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3 咎星】
那是褚晴漾第一次体会到文字描述和现实的区别。
仅仅从褚素素那里听来只言片语的描述,并不足以真正让她明白女巫的神秘之处。那些紫色的魔法、幻觉、玄妙……都听上去无比空泛。
可此刻,褚晴漾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褚素素会执着地认为韩璇为她留下了线索。
——因为冯芷兰的眼睛里忽然弥漫起了淡淡的紫色雾气,在白色虹膜的对比下十分明显,像是纯白画布上紫色的打底水彩。
那是一旦见到,就难以忘怀的场景。
“你是女巫?”
褚素素“腾”地一下站起来,上挑的双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你……不对,Rebecca和她丈夫都是普通人,你不可能一生下来就是女巫。你是后天女巫?”
所以,冯芷兰的身体渐渐好起来也不完全是因为韩璇的血,大概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成为了女巫,体质得到增强?
“嘘。”
冯芷兰将手指抵在唇边,有些紧张地示意她噤声:“韩璇姐姐说这件事不可以告诉别人,否则我的病就好不了。”
“韩璇姐姐是我的老师。”她又道,显然还不到明白“女巫”代表什么的年纪,语气十分轻松,“我跟着她学了些东西,身体比以前好多了。”
褚素素沉默了下:“收你当学生?什么时候的事情。”
“几个月前。”
那个时候,韩璇还在。
可两人的关系却陷入了尴尬之中。
褚素素恼怒她不肯将完整的记忆还给自己,而韩璇又总是一句都不愿解释,只是回以浅浅的笑容。
冷战之下,褚素素也不愿去多管她在做什么,见了谁,所以对于韩璇将魔法教给了冯芷兰这件事,竟然一无所知。
……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着手准备如今的局面了。
又或许,韩璇坐在她身边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怎么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这个念头一进入脑海,褚素素便觉得心脏钝痛到几乎要停止跳动。
她什么也不知道。
承担一切的永远只有韩璇一个人,而她,只是躲在伞下的胆小鬼罢了。
一旁,褚晴漾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眼神。她总算相信了褚素素的直觉是对的——事情的关键就在面前这个小女孩身上。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身边人的状态,伸出手拍了拍褚素素的肩膀,希望这样能给她些许安慰。
“小妹妹。”褚晴漾斟酌着开了口,“在昨天,我们见到了冯立冬,也就是你的妈妈。”
听到“妈妈”二字,小女孩立即流露出了期待的神情。她不知道Rebecca犯了罪,只以为母亲有事,一段时间不能回家。
“妈妈怎么了?”
褚晴漾给褚素素投去了个眼神,这种事,还是由当事人来描述比较好:“你来说吧。”
“嗯。”
褚素素定了定心神,将那副场面简单说了一下:“你妈妈肯定不是女巫。会是某个女巫想要试图和我联系吗?”
冯芷兰想了想:“姐姐,你稍等。”
小小的身影跑进自己的房间,随后拿出了一个文件夹。她从里面找出张有些破旧的纸,示意褚素素看看。
“这是?”
这上面的笔迹十分熟悉,甚至还在角落里随手勾勒出了一个漂亮的图案。画技之精湛,普通人根本做不到。
不用说,自然是出自韩璇的手笔。
纸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几个人名,初步判断都是女性。
冯芷兰解释道:“这是帝都的女巫名单。韩璇姐姐留下的,说我有一天会用到。”
她晃了晃小脑袋:“虽然她没告诉我明确的用处,但我觉得,现在就是用上它的时候。”
……对,是的,褚素素认出了其中一个叫做“陆杭馨”的人。在韩璇的回忆中,这个人曾经出现了几次。
韩璇并不是个热衷于交际的人,当时之所以能联合所有女巫一起反抗猎人,也有部分是靠陆杭馨出力牵线搭桥,这才凑齐了人。
“用下划线标出的,代表已经逝世。”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三个名字,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许多。
可这个事实也不免让人心惊胆战。仅仅过去了七八年的时光,女巫的数量便锐减至只剩三个。
甚至除去面前的冯芷兰,只剩两个。
“虽然没办法知道究竟是谁想见素素姐姐,但只要把这两个人都找出来就好了吧?”
冯芷兰歪着头,露出天真的笑容,随后将那张纸珍而重之地交到了褚素素手上。
“这个就给你了,素素姐姐。”
说着,她重重地点了下头,“一定要好好保管哦!对了……”
“嗯?”
“既然我帮韩璇姐姐把东西转交给你了,那她留下的血,可以给我一点吗?”冯芷兰开心地说,“不用很多,几滴就好。”
褚晴漾和褚素素并没有在冯芷兰家逗留太久,只待了十几分钟,将事情都问清楚了之后便离开了。
毕竟冯芷兰的外公外婆不可能把一个白化病的小孩子扔在家里太久,随时有回来的可能。
而什么“女巫”、“魔法”之类怪力乱神的话题,显然不适合在他们面前提起,否则只怕要当场报警。
副驾上,褚晴漾侧身系紧安全带:“今天先这样吧。名单上的人,等我先去查查再说。”
不论怎样,毕竟这整件事都不合常理,作为警察的谨慎让她并不想太快行动。
得确保那些人不是什么危险人物——譬如逃犯之类的,才行。
褚素素只觉脑海里乱乱的,盯着前方,开车之余,根本无法思考:“好。”
“如果韩璇真的留下了什么线索,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褚晴漾沉吟道,“将东西交给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未免太冒险了些。”
不过事实上,褚素素觉得现在的冯芷兰已经不能被当成一个小孩了。
紫芒从她眼睛里闪出的瞬间,稚嫩的身体仿佛忽然变得成熟了许多,称得上是脱胎换骨。
韩璇的记忆中也不是没有其他女巫出现,可都没有给褚素素同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名为强大。
或许在魔力上,冯芷兰有着不俗的天赋,才让韩璇选择她成为学生,又放心把重要的事情交给她?
“我觉得。”她顿了顿,“韩璇不能直接告诉我,或许是因为祂。”
少年时韩璇就曾大张旗鼓地反抗过祂,而后被施下了惩罚。
假若韩璇故技重施,再次耍了某种小手段,那么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被祂知道的,否则就严重了。
这样一来,迂回隐晦的方式,自然不得已之下成了唯一传递信息的途径。
褚晴漾蹙起眉头,理清思绪:“那韩璇至少也应该说过一些暗示性的话才对,不会全都得靠你猜。你回忆一下?”
暗示?
… …
夜空下的叶榆城,星星坠下之前,曾告诉她——
“下一次不论在哪里,都要认出我。”
“即便我变成了星星。”
“这次,换你来找我吧。”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 …
那些告别的话语,原本如碎玻璃一般扎入身体,刮得她遍体鳞伤,此时却顷刻间湮灭成灰,让褚素素的心中忽然窜出一簇希望的火苗。
再见面?
如果,她是说如果,她们真的可以再见面呢?
仅仅是想到这个可能性,都让褚素素如触电般,后脊微微颤抖,随后坚定地握紧了方向盘。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哪怕受到同样的神罚。
她也要试一试。
【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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