误打误撞的同学会，我和他们可能永远也不会再产生交集。”
“所以我并不在意他们看法如何，因为那些不具半点参考价值，也动摇不了我的任何东西，甚至不值得我分出哪怕一点精力去关注。”
“我只是后悔，今天不该去，否则以你的身份地位，他们不会有接触到你的机会，更不可能当面对你说出那种话。”
谢蔷：“可是我没关系啊，你也说了，他们的看法根本不——”
“我不在意他们说我，但是你不一样。”
道理在自己身上时，谢洵意很明白，并且能够做到冷静理性的实践。
但是牵扯到谢蔷，他就不能只用理性去看待了。
人类的思想是理性和感□□织而成。
从前他总是自持自己为理性所驱使，感性趋近于无，现在才发现事实和他以为的全然相反。
他不仅拥有一边倒的理性也无法压制的感性，并且这些感性，如今全部系在一个人身上。
咔哒几声，电池镶上去了。
他盖上盖，打开开关，灯亮了，照着跳舞的小姑娘踮着足尖在清脆如水滴的音乐中旋转起舞。
谢洵意将八音盒递回给谢蔷：“蔷蔷，我很抱歉让你见到他们，听见他们对你说那些话。”
外面的雨似乎下大了。
隔着紧闭的玻璃听不见声音，但窗已经模糊，隐约可见雨丝渺渺贴上窗户。
窗外风雨飘摇，更显得室内温暖静谧。
谢蔷捧着八音盒，捧着微小而和煦的灯光，看着它融入空气，顺流入面前人的眼底。
寻寻失去怀抱，仰着肚皮在谢蔷脚边撒娇求抱。
不过这是谢蔷第一次没有理会它的撒娇。
她低头看着八音盒，又用手拨了拨跳舞姑娘的裙摆。忽然抿唇笑起来，起身将它放回钢琴上，回身拉起谢洵意。
“哥哥，还记得我答应过要教你跳舞吗？”
“刚好停电，刚好很闲，我现在教你怎么样？”
窗外雾雨朦胧。
霓虹透进来，也被过滤得像极了月色。
谢蔷带着带着谢洵意倒退到窗前。
她一点点教，他一点点学。
两只猫，一直卧在沙发上，一只蜷在猫窝。
它们的主人乘着八音盒的小调，踩着最简单悠闲的华尔兹舞步，在窗前共舞。
“哥哥，你的小猫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金贵。”
“就像你不在意那些一样，我也不在意，但你会在意我受委屈，我同样也会在意你受了委屈。”
“不必将我捧得太高，在那种时候，你可以很有底气地告诉他们，你有一位很优秀的女朋友，并且她非常非常的爱你。”
“这不是利用，也不是攀比，只是自豪的炫耀。”
谢洵意对舞步不熟悉，在他一步踩错时，谢蔷很机灵地先下脚为强，轻巧跃到了他的脚背上。
“哥哥，我喜欢你把我挂上嘴上，那样会让我感觉，我变成了你的骄傲。”
“就像你也是我的骄傲一样。”
舞步停在这一刻。
黛黛一个懒腰不慎滚出猫窝时，谢洵意终于低下头，吻住他最爱的那只小猫。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顺理成章。
半掩的门人影模糊重叠。
钢琴上旋转的小姑娘闭着眼，门那边，堆叠的衣物悄无声息落在了地上。
在沉下身的同时，他偏过头，虔诚亲吻她的掌心。
滚烫逼出的泪水沾湿的鬓角。
谢蔷眼角湿红勾着他往下，贴在他耳边，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短而缠绵的法语。
谢洵意贴着她的耳际，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听不懂，一律按表白处理。”
谢蔷笑起来，细长脖子忽然受刺激似地仰了一下，她闭上眼睛，很快将脸深深埋进他肩膀。
“恭喜你哥哥。”
“你能听懂法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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