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5 鸩星】
看起来陆杭馨伤得挺重,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直至过去好几分钟,她才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面色苍白,血色尽失。
“这就是先天女巫啊……”陆杭馨自嘲般地勾起嘴角,“就算死了,诅咒也不会消散。”
她缓缓坐回了原处,眼眸再次泛出紫色,似乎在慢慢疗愈自己的伤势。
显然,对面的女人和韩璇关系匪浅,否则也不会受到如此强大的诅咒保护。虽然很好奇,但刚吃过亏的陆杭馨聪明地没有开口发问。
褚素素轻轻用手指叩了叩桌子,她不是圣母,对试图伤害自己的人生不出任何同情心:“回答我的问题。”
陆杭馨重重地咳了一下:“我不知道韩璇为什么留下那份名单。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过她了。”
她们之间的交际,也就仅限于褚素素在回忆里看到的那些。
当时陆杭馨警告韩璇不要做得太过分,后来却被韩璇鼓动,组织帝都女巫一起屠杀猎人。
褚素素只知道最终祂对韩璇施下了惩罚,却不知道其他人的下场。
而陆杭馨解答了这个疑问。
“……我们作为帮凶,当然也被惩罚了。”她闭上眼睛,讲述了这段有些黑暗的过去,“祂剥夺了我们的一部分能力。”
“后天女巫本来就修行不易,自那之后,我的魔法再也没有精进过一步。”
“你说,我又哪里再敢去联系韩璇呢?我不要命了吗?更何况那件事过后,我的旧伤一直没有好,已经弱得不行了。”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其他的,爱莫能助了。”
听到这里,褚素素忽然灵光一闪:“韩璇的血,是不是可以彻底疗愈你的伤势?”
“当然。”
陆杭馨苦笑:“不然我刚才又为什么对你动手呢。”
褚素素紧紧抿起了嘴唇,心跳加快了些许。她觉得自己似乎从陆杭馨和冯芷兰两个人身上,捕捉到了一些微妙的联系。
韩璇让冯芷兰用女巫的名单,向她换取血液,而名单上的陆杭馨也想要血液……
“你的旧伤,需要多少韩璇的血才能恢复?”
陆杭馨眼珠转了转,没有给出直接的答案:“那当然是越多越好。”
褚素素回忆了一下冯芷兰要走的分量。
“一滴。”她斩钉截铁地说,“韩璇留下你的名字一定有她的用意。我不清楚你有什么底牌,但只要你能拿出让我满意的东西,我就给你五滴血。”
“……一滴不够治好我的伤,半管。”
果然,陆杭馨隐藏了些什么。
然而褚素素可不会被她牵着走,毕竟唯一的血液在她手里。这就像是掌握了稀缺资源的商人,可以随意坐地起价:“没有商量余地。一滴还是什么都拿不到,你自己选吧。”
陆杭馨咬牙,纠结了半晌,最终隐忍道:“至少也得十滴。我把那个给了你,能量会削弱很多,再加上旧伤伤势太重,可能会死。”
“死”这个字在褚素素眼里激起点点波澜。
“所以呢。”她无动于衷。
可能会死又算得了什么。有的人可是真真切切,从悬崖上坠了下去,粉身碎骨,什么也没留下。
唯一来过的证明,就是如今褚素素执拗寻找的答案。
陆杭馨挫败地闭上了眼睛。显然,她也没什么别的选择不是么:“好,一滴。你稍等一下。”
她起身进屋,片刻,手里拿着个小盒子出来了。
那盒子看上去是装首饰用的,款式再普通不过,甚至还有点老气。
这就是她的底牌?
陆杭馨将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是一个发夹。
发夹上面装点着一个小小的蝴蝶结,清纯又可爱,只是紫色的布料已经开始泛黑了,显然是一件老物件。
陆杭馨盯着它,目光中满是怅然:
“当年受到祂的惩罚之后,我险些魔力全失。我向韩璇求助,她便给了我这个。”
“这是属于韩璇的东西,上面寄托了不少她的气息……也是靠着它,我才能撑到现在。”
“思来想去,我和韩璇唯一的联系只剩下它了。所以如果她死前特意提到了我,那大概是想要回这个。”
“你拿走吧。”
愣神的人不光是陆杭馨,还有褚素素。
她的目光死死黏在了那个发夹上,带着些错愕般的怀念。几乎是瞬间,鼻头便涌起一股酸酸的感觉。
这不是韩璇的东西。
这是褚素素的发夹。
… …
那是还在高中时的一天。
那时候的褚素素是个早熟的孩子,也希望自己看起来更加成熟一点。中学生又都在臭美的年纪,所以她几乎每天都会稍稍化妆打扮一番,刚好控制在不会被老师抓住的程度。
然而化妆的话,有件避免不了的事情就是脱妆。
每到中午吃完饭,她都会在图书馆补个妆——至于为什么不在教室,是因为教导主任会随时出没,没收化妆品。
“……”那时还瘦得跟个小萝卜干似的韩璇坐在她对面,看着拿着气垫在脸上来回拍打的褚素素,有点不解,“为什么天天都要化妆呢?”
“唔……为了让自己更漂亮啊。”褚素素顺嘴答道。
韩璇想了想,诚实地说:“可是你就算不化妆,也很漂亮啊。”
“但是可以更漂亮,为什么不呢?”
褚素素放下气垫粉饼盒,来了兴致,朝她解释:“不光是化妆呀,还有穿搭、发型,都很重要,整体的搭配还可以决定一整天的气质。”
她对这些也是有一套研究的,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我每天都会编不同的辫子,比如今天就是鱼骨辫,比较甜美一点。所以我戴了一个发卡来搭配……”
韩璇耐心地听着,好像有了一些新的感悟。
其实褚素素说的这些,她大概也明白——毕竟是喜欢画画的人,对色彩搭配怎么能不懂呢。
只是韩璇从来没往“打扮”这方面想过。每每照镜子,她都觉得自卑、害羞极了——像她这样的丑小鸭,真的拥有这样的“权利”吗?
不过,褚素素头上的发饰还是映入了她的眼中。
那天放学后,韩璇头一回踏入了自己从未涉足的店铺。一排排架子上是琳琅满目的视频,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她站在架子前,只不过看了一眼价格,便望而却步——是根本负担不起的数字。
对其他人来说随随便便就能掏出来,可那个时候的她寄人篱下,哪里来那么多零花钱呢?
虽然用魔法也不是不可以自己变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但韩璇不喜欢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切都是虚幻的,不靠魔法的话,就没有办法获得。
她还是更向往像普通人一样,用普通的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惜好像没有这种可能。
韩璇最后深深地朝那些发饰望了一眼,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却忽然被老板娘叫住了。
“喂,小姑娘。”她看出来了韩璇的窘况,蹲下身拿了个盒子,说,“我们这里有一些瑕疵品,不要钱,喜欢的话可以拿两个。”
“……”
韩璇最终从里面选了一个小卡子,对着老板娘深深地鞠了一躬。
离高中部下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她又重新进了校门,对着门口积的那摊水,小心翼翼地将发饰戴在了头上。
虽然那个发饰并不算新,但白色好像将脸颊映得更亮了一点。
韩璇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得更快了,她有一种冲动,那就是让褚素素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带上发饰的她,应该会漂亮一点……吧?
她站在高中部的楼下等了许久,总算等到了她要等的人。两人隔着楼梯遥遥相望,打了个招呼。
褚素素自然一眼就注意到了韩璇的变化,刚想开口:“你……”
却在下一刻顿住了。
那个发卡本身就是瑕疵品,加之韩璇的头发又多又厚,不知何时开始摇摇欲坠,在此时总算绷断了最后一根弦。
——它骤然裂开,掉了下来。
韩璇下意识用手接住了它的碎片。
她怔忡间,难掩失望:“啊……”
还是不行么。
不过也确实,瑕疵品能撑这么几个小时,都出乎意料了。
韩璇想,在别人眼里,自己是不是也像瑕疵品一样呢?灰蒙蒙、不起眼,没有人爱……
她忽然感到有一只手覆在了自己的头上,轻轻地一阵拨弄,便将什么东西固定住了。
“戴这个吧。”褚素素笑眯眯地从书包里找出镜子,给她照一照,“坏就坏了,没关系,我这个紫色好像更衬你哦?”
后面的话她压低了声音:“是你眼睛的颜色。”
韩璇被动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明没什么变化,却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真漂亮。”她听见褚素素说,“要好好保管哦。”
… …
而后便是现在。
变成了陆杭馨手里,这个承载了她气息的物件。
发间香气依稀残留。
【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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