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看且中用的老男人

  傅斯言的太阳穴狂跳不止。

  早就知道她有多闹腾,但没想到她居然还能随时随地哭出来。

  安静的卧室萦绕着女人低低的抽泣声,傅斯言看向蹲在墙边的女人,她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哭的身体一颤一颤的。

  容溪本来只是有点小委屈,但看着他那副冷硬无情的态度,又联想到爸妈逼着她联姻还是嫁给比她大半轮的老男人,以及因为这个老男人的不靠谱导致她丢脸被人冷嘲热讽,尤其是想到以后要和这个没情趣的老男人生活一辈子——

  呜呜呜呜真的好委屈呜呜呜呜。

  容溪蹲下身体,抱着脑袋痛哭,完全沉浸在悲伤中。

  傅斯言看着蜷缩成团的女人,剑眉无声地蹙起来。

  两人是夫妻,他有义务照顾她的情绪,但不代表他要对她百依百顺,更何况是她的无理取闹。

  他自问没有欺负她,就算有失误也道过歉,对她的态度也算达到联姻夫妻甚至正常夫妻该有的标准。

  傅斯言深吸一口气,觉得两人应该好好谈谈,让她搞清楚一个事实——他不是她的父母,不会惯着她的臭毛病,更不会有时间和精力解决她的小公主脾气。

  他轻咳了声,喊她的名字:“容溪。”

  容溪哭的正起劲,听到有人叫她,条件反射抬起头。

  “干...呜呜呜...干嘛?”

  一张泪水涟涟的脸蛋暴露在灯光下,她抱着膝盖缩在墙边,眼眶泛着红,俨然一副受委屈的小可怜模样。

  傅斯言:“……”

  该讲的道理突然说不出口,傅斯言有种荒唐的错觉,如果他和她讲道理,就像跟幼稚的孩童讲理——不可能讲得通。

  像是大人欺负小孩。

  静静地看了她几秒,傅斯言妥协地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蹲下,声音不自觉温和下来:“别哭了,我叫人去商场给你买洗漱用品和衣服,这么晚来回折腾你也会很累,行吗?”

  距离隔得太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上。

  两人四目相对。

  容溪睁大眼睛看他,眼泪慢慢止住,但眼眶和鼻子红红的,小巧的鼻翼轻轻翕动,看上去可怜到极点。

  傅斯言认为这是他能妥协的极限,如果她非要回她的公寓,他就叫司机把她送回去。

  面前的女人没动,哭泣声虽然止住,但还不停地打着泪嗝,惹得傅斯言心烦意乱,他打算给司机打电话送她回去,或许让她一个人冷静冷静,效果会更好。

  然而,在他起身的前一秒,容溪突然抓住他白衬衫的袖子,将脏兮兮的眼泪鼻涕全都抹在上面。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早说呜呜呜呜害的我白流这么多眼泪呜呜呜呜……”

  “……”

  傅斯言看着正在被污染的衬衫以及污染他衣服的罪魁祸首,重重地闭上眼,太阳穴两侧突突地跳着,忍了又忍才没把在他胸前蹭来蹭去的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推开。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然后将她从自己身上拉开,起身朝浴室走去。

  猛地被扯开,容溪还有片刻的愣怔。

  他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

  她还没哭完呢,他怎么就走了?!

  容溪看着头也不回离开的男人,呆滞的一时忘记流眼泪。

  随即,眼泪掉的更汹涌,她死死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比起嚎啕大哭,无声的哭泣更显得可怜。

  正沉浸在悲伤中,耳边忽地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容溪抬起头,看着折回来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条湿毛巾。

  傅斯言蹲下身体,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指尖温热的温度传递到她的肌肤上,容溪怔怔地看着他英俊的脸庞。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引得容溪身体颤栗,她别开脸就要躲开他的视线,却被他的手指扣住下巴没法动弹。

  “别动。”傅斯言低声说。

  容溪看着他用湿毛巾擦拭她的脸,湿毛巾的温度有些热,敷在脸上很暖和很舒服。

  视线被毛巾遮住,失去视觉嗅觉更加灵敏,容溪嗅到他身上很淡的香气。

  大概是乌木沉香的味道,只剩下很淡的气味,需要距离很近才能闻到。

  就像冬日焚香的线香燃到最后的气味,克制中透着疏离的距离感,又让人忍不住想探索。

  用湿毛巾擦完,傅斯言又拿湿巾擦了两遍,脏兮兮的脸蛋终于恢复干净白皙。

  除了眼眶红红的,看不出她刚才哭过。

  傅斯言松开她的下巴,低声问道:“现在可以去洗澡吗?”

  刚才情绪上头没崩住,现在反应过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容溪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容溪进浴室后,傅斯言让生活助理去买她要的东西,又给早已关门的商场负责人打了个电话。

  商场负责的经理看了眼时间,还差八分钟到十一点,一度怀疑自己没听清,他又问一遍:“傅总,您的意思是现在开门?”

  “嗯,现在。”

  挂断电话,傅斯言揉了揉眉骨,拿着衣服去隔壁客房洗澡。

  看着被污染的白衬衫,傅斯言的眉头逐渐拧紧。

  今晚她情绪不对,明天再找个时机,要把规矩跟她讲清楚。

  他没义务惯着她的公主脾气。

  -

  浴室里水雾氤氲,容溪坐在满是泡沫的浴缸里,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突然就哭了出来,她明明不是个喜欢哭唧唧的人,在爸妈面前都很少哭的。

  都怪傅斯言这个老男人,如果不是他这么欺负人,她怎么可能失态到崩溃大哭?

  比她大半轮呢,不知道让着她吗?

  容溪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睛,拿起搁在浴缸旁的手机。

  果然不负她期待,李蓓蓓发了条微博,各种用词都暗示她说的那个弃妇就是容溪。

  怎么说也是正儿八经的白富美,李蓓蓓微博号有不少粉丝,还有很多她们这个圈子里的人。

  蓓蓓bear:【宝贝们,今天去参加朋友的生日宴,遇见一个从小就认识的朋友,我们暂且叫她小X吧,感谢她让我知道,比起面包更重要的是爱情。

  小X和她老公是商业联姻,老公比她大六岁,两人是三个月前结的婚,没有婚礼和钻戒,直接领的证,商业联姻嘛,老公对她没有任何感情,结婚的第二天就出国了,一直到前几天才回来。

  最过分的是,她老公回来居然没有告诉她,连我们这些外人都知道她老公三天前就回国了,只有小X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还以为老公在国外辛苦赚钱。

  出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从小就知道以后肯定得商业联姻,爱情与我们无关,除非敢与整个家族为敌,我本来也以为我会和这个圈子里的大多数人一样,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但是小X的事情给了我重重一击——

  我不会向现实妥协,哪怕与天下为敌,我都会坚定选择我的爱情。

  宝贝们,面包总会有的,但爱情却是可遇不可求,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一盘散沙,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希望宝贝们千万不要像小X一样,为了所谓的优渥生活,一辈子将自己埋葬在无爱的婚姻里。】

  看完这么长的一段话,容溪突兀地笑出声,是被李蓓蓓气笑的。

  搁这儿搞演讲呢?

  还擅改名人名言,原话是这么说的吗?!

  去你的没有爱情就是散沙,没有物质才是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的沙!

  按捺着心中的怒气,容溪点开下面的评论区。

  前排是她们俩共同认识的人:

  【你说的不会是RX吧?】

  【啊,她现在过的这么惨。】

  【她可是R家大小姐,以前见她都趾高气昂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蓓蓓bear:【唉,今天看到她的时候我也感慨很久,好好的女孩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不知道是不是碍着容溪的身份,这些认识的大小姐们倒没有公开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用词也比较委婉,但不明所以的粉丝很喜欢看白富美为钱嫁给老男人的戏码。

  【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为了钱什么都能干。】

  【嫁给比自己大六岁的老男人,这能下得去嘴吗?】

  【呕呕呕我反正是下不去。】

  【蓓蓓真是人间清醒!】

  【蓓蓓千万别学小X,要坚定做自己!】

  【蓓蓓如果没钱了告诉我们,我们众筹供你买买买刷刷刷,千万别嫁给肥头大耳满嘴黄牙还早泄不举的老男人!】

  ……

  翻到后面,容溪气的直咬牙。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认识她们的人谁不知道小X就是容溪,她容小溪就是为钱嫁给老男人的小X!

  从小就习惯别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容溪的自尊心和虚荣心不允许自己被别人嘲笑。

  哪怕她心里清楚的很,她就是没人爱的小白菜,但别人不能说,就算背后说也不能被她知道。

  如今却因为塑料老公,丢了这么大的人,不仅被李蓓蓓冷嘲热讽,还被吃瓜网友骂,容溪心底又委屈又愤怒。

  正想着对策,手机滴滴滴地响个不停。

  沈茵:【睡了没?】

  沈茵:【人呢人呢?!】

  沈茵:【才十一点就睡觉嘛,不可能啊。】

  容溪:【没睡,我在泡澡。】

  沈茵:【是准备洗白白薰香香和你老公嘿咻嘿咻嘛?】

  沈茵:【刚回来就那个那个,傅总体力很棒棒哦。】

  沈茵:【】

  容溪:【……】

  沈茵这个发、情的单身狗...满脑子都是不健康的事。

  谁要跟他那个那个,就是他让自己丢这么大的人,她怎么可能还跟他那个那个!

  容溪:【没有!我们俩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我们只是很纯洁的塑料夫妻!】

  沈茵:【所以,你们俩分床睡的?】

  容溪这才想起来,刚才斗争的目的是不跟傅斯言同床共枕,而不是要衣服和洗漱用品。

  操。斗争对象搞错了。

  可是她刚才已经答应留下来,而且已经洗好澡了呢,这个时候如果再要回去,折腾起来会很累的。

  容溪秀眉微拧。

  有什么办法她不用回去两人也不用同床共枕?

  直到傅斯言敲门,才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低沉的男声传来:“你的衣服。”

  容溪慌忙从水里出来,开了一个小小的门缝,将手伸出去。

  傅斯言低眸,看着她白皙柔软的小手,眼神暗了暗。

  再开口时,嗓音微微带着点哑意:“你要的护肤品在外面,洗完澡出来再弄。”

  容溪接过衣服,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所以,到底该怎样两人才能不睡一张床呢?

  换完衣服,容溪回到卧室的时候,傅斯言已经洗漱完,坐在床头,手里抱着一部iPad。

  男人身着黑色睡袍,浴袍领口微敞,半露不露的,刚洗完澡的缘故,他身上带着薄薄的水汽,在卧室昏暗的光线下,无端散发着荷尔蒙的性感气息。

  额发上的小水珠往下滴落,顺着高挺的鼻骨滚到他的锁骨,然后再顺着肌肉线条往下坠,最后消失于无形。

  容溪咽了咽口水,想到李蓓蓓粉丝发的脑残评论,谁说老男人都是肥头大耳早泄不举既不中看又不中用?

  她家的老男人就很中看且中用!

  听到动静,傅斯言抬头看过去。

  刚洗完澡,她的脸蛋被水雾蒸的粉嫩,乳白色的吊带睡裙衬的她肌肤更加白皙细腻,湿漉漉的黑色长发披在肩膀上。

  带着湿气和香气的女孩,像是刚出浴的女妖,清纯无邪却又充满致命的蛊惑。

  本是赏心悦目的一幕,只是女孩的秀眉微皱,摆出一副很苦恼的表情,仿佛在冥思苦想什么难题。

  沉思了一会儿,像是想到解决方案,白净的脸上露出微笑,容溪看着他,眼睛亮亮的,很期待的神情。

  傅斯言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不大对劲。

  下一刻——

  他听到她问:“你习惯睡地板吗?”

  傅斯言:“……”

  或许见他表情有些僵硬,她意识到这个问题过于冒犯。

  又过了几秒钟,她重新看向他,换了个更礼貌的问法。

  容溪露出甜美的笑容,声音更加软糯甜腻:“老公,你可以尝试习惯睡地板嘛?”

  傅斯言:“………………”

  作者有话说:

  傅斯言:草(一种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