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伤未褪,新伤又来。◎
演员这个工作, 要求人敏感,对情绪的流动有敏锐的捕捉能力。
在自我封闭期间,阮熹微变得越来越“钝”, 对万事万物的感知力下降。重新走出来后, 经过周念白的训练, 她逐渐打开自己, 脱胎换骨。
阮熹微清晰地感觉到,陆叙没有生气。
人的心情会被他的动作暴露,比如哥哥现在还抱着自己,没放开;比如他的疑问语调并没有那么严肃;比如他还哼了一声。
阮熹微见过兄长真正生气的模样, 面黑如铁, 风雨欲来,绝不是现在这样。
思及此,阮熹微的胆子便也打起来了,她状似思考:“我感兴趣的呀?嗯——”拖长了语调, 声音软软糯糯,“要年纪比我大, 会疼人,最好不管我干什么他都不生气。”
说完还看他,眼神里透着一股狡黠。
陆叙失笑, “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
一方蒙混过关, 一方无意计较, 陆叙捏捏她的脸:“吃饭没?”
阮熹微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瘦了, 但今晚穿NK小码礼服的时候仍让她感到挫败, 裙侧的拉链堪堪合上, 多长一两肉, 都有穿不进去的风险。
这种情形下, 吃东西显得罪大恶极。
陆叙在这方面,不会纵容她。叫了酒店服务,送上来一份简餐和沙拉。他逼着阮熹微吃完,理由很充分:“免得你待会儿晕过去。”
阮熹微被他说得脸一红,手拿叉子捣着沙拉,将最后的圣女果压碎,汁液四溢。陆叙无疑打开了她新世界的大门,濒临极致时她的头脑一片空白。爱可以源于一眼万年,也可以从肌肤之亲中生长而出。她不知何时起,已经那么适应哥哥的拥抱、亲吻、抚摸和碰撞。
次日,陆叙这趟出差的事情处理完了,刚好可以和阮熹微一起回榕市。
阮熹微戴着唐安安新买的渔夫帽、墨镜和口罩,陆叙看到,调侃她道:“这倒真有明星出街的样子。”
按照萤星的规定,阮熹微目前出行只能坐经济舱。温皓问询了航司,将阮熹微的坐席升级成了头等舱,挨着陆叙。
阮熹微坐飞机时有轻微的耳鸣,高度不断上升的过程中,一阵心悸,胸口发闷。
陆叙将一片口香糖塞进她口中,“嚼一嚼,会好受一些。”
过了这阵子的眩晕,阮熹微才看到,前方座位有个眼熟的人影,正是戴着口罩的言渝。他塞着耳机,双腿伸直交叠,看着屏幕上的电影。
想起昨晚他的恶劣作弄,阮熹微懒得和这个幼稚大男孩打招呼。
他身旁的座位,坐着一个年轻姑娘,全身白富美打扮。阮熹微一开始不明白,怎么这姑娘一直在自拍呢?拍了得有上百张了,角度也不怎么变。
直到后来,她眼神一扫,发现女生手机上的照片,言渝占了半边镜头。这是借着自拍的姿.势,实际上是在偷拍呐?
趁着女生去卫生间的工夫,阮熹微戳了戳言渝,忍不住提醒他:“她刚才拍你。”
“知道。”言渝眉头都没皱一下,语气冰冷,“私生,拦也拦不住,闹起来更难看。”
阮熹微闻言,人重新贴着椅背靠好,轻轻叹了一口气。
之前听安安聊的八卦,说公司好几个艺人都有私生粉,流量明星尤其严重。跟车、跟机都不算什么,还有蹲到艺人住宿的公寓楼下。劝说、怒斥,甚至是报警,都没有用。
这就是成名的代价吗?
阮熹微突然觉得,不红也挺好,至少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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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立项在北京,拍摄地主要在榕市影视城。后期全国取景,有几次大的转场。
主演阵容敲定后,令人咋舌。这部戏,男主角启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颇符合少年英雄闯江湖的主题。除他之外,还有阮熹微算是新面孔,其余演员,全是演技实力派,阵容豪华。冲着孟杉月的名号,还有影帝阑景友情客串。
孟杉月在用人上颇为大胆,这源于她对自身团队的信心。
这部武侠电影的武术指导,请到了香港著名的罗昆雄团队。罗导自身师出名门,经验丰富,曾担任多部知名动作片、武打片的武术指导。他年逾六十,早已萌生退休之意,看着孟杉月的面子才重新出山。
傅传声最会做人情,主动将公司里的排练室提供给孟杉月,在正式开拍之前,作为武术团队的指导练习教室。
阮熹微过上了按点上下班的生活,早七出门,晚七归家。这一个月,正如她答应孟导的一样,心无旁骛地练打戏。期间有不少通告找上门来,都被李蔷一一拒绝了。
罗昆雄的团队很有经验,在业界有“速成班”之名,即一个丝毫没有基础的明星经过他的指导,也能在上镜时像模像样,拍出几个精彩的镜头。
更何况是像阮熹微这样有基础的舞者。罗指导对阮熹微很满意,她身体的柔韧度、舞蹈的扎实功底、对动作的理解和记忆,无可挑剔。
“白千落”是女剑修,舞剑招式优美流畅,在所有女性角色中承担的打戏任务最重。罗指导也花心血了,动作改了一遍又一遍,跟阮熹微抠每个细节。
晚上,在罗指导休息后,阮熹微还要再自己练上一小时。
仅仅是熟悉动作还不够,她要将这些烂熟于心,做到行云流水的地步。
如此高强度的练习,受伤便是家常便饭。
后期练群戏和对打,光是室内练习的动作,还没上威亚和辅助器械,阮熹微已经练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
这段时间体能消耗过大,晚上回家,光吃沙拉已经维持不住身体需要。
唐安安便借了言渝团队的营养师过
来,让她给阮熹微定制一份食谱,林姨根据食谱做晚饭。
林姨的妙手在于能把简单的食材做得很好吃,她用生菜替换了三明治的全麦面包,和鸡胸肉、鸡蛋、番茄等叠放着,最后用保鲜膜裹好。
阮熹微很喜欢这个“菜包”,连吃两个。
陆叙看着也有食欲,一口咬下去,脆爽鲜香。
过了六月后,天气开始闷热起来。白天打戏训练汗流如浆,晚上冲澡过后阮熹微穿着件小吊带趴在床上听音乐。听着听着,也没察觉到房间里有人进来。
陆叙看到她手臂上的青紫,不免眉头紧皱,快一个月了,旧伤未褪,新伤又来。
幸亏都是些皮外伤。
他是见过原本阮熹微皮肤有多白皙无暇,现在不免觉得刺眼。
刚想跟她说说话,只见阮熹微侧着头,压在枕头的绣花上,恰是一朵盛放的玫瑰。她呼吸平缓,眼神紧闭,娇艳的嘴唇微微张着。大约是累极了,睡得很香。
陆叙叹了口气,将她调整一个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这个月,他忙,想不到阮熹微更忙。
两个人聚少离多,他也只能在阮熹微睡着时,亲亲她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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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上旬,榕市,《夜宴》开机。
制片主任安排隆重的开机仪式,在楼前小广场上搭了台,剧组近三百号人,站了十多排。面对着媒体的镜头,黑压压一片。
孟杉月是不信这一套的,经不过制片主任信。王主任穿着件深蓝色polo衫,人至中年,啤酒肚凸起,被一根Gucci的皮带箍着。他长得油滑,一笑起来又憨,“梨园的习俗,香港人一直保留着,又带回内地。咱没必要丢了传统,这年头做部戏跟西天取经似的,得经九九八十一难,我恨不得能拜的都拜上。”
离着主任近的几个人听了都笑,孟杉月也接过三炷香。等发完香后,一起举着,顺时针转一圈,前后左右各拜三下。
与此同时,电子鞭炮噼里啪啦响了起来,众人的欢呼声中,现场显得热闹非凡。
王主任带着大伙儿喊:“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夜宴》票房大卖!”
阮熹微排在陆子言后面,只听作为副导演的陆子言嘴里念着:“开工大吉,菩萨保佑我们每天顺利收工。”
阮熹微则说:“开工大吉,菩萨保佑我少NG。”
老熟人李志伟也在,“菩萨您老人家业务挺忙,我就不求保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