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4 璇记·十五】
九月七日,阴。
“这个暑假过得很开心,我跟朋友一起玩耍,学到了很多东西。”
在交上去的暑假作文中,韩璇这样写道。
而后就被老师批评了。
“都初中生了,怎么还写这种流水账呢。”语文老师拿着作文本,告诉她,“应该围绕某个具体事例展开,比如你跟朋友之间玩了什么?你又为什么学到了什么?”
韩璇被淹没在老师的喋喋不休中,但却意外地没有走神,而是很认真地把老师说的要点都记下来了。
“我明白了。”她点点头,“我回去改一改,晚点拿过来给您看。”
对于这样的好学态度,语文老师很欣慰。
晚自习的时候韩璇便开始改作文,照着老师说的那样,几乎整篇重写了一遍。
她一向不爱用文字表达自己,可今天却觉得格外顺畅。
大抵是因为,作文的内容是她和褚素素在暑假一起做过的事情。
事实上这个暑假她们几乎每天都呆在一起,发生的事太多了,记都记不下来。
有时是韩璇去高三补习班门口等人,有时是褚素素坐在美术集训班门口喝奶茶。
对了,韩璇找了一家正规的美术机构,专门负责培训有意向成为艺术特长生的学生。
至于费用的问题,褚素素没问过,韩璇也没提。
总之这个夏天就像一场梦一样,快乐得不太寻常。
可惜时光飞逝,转眼就又开学了,高三和初三的学生不约而同都忙碌了起来。
她们上课和自习的时间也错得越来越开,以至于韩璇想要见褚素素一面还挺费劲的,必须得每天留到很晚。
但韩璇不觉得这有什么,总归就是坐着等而已。
她已经习惯了悄悄坐在走廊里的台子上,透过高三一班门上的玻璃,看那个坐得很靠前的人。
没有人能瞧见她的身影。
褚素素是说到做到的人,一旦发誓要好好努力,就真的一天都没偷懒,连吃饭的时候都在背生物知识点。
韩璇从外头看着那张侧颜,不禁莞尔笑了笑。
可她的目光随即落到褚素素身边的同学身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不知为何,今天她总觉得这些人给她的感觉不太对劲,这种气氛和能量的异样是普通人很难察觉到的。
忽然,有人从高三一班的后门出来,走往厕所的方向。
韩璇下意识抬眸看去,却认出了那张脸。
——那个姓刘的男生,好像喜欢褚素素,曾经在文具店纠缠过她。
所以上次韩璇让他在大雾里摔了狠狠一跤,养了一个暑假才好。
最近他和褚素素一点接触都没有,一切安好。
可当这人骤然出现在韩璇面前时,一股不安的感觉还是攀上了心头。
她没有迟疑,跟了上去。
对方只是单纯来方便而已,所以韩璇站在男厕所门口,闭上了眼睛。
空气中看不见的魔法粒子缓缓流动,淌入了对方的松果体中。
闭上眼睛,韩璇的脑海中就能浮现出那人脑子里正在想的事情,及他的视野。
“哼哼……”那男生一边洗手,一边哼歌,同时嘟囔着,“还有几篇作业呢……”
然后他便回到了班里。
理应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那人所想陡然一入脑,韩璇便刹那间睁开了眼,从意识中挣脱了出来。
——她透过那个男生的眼睛,看到了班级里斜前方的褚素素。
褚素素正专心致志地做着题,怎会注意到身后有人在打量自己,所以毫无察觉。
那个男生手里也有着要做的作业,可却一直有一下没一下,不明显地抬头看她。
手里的笔在稿纸上画了无数个圆,笔画汇集成“素素”两个字。
很显然,即便被拒绝过了,他还是和之前一样,喜欢并时时刻刻注意着褚素素。
其实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因为这个男生目前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可韩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一幕产生如此剧烈的厌恶。
厌恶到她根本不想再多看,哪怕一秒。
韩璇沉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纸,咬着嘴唇,思忖了片刻。
是因为害怕自己的朋友被抢走吗?
褚素素朋友很多,玩得来的男生女生都有,有的时候,韩璇的确觉得自己在其中并不是那么重要的存在。
她将乱糟糟的思绪抛在一旁,决定暂时先不想这些。
可再次闭上眼睛的时候,韩璇又看到了那个叫刘子昊的男生桌上稿纸的内容。
他在纸上画了两个小人,一男一女,女生扎了个可爱的马尾辫。
很明显,他这是在隐喻自己和褚素素,希望能有机会接近她。
韩璇在原地站着,沉默地思考了半晌。
她看到过他们上次的期末考试片名,这个刘子昊学习好像还不错,长相么……也勉强还过得去。
褚素素之前拒绝他,是因为他们之间完全不熟,且她厌恶别人这种跟踪行为。
可刘子昊看上去并没有想放弃的意思,如果,她是说如果,他们借着某个契机熟了起来,褚素素会不会改变之前的想法?
会不会接受他?
现在偷偷早恋的高中生也不少……
韩璇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她从来没有这么深入地思考过这些问题,猛然间开始胡乱思维发散,却愈发往糟糕的方向行驶。
可褚素素接不接受谁,跟她又有什么关系,自己这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韩璇只觉心中已经乱成了一锅浆糊,越想越想不明白。
她又借助刘子昊,将微不可查的魔法粒子附在了离他不远的褚素素身上。
……幸好。
褚素素满心慢眼都只有眼前的卷子,除了告知跟题目,其他一概不管,就连时不时巡视他们是否在认真学习的老师都不能分走她的目光。
整个班里,没有她特别在意的对象。
韩璇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忽觉轻松了不少。
“叮——”
就在此时,下课铃响,留给高三学生小憩的10分钟自习课间到来了。
学生们纷纷结伴出来上厕所,但因着韩璇刻意隐去了身形,没有一人知道她在这里。
刚才上过一次厕所的刘子昊又走了出来,正好经过韩璇面前。
那一瞬间,他对上了她的眼睛。
刘子昊猛地一个激灵,迷糊地想,自己好像看到了某种泛着紫色的东西?
但定睛一瞧,又什么都没有。
“别发呆了。”别人拍拍他,“快接水去吧。”
他们一行人渐渐远去。
韩璇却怔怔立在原地,即便此刻的走廊聒噪不已,身边全是叽叽喳喳的人,也一动没动,甚至根本浑然不觉。
理论上来说,只要咒语到位,女巫的魔法可以做到任何事情,无所不能。
但她们最本质、最基础的能力只有两样,一是预言,二是诅咒及祝福。
韩璇的骨子里天生就流淌着女巫的血,因此她不需要借助任何工具和媒介,就能轻易看到未来。
这也是韩父身为复城集团总裁,却迫切想得到她一个小女孩的帮助的根本原因。
而刚才擦身而过的那一刹那,她从那个叫刘子昊的男生眼睛里,看到了某些预兆。
——褚素素。
那些残破、断断续续的画面中,褚素素和刘子昊面对面地站在一块,即便看不清两人的表情具体是如何的,却能感知到他们的距离很近。
随后,韩璇看到刘子昊伸出了手,放在了褚素素的手腕之上。
再之后就无从知晓,什么都看不到了。
韩璇静默了数秒,随后忽然消失在了原地。原本就无人注意她曾来过,自然也无人注意到她的离去。
唯独此时走出教室的褚素素,站在教室门口伸了个懒腰。
“奇怪。”她咕哝着。
怎么闻到了一股韩璇身上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