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好再回◎
近一周的努力, 谢蔷终于完成了一篇满意的......草稿。
接着发回法国交给专业珠宝设计师打磨,很快,一份完美的袖扣设计稿终于出炉。
最后还是定了菱形, 边缘也添了碎钻。
没有办法,对这种精致闪亮的东西,谢蔷是真的没有抵抗力。
黑宝石底是若隐若现的兔子纹样,长耳朵, 圆眼镜, 站立姿势, 胸口戴着黑色领结, 帅气可爱。
谢蔷很满意,尽管大概率是因为这是她亲手设计。
【布鲁斯】:给你增加了一个小细节, 看见兔子手里的钟表吗,里面的齿轮是会随着重力改变转动的喔。
【谢蔷】:这么厉害!
【布鲁斯】:那当然, 我老同学可是很专业的/得意
【谢蔷】:那转动的时候会有音乐播放吗?我喜欢致爱丽丝。
【布鲁斯】:……宝贝, 这是袖扣, 不是八音盒!袖子唱歌会很奇怪的!
有道理, 谢蔷忍不住笑起来。
接下来就是制作环节了。
西装店不愧为芙城最有名的高定西装店, 在定做这块表现得万分认真负责,所有步骤都会和谢蔷沟通到。
在正式开始制作之前,还会先用普通金属做例样跟谢蔷耐心确认到每个细节。
反复改了三四次, 模板完全敲定才开始正式制作。
耗时不算短, 但沟通过程中的一切都显得愉快而顺利。
只除了一个——
后面两次到店确认离开时, 谢蔷都感觉有人在盯着她。
第一次时, 她被吓了好一跳, 下意识去检查自己有没有露首饰露包装。
低头一看两手空空, 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中国, 不是法国,没有嚣张的当众抢劫,她很安全。
于是第二次她就淡定了许多。
毕竟光天化日行人来往,何况她平时也不会走这条路,等下次从店里取了袖扣,应该就不会再有单独过来的机会了。
中国菩萨保佑,希望只是错觉。
五天后,店员给她发消息,通知她袖扣已经做好了,询问她是要亲自去取,还是由他们邮寄。
谢蔷打算亲自去。
现场验货比较方便,而且她还要挑选礼盒包装,回家就来不及了。
成品比想象得更漂亮!
谢蔷倒了一圈,小兔子的钟表齿轮真的会动,好有意思。
店员知道她要送人,准备了很多种小礼盒包装供她选择,从头到尾夸奖不断,直言这是她见过的定制袖扣里,最漂亮最特别的一个。
话真不真先不说,哄得小老外很开心是真的。
出了店门,谢蔷第一时间找到一个阳光最灿烂的角度,拍照发给布鲁斯。
【谢蔷】:/图片
【谢蔷】:好美丽,像星空和大海/星星眼
【布鲁斯】:wow!确实非常美丽,考虑要不要也做一个送我男朋友了。
【布鲁斯】:不过他比起兔子,他应该更喜欢我的□□吧,送去定制的话我会害羞的。
……啊?
把,把□□印在男朋友袖扣上?
这放在整个袖扣界都是相当炸裂的程度,谢蔷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
“乖乖,乖乖?”
忽然肩膀被撞了一下。
谢蔷一回头,是个圆脸大眼睛小姑娘,满脸急切,见人就问:“请问你看到我家乖乖了吗,是一只黑耳朵的白色小猫。”
谢蔷摇摇头,她没有看到过。
小姑娘急得直跺脚,都快哭了:“我的乖乖,到底跑哪儿去了嘛,要是被坏人捡到怎么办,现在虐猫的变态那么多,把我的乖乖扒皮吃了可怎么办呜呜呜。”
谢蔷被她的情绪感染,当然还有被她的措辞吓到,也跟着着急起来:“是在哪里丢的,要不我帮你找找?”
“就从那边,我就买个雪糕的时间呜呜,转头乖乖就不见了。”
小姑娘抹了把眼睛,往前指了个方向:“有人说看到它往这边去了,可是我一路找下来都没有找到。”
谢蔷顺着她指向的地方望过去,有个很明显的巷子入口:“家里养的小猫都怕人,是不是躲进巷子里去了?”
小姑娘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去看看。”
谢蔷一路小跑进巷子,里面比她想象得更深,七拐八拐没看见猫影,回头却被突兀出现的一个男人拦住了去路。
尖脸,平头,单挫毛辫,纹身,眉角还有道刀疤,一脸的恶像。
“就你是吧?”粗声粗气的,更凶了。
谢蔷第一反应是对方认错了人。
可是刚才让她帮忙找猫的小姑娘也过来了,面上不复焦急,眼神乱飘不敢跟她对视,镇静中带着点儿心虚。
谢蔷心头一凉。
可还没来得及等她真正感知到害怕的情绪,就被男人叽里呱啦一顿砸懵了。
“你自己是小三的孩子也就算了,怎么就这么想不通,还好意思去抢人家正室女儿的男朋友?还这么嚣张,讲不讲道德?把咱们中华文化传承几千年的礼义廉耻丢哪里去了?!”
谢蔷:“……?”
“不是,哥。”小猫姑娘缩着脑袋在后面偷偷拉了拉刀疤男衣摆:“她看起来跟我们也不像一个人种啊。”
刀疤男半眯着眼睛端详谢蔷:“确实不像,不过那又怎么样,进口的小三就能嚣张了?问过大爷我同意没?”
谢蔷弱小无助又茫然,忐忑问他:“什么小三,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脑袋上的长毛这么明显,老子会认错?”刀疤男将没点燃的烟塞自己嘴里,掏出手机点开照片放大,再跟谢蔷对比一下,收起来:“没得错,就你。”
他冲小猫姑娘示意:“妹儿,老子行走江湖从来不打女人,你上,给老子扇她!”
谢蔷被他吼得睫毛肩膀具是一颤,下意识看向小猫姑娘。
后者艰难咽了口唾沫,指着自己鼻尖:“啊?我啊?”
刀疤男:“对,你,上!”
小猫姑娘转过头和谢蔷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靠近谁。
“哥,其实我有个想法。”
小猫姑娘压低声音:“有没有可能消息有误,她其实不是小三。”
刀疤男:“你这想法哪儿来的?”
小猫姑娘两只指头指指自己眼睛,又指指谢蔷:“看着不像你不觉得吗?”
刀疤男眉头一拧:“那你不早说?”
小猫姑娘:“那早前我也没看见人啊……”
他们好像讨论得很认真。
谢蔷攥紧了手机,慢吞吞挪动脚步,试图悄无声息从他们旁边溜走。
可刚将坐标平移到刀疤男斜对面就被逮个正着。
“跑什么跑!”
刀疤男震天一声暴喝,谢蔷被吓得整个人一激灵,接连后退好几步,好巧不巧踩到一脚碎石,脚底打滑,重重摔了一屁墩。
刀疤男也没想自己威力这么大,自己都把自己吓了一跳。
条件反射还想去救一把谢蔷,可手伸出去又想到对方祖传小三的身份,唰地又收了回来,肃然叉腰。
江湖规矩,渣男才会心疼小三。
谢蔷摔得不轻,小猫姑娘看她疼的眼神都呆了,跟着皱起鼻子,小心翼翼探头问:“你,你没事儿吧?”
刀疤男喝她:“这地上又不是长了刺,能有什么事!”
小猫姑娘:“哥!我真觉得她不——”
“什么你觉得?我觉得她就是!”
刀疤男截了她话头,恶声恶气:“别以为我不知道,像你们这种小老外的心思我一猜一个准,就是想要我们伟大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籍,是不是!大马路走不通,就想走捷径找个中国男人结婚,是不是!”
越说越愤慨,越说越上头,他撸起袖子想上前把人拽起来:“不可能!老子炎黄子孙们不同——啊啊啊?!谁拽老子小辫儿!”
“跟谁绷老子?”
陡然介入的女声细腻文弱,好像风一吹就能散:“几根破胎毛,你爹我还扯不得了?”
谢蔷惊魂未定,白着一张脸望过去。
突兀出现的女生很瘦,身材娇小,长直发伏在腰际,和她的容貌一样乖巧。
如果不张嘴的话。
刀疤男一听声儿就怂了:“菱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哎错了错了,撒个手,我这几根胎毛没接稳的!”
被叫菱姐的女生冷哼一声撒了手:“怎么回事儿,大白天凑这儿干什么?”
刀疤男义正严辞中气十足:“为民除害惩恶扬善……”
菱姐一脚踹过去:“说人话。”
刀疤男:“堵小三儿。”
小猫姑娘撇撇嘴,嘀咕:“都不确定是不是呢。”
菱姐扯了扯嘴角,藐视众生的眼神慢悠悠飘到谢蔷身上又飘回来——
猛地定住,唰地看向谢蔷,眯起眼:“你说的小三儿是她?”
刀疤男:“啊。”
菱姐:“谁跟你说的?”
刀疤男:“就被她三的那姑娘啊。”
菱姐又给重重了他一脚:“仔细说!”
刀疤男呲牙咧嘴忍下来,躲都不敢躲:“就一姑娘突然找上我,说她爸的私生女抢了她未婚夫,问我能不能帮忙教训小三,我一听,那肯定是果断答应啊……”
菱姐:“她说你就信?”
“当然不是,还有照片。”
刀疤男掏出手机翻出照片。
照片上谢蔷和一个男人并肩行走,男人打着伞,从一瞬定格的动作就能看出他处处都在照顾谢蔷。
菱姐:“这就他妈能看出来什么?”
刀疤男挨了第三脚,腿都快瘸了。
菱姐提步朝着谢蔷走去,小猫姑娘趁机凑到刀疤男旁边瞄了一眼一眼照片。
“……”
“我要是拿着佩奇和乔治照片告诉你,是他们两口子生了我,你是不是也会相信?”
“乔治?”刀疤男嘶嘶抖着腿:“你爸不是叫王庆年吗?改名了?”
“…………”
谢蔷缓过最初的剧痛,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菱姐停在她面前,皱着眉头,开口第一句:“你还好吧?”
第二句:“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来个人接你回家。”
谢蔷一言不发,低着头给谢洵意打完电话,才发现自己手指间还在轻微发抖。
菱姐当然也看见了:“放心,我在这,他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很安全。”
说完,似乎是发现这样的言语并不能完全安慰到对方,又补充了一句:“我认识你,你在我家琴行买过一架钢琴。”
谢蔷一愣,终于慢吞吞抬起眼。
“你还教了我弟弟弹钢琴对不对?”
菱姐放慢语速:“就那一次,他开心了很久,后来无意在微博看见你的照片,他都存了下来,然后指着照片告诉我说,这个姐姐教我弹钢琴了,还夸了我,我很喜欢她。”
谢蔷眼睫颤了颤,她记得,是琴行里那个有自闭症的年轻男孩儿。
只是徒劳动了动嘴唇,此情此景下也不知道该回她些什么,只能低声闷闷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不是私生女,也不是小三。”
“我知道。”菱姐说:“不用理那个被人当枪使的傻逼,他脑子有问题。”
谢洵意来得很快。
看得是出刚从律所赶过来,一身昂贵的手工西装和逼仄的巷子格格不入。
眼神淡漠扫过巷子里每一个人,最后停驻在谢蔷苍白的脸上,面色沉了沉,大步走过去,第一时间脱下外套给她披上:“怎么回事?”
谢蔷才发现自己竟然很需要这个。
她当然不冷,只是这种被带着熟悉气息的外套裹住的感觉,好像孤零零游荡的蜗牛终于找到了壳,可以立刻将整个身体缩进去寻求安全感。
而她知道“壳”会悉心将她藏进势力范围,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一点误会。”
菱姐主动解释:“我朋友受人之托要教训你女朋友,因为对方坚持说是你女朋友是小三,是私生女,抢了她的未婚夫。”
女朋友……
这个称呼让谢蔷不由一怔,抬头去看谢洵意,却发现后者恍若未闻,只是拢着她的肩膀:“她是谁,叫什么?”
菱姐转过头,眼神凉飕飕射向刀疤男。
刀疤男:“……”
刀疤男挠挠后脑勺,踌躇走过来:“她也没跟我自我介绍啊,就……短头发差不多到这儿,下巴,眼睛不大,好像是,单眼皮,脸有点儿方,哦对了,还有一边耳朵打了好几个洞。”
他磕磕巴巴的描述在谢蔷脑海里缓慢勾勒出一张面容——陈声声。
谢洵意面无表情:“知道了。”
“另外,”菱姐:“我来得还算及时,你女朋友除了摔了一跤,没有受别的欺负,后面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随时来琴行找我,白天我基本都在。”
谢洵意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打横将谢蔷抱起,很快走出了小巷。
刀疤男站在原地抻着脑袋望着人走远,忽然唏嘘一声:“确实不像哈。”
小猫姑娘飘到他身边,幽幽道:“你的眼睛终于开窍啦。”
刀疤男:“比起那小老外,这男的明显更像撬人墙角的三儿啊!”
小猫姑娘:“……”
菱姐深一口气,面无表情再次一脚过去:“再逼逼,下一脚直接堵你狗嘴!”
谢洵意的车子停在前面转弯处。
道路两旁榕树正值盛期,夕阳纵使被切割成无数碎片,也只能趁着风拨开枝叶时零星漏进来几点。
谢洵意踩着碎光,抱着她走得很稳。
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回家来到这里,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会进到那个巷子。
他只是在专心践行带她回家这件事,连刻意放慢的脚步都好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会适得其反。
惊慌,无措,委屈,后怕……或许还有什么其他的。
本来能够独自承受消化的情绪从谢洵意出现开始,就有了失控的迹象。
它在谢洵意外套的温度中膨胀,在谢洵意轻拍着她后背的手掌下膨胀,在谢洵意充满保护意味的怀抱里膨胀。
蛮不讲理,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好像不掉眼泪就会憋死掉。
细瘦的手臂紧紧搂着他脖子,湿漉透过肩膀的布料渗透到皮肤。
小姑娘埋在他肩膀哭得没有声音,谢洵意偏过头,耳际噌到她柔软微凉的发丝,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
百来米的距离说长不长。
他将小姑娘放进副驾,收回收时,正好被一滴眼泪跌在他虎口,热意在空气里瞬间化凉。
谢洵意手微微一顿,抬起眼皮。
小姑娘眼眶红,眼尾红,鼻子也红,像抹了红泥的瓷娃娃。
过度美丽,过度脆弱,过度需要妥善的保护,否则一个不慎,就可能摔出裂痕。
他闭了闭眼,压下眼底划过那一丝戾气,转手抽了两张纸巾仔细帮她擦干净泪痕:“乖,没事了,我们回家。”
谢蔷去抓他的手。
谢洵意感觉到掌根被什么硬物轻轻抵了下。
下一秒,一只手掌大的小盒子被轻轻递进他掌心。
上面的logo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拇指轻轻一用力便将盒子打开,里面一对精致漂亮的袖扣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我画了很久的兔子。”
谢蔷声音还带着颤巍巍的哭腔,就算含着眼泪,也记着要把礼物送出去:“哥哥,你应该喜欢的吧?”
谢洵意握着盒子没有应声。
眼睑低垂,他一言不发在夕阳下看了那对袖扣很久。
久到谢蔷都以为他不喜欢了,屈起手指很干脆地抵着盒盖盖回去。
而谢蔷甚至没有机会看清他眼睛里的情绪,就被他忽然俯身抱住。
和刚刚不一样,这个拥抱温柔到几乎克制,里好像藏着什么别的东西,让谢蔷在下颌擦过那处湿润的布料时有片刻怔忪:“哥哥……”
“我很喜欢。”
谢洵意难得有这样直白的表达。
近在咫尺,清冷的音色滚进耳朵,让谢蔷耳根有些发烫:“谢谢。”
“不用谢。”
她的情绪去的很慢,眼睛里裹着的泪水在眨眼时又一次跌出眼眶:“我们不回去吗?”
“嗯。”谢洵意掌心贴着她的后颈,低声:“哄好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