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不相信(BE)◎

  随着腥咸的海水从身体蔓延过她的发际线,她的口中鼻中逐渐充斥着鲜血与海水交杂的难闻味道,头发衣服湿哒哒的糊在身上不比窒息好受多少。

  而她脑海里的唯一的念想居然只有,总算能再见到诸伏景光了。

  她的双眸浸泡在海水中,随着海浪的起伏她的被海水遮挡的双眸隐约间还能看见岸上站着的高大男人。

  是哥哥吗?

  她抱着这样的念想艰难地从海面中伸出手,而她的哥哥一如往常一般毫不犹豫地来到她的身边。

  她在失去意识前的一秒看见眼前戴着红色头罩的男人逐渐变得清晰可见,她的心里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等她再次恢复意识之时,再次睁开眼看见的是一个陌生的英俊男人,看起来桀骜不驯的男人头顶染着极富特色的一撮白发,他的眉眼五官并非精雕细琢,但就是浑然天成的好看。

  可他手中却捧着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傲慢与偏见》。

  当她睁开眼挣扎着从床上起身的时候,男人抬起蔚蓝色的双眸又下落到她的脸上,他打量的目光就像是海水一样起起伏伏让本就头脑发胀的她更为头疼。

  “醒了?”男人的语气十分冷漠,就像是在审问犯人一般。

  好吧,她确实算是犯人。

  诸伏七并没有急着开口,她先是装出一派茫然,再利用自己受伤之后醒来必然头脑浑浊的‘优势’,光明正大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问道:“你是?”

  男人的身材与她昏迷前见过的红头罩极为相似,为了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诸伏七在男人开口前上前一把抱住男人,她无视因为大幅度动作牵扯到伤口引起的疼痛,她把脸埋在男人肩头之时眼眶里的泪水也跟着滑落:“对不起,我觉得我忘了很重要的事情,但我确定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她的双手抚过男人倒三角背后的精壮肌肉,熟悉的触感让她几乎可以确定眼前的男人就是红头罩本人。

  男人的身体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拥抱而变得僵直,诸伏七几乎肯定红头罩不推开她绝不会是因为怕扯开她的伤口。

  他也在犹豫如何继续延续这个对他有利的谎言。

  于是她双手向上捧着他的脸,用引i诱任务目标的盈盈目光望向他的蔚蓝。

  真漂亮啊,像是大海一样让人心向神往。

  “你是我的男朋友,对吗?”

  她眼看着蔚蓝之中染上犹豫的迷茫,她立马又接着说道:“对不起,我忘了所有的事情,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我,我除了你以外谁也不认识了,求你别离开我。”

  她确信自己身上‘有利可图’,他想要从她身上知道一些什么,那么把她放在身边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他确实这么做了。

  红头罩的名字叫做杰森陶德,他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男朋友。

  好吧,至少他扮演的男朋友能得到九点五分的评价,剩下的零点五分自然是因为他展露的爱意全是虚假的谎言。

  诸伏七觉得他的演技并不算高明,至少他还没有为了任务目标‘卖i身’的觉悟,她才不信一个美国帅哥二十几岁还是个不和女朋友上i床分房睡的处男。

  一个游走在犯罪巷□□徒的。

  骗鬼呢?

  她不得不承认,看着高大英俊男人因为自己一些小动作脸红的行为十分有趣,他想要继续下去但似乎又在守着什么他自己制定的规则。

  有点蠢,但是很可爱。

  她承认如果他们换个方式遇见,她或许会爱上他,但现在也只能止步于喜欢了。

  诸伏七一直奉行及时行乐的原则,毕竟她这种身份指不定哪天就因为什么事情嗝屁了,所以她为了进入杰森的屋子顺其自然的让浅尝即止的亲吻变成无法分割的相拥。

  “你不喜欢我了吗?”她看向突然停下动作的他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她相信这世上的男人大多十分无趣,在合适的时候半推半就对他们来说是绝对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可杰森好像不太一样。

  他最后也只是把她抱在怀里,他亲吻着她的头发告诉她,他喜欢她,所以他想等她想起来才能再做接下来的事情。

  喜欢,多么轻易说出口的一个词。

  就像人类可以随意喜欢路边一只小猫小狗一样,根本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他的蓝眼睛深情凝望着她,就好像他说的是事实一般。

  她居然心动了。

  “如果我一直想不起来呢?”她问道。

  他没有回答。

  诸伏七不太记得那天晚上的天气究竟如何,或者邻里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整个世界都在某个瞬间变得极为安静。

  她被杰森像是一件宝贝一样抱在怀里,她的鼻腔之中充斥着红头罩带着沐浴露无法掩盖的硝烟气味,而这并不友善的味道在他的身上居然让她觉得安心。

  她久违的一夜无梦,自从那天之后他们似乎渐渐习惯了抱在一起睡觉的日子。

  后来的诸伏七想起他们互相取暖的日子,她很难不把这称为两个脆弱的人互相舔舐伤口,即便当时的他们都没有意识到也不愿意去承认。

  他们之间的关系在某天酒吧下班十分自然的因为酒意得到了升华。

  他们都说是喝多了,但其实酒精能够起到的从来都是让心底的渴望宣之于口,而非空穴来风。

  与身体快感随之而来的是无止境的空虚,她朦胧间看到了虚空中的自己。

  ‘她’背对着这她,向着更加漆黑的地方走去,而她居然不敢向前了。

  “杰,我爱你。”她其实不太确定当时的自己说得是谎言还是真话。

  “我也是。”

  她不确定他们之间的互诉衷肠到底掺杂了多少的谎言,反正她没说自己是个没有失忆的公安卧底,他也没说他是红头罩。

  这让她总是无法相信红头罩是真心爱着自己的,也无法相信自己居然会愚蠢到爱上任务对象。

  她胸口的洞越来越大,大到无论怎样的触碰都无法填满,她靠在床头点了根烟。

  “我不知道你还会抽烟。”他惊讶道。

  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她没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杰森并没有把她的笑理解为嘲笑,他只是抱着她问她这有什么好笑的。

  她把他的脑袋抱在怀里,她的双眼鼻子嘴唇能接触到的只有他,她的五感在此刻是因他而存在的。

  虚假的现实,真实到她根本分不清。

  她哭了。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是哭她的愚蠢,还是哭他万分之一虚假中的真实?

  杰森有些不知所措的问她怎么了,她什么也不说只是想要继续灵魂短暂相触的行为。

  可每当短暂的触碰之后,她会愈发感到空虚。

  假的,都是假的,他的额头的汗液滑落到她的唇边,是真实到无法忽视的与海水截然不同的咸意。

  此刻他看着她,他的眼里只有她。

  这反而让她意识到他根本不可能爱她的灵魂。

  有希子阿姨的电影更加让她意识到。

  虚假的东西永远无法成为现实,梦是会醒的。

  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是无法坦白的谎言,所以他们的爱意再深刻也只能建立在如今浅薄关系之上的谎言。

  戳破这一层谎言,这一切华美的表象都将在顷刻轰然倒塌。

  她努力的维持着虚假的真实,为的就是让一切谎言延续下去,她开始慢慢地无法接受谎言戳穿那天究竟会发生什么犹如世界末日一般的事情。

  可末日不会因为人的恐惧就不会来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恢复记忆了?”

  她其实很疑惑,很疑惑他是以什么样的立场质疑她居然没有告诉他恢复记忆。

  他这么轻易就戳破了谎言,他们之间还剩下什么?

  他怎么能够质问她呢,她这么努力的在维持这一段虚假的感情。

  啊,也许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吧,可他为什么要哭呢.

  “你装作不知道不好吗?”

  “……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杰森,这很重要吗?”她不解地问道。

  “不重要?我真是疯了才爱上你。”

  杰森的失望与痛苦溢于言表,而她呢,她只想捧腹大笑。

  “你爱我?你爱我?!你别开玩笑了,从你把我捡回去的那天开始,我们之间就不曾说过一句真话,你居然指望我相信你会爱我!”

  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双眸通红按在她的肩膀上质问道:“所以,你说你爱我都是假的。”

  真的,当然是真的。

  她不敢承认也不想承认。

  “怎么可能是真的。”她嘲笑道。

  他好像懂了她当时的嗤笑是什么意思,他早该懂的,只是他想装作不知道。

  他骑着摩托说不必再见的时候根本不敢回头,他怕见到她漠然的像是刀子一样刺向他胸口的双眼。

  而她在他离开之后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跪倒在地,她大口的汲取着身边所有的呼吸直至失去所有意识。

  若非降谷零意识到她的不对正好赶来,她可能会死在谎言消弭的夜晚。

  “你爱上他了?”降谷零问道。

  “我知道我不应该爱上他。”

  “你知道你还——你得克制住你的情绪。”降谷零皱着眉头看向她,他几乎是咬着牙警告道,“你应该不会犯蠢到觉得红头罩会爱上你吧?”

  红头罩都不知道诸伏七是谁,他该怎么爱上她?

  诸伏七觉得这些日子就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时分的痛苦恰恰验证了她曾沉溺于美梦。

  人是要醒来的。

  她如果一直沉溺于梦中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她看向脑海中重新出现的幻象拿起桌边的药一口气几乎吞下足以致死的量。

  不行,她还要替哥哥报仇,她还不能死。

  她对着马桶使劲抠出吞咽下的药物,她跪在马桶前几乎把胃里吐空,她双腿酸软到几乎无法直立。

  可她能怎么办。

  “你活该。”‘杰森’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耻笑道。

  ‘杰森’蹲下i身用平视着她,他蔚蓝色的双眸中尽是讥讽,他一字一句用刀刃一样的话语说出她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

  “你不会真以为我爱过你吧?”

  “蠢货。”

  她试图把自己与杰森割裂,可杰森居然用红头罩的身份来见她,他想做什么?在事后嘲笑她的愚蠢吗?

  他以为她不知道,她就陪他演。

  他觉得她是个没有恋爱就活不下去的蠢货,随便他吧。

  她已经快要疯掉了。

  “你有没有后悔过什么事情。”红头罩用处理过的声音看向诸伏七说道。

  她确定他想要什么回答,但她十分明白他这话是‘替’杰森问的。

  如果她想要延续美梦自然应该谨慎回答,但这一次她选择亲手打破这些时日她渴望抵达的梦境彼端。

  她的手顺着他裸i露在外的脖颈一直向上,杰森之前以为她失去记忆存放物品并不谨慎,所以她此时能够轻易知道面罩的开关究竟在哪儿。

  ‘咔哒’

  他红头罩之下带着苦笑的面容在她面前展露,他悲伤道:“你知道。”

  她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她抵着他的额头先是轻轻吻了他的双唇,她还嫌不够一般用舌尖轻轻触碰。

  她醒了,杰森也醒了。

  他推开她质问道:“看我在你面前做跳梁小丑很好玩吗?”

  “好玩。”她笑道。

  “你到底——”他问到一半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算了。”他说道。

  “或许那天我就应该对你见死不救。”

  好疼啊,诸伏七想道。

  杰森或许想要看她恼羞成怒,但是她没有。

  她露出浅浅的笑意用十分怀念的语气说道:“是啊,你当时就应该让我淹死,这样我的故事就会有一个我满意的结局。”

  她想见诸伏景光,她太想他了。

  这世上除了他以外根本没有人会无条件的包容她的所有错处。

  杰森冷笑一声,他重新带上红头罩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道:“以后你想要什么样满意的结局都随你的便吧,和莱伊或是波本上i床,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他们本就不该有关系。

  她继续全身心回到工作之中,就算每天只睡一两个小时她也很难再感到疲惫,毕竟她更恐惧闭上眼就见到杰森对她冷漠的嘲笑。

  她不信他爱过她,于是她也逐渐的开始相信自己不曾爱过他。

  她看到黑面具杀死了‘红头罩’,却发现放下其实很难,若非蝙蝠侠及时出手阻止她或许会一枪杀死黑面具,或是之后杰森希望她杀死的小丑。

  太久没有得到休息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但她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扭过头转身就走。

  “你——”

  可等他转身的时候杰森拽住她的手臂似乎想要说什么。

  她冷漠地瞪视让他所有的话都被咽了回去。

  “我就不该指望你有心。”他松开她的手说道。

  诸伏七不想争论这些无意义的问题,他不拽着她,她就继续不回头的走。

  她依靠审问黑面具拽出他后面的朗姆,她知道自己的任务快要完成了。

  长时间的工作以及精神的问题让她的身体几乎垮掉,她不愿意把这事告诉降谷零,于是就让他带着朗姆回国而她继续试图从哥谭挖出更隐藏更深的秘密。

  她曾想过无数次她的死法,她是绝对不想插满管子痛苦死在病榻之上的,活着对她来说也没有别的意义,所以她绝不想苟延残喘。

  于是她在某一次小丑引起的爆炸中,她看向燃烧的游乐场义无反顾的向前冲去。

  她救出她所能够救的每一个人,她却失去逃跑的力气于是坐在地上思考着人被火焰吞噬会不会死得太过痛苦。

  “你疯了吗这样坐在地上,你会死的?”红头罩粗暴地把她从地面拽起。

  她理所当然的把他认定为自己的幻觉,于是她肆无忌惮的在此时展露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她把手按在他发烫的头罩上自嘲地笑道:“人在死之前还能见到想见的人,你也总算不再对我冷嘲热讽,真好。”

  “都到这种地步了还在说些什么让人听不懂的话,我带你出去。”杰森拽着她想要带她离开。

  原来不是假的啊。

  她被拽得生疼,于是皱起眉头不满地嘟囔着:“你别管我,我已经没多久好活了。”

  不是假的,那就不能陪她一起死了。

  她挣脱开他的桎梏往更深处跑去,而这一次他义无反顾的追上她的步伐。

  火焰几乎把他们完全吞噬,而他们似乎都失去了恐惧死亡的能力。

  诸伏七脱力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杰森知道这并非新伤,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把她卡在自己怀里,他把头罩丢到一边捧着她的脸难以置信道:“你怎么会变得这么虚弱?”

  他根本无暇顾及让他们变得愈发灼热的火焰,他仔仔细细看着怀里的人才发现,她的身体几乎已经到了瘦骨嶙峋的地步。

  “因为我已经没多久好活了,倒是你,跟进来送死做什么?”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杰森捧着她的脸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诸伏七摇摇头轻笑道:“你明白的,就像你应该明白我爱你一样。”

  杰森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你说——”

  她捧着他的脸笑道:“都要死了就让我说回真话吧。”

  说罢,她使出全身力气尽可能把杰森包裹在怀中,而她利用自己的身体替杰森挡住火焰试图让他离开火场。

  “我爱你。”

  火蛇从上至下几乎把她烧得想要尖叫,但她忍住了,她只是笑着看向他。

  杰森不太明白为什么一个口口声声说自己快死的人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她一定又在说谎。

  她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除了那句‘我爱你’。

  只那一瞬,他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走到如今地步的唯一理由,也明白了他唯一想做且早就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他张开双臂重新抱住诸伏七陪她一起卷入烈火之中。

  “我也爱你。”

  不管她信不信,他早该告诉她的。

  作者有话说:

  IF线,假如小七最开始没有失忆,是BE,很痛(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