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褚素素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可楚远熙就在她旁边,没有这种可能。
她不禁露出个茫然的表情:“你在说什么?”
“……哈?”
“就是你刚才说的,什么是我的小跟班?你解释清楚。”
楚远熙一脸纳闷:“不就是字面意思吗,有什么值得解释的。你到底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呢!”
俩人稍微提高了些声量,在外人看来,像是潮起来了一样,让旁边的几个同学不禁投来目光。
“没事,甭管她们。”和两人相熟的同学见惯不怪,解释道,“这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了,上学时候就这样,动不动就凶起来,实际啥事儿没有。别在意啊,继续吃。”
其他人这才收回眼神。
褚素素却没空管这个,楚远熙说的话犹如一块石头坠入小溪之中,一下子溅起巨大的水花,让她的心都乱了。
“你跟我出来一下。”她低声道,“我们聊聊。”
火锅店外面有一片奶茶售卖区,环境安静不少,褚素素不由分说,拉着楚远熙来到了那边。
刚坐下,她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什么叫韩璇是我的小跟班?”
楚远熙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到现在都没明白对方到底为何如此震惊:“……?”
她伸手摸了摸褚素素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听不懂中文吗。”
褚素素一把拍开她的手,满脸怒容,有些焦急:“你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这不好笑。”
但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她的心里也是犹疑不定的。对方的为人她清楚,不会突然乱讲这种没有根据来由的东西。
“你是真不记得了?”
楚远熙没有生气,只是慢慢地收回手,若有所思,随后慢慢解释道:“我没跟你开玩笑,上学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你有个小跟班。”
她是高二下学期转学到他们高中的,在刚来的时候,就见识过这一点了。
不论褚素素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个瘦瘦矮矮、毫不起眼的小不点,怯生生地管她叫“素素”或是“学姐”。
有时候楚远熙跟褚素素一块儿写作业,那个孩子也会默默地跟着一起,沉默寡言,几乎不敢拿正眼看人。
楚远熙甚至还说了很多极为真实的小细节:“所以你刚才为什么那么问我?这种事,你不可能全忘了吧。”
巨大的信息量让褚素素怔在了原地,她下意识地微微低头,眼睛盯着两人之间的那张桌子,任凭满目的白色侵袭思绪。
到底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还是楚远熙在扯淡?
“……你确定,你说的那个人是韩璇?”
褚素素心跳如鼓,手指动得飞快,从手机里找出几张照片,摊在楚远熙的面前。
“是她?”她声音干涩,不断重复着,确认道,“是这个人吗?”
“韩璇”这个名字并不算罕见,网上到处是同名同姓的人,会不会是楚远熙搞错了?
对于这种解释的渴望,在心中不断蔓延。褚素素几乎是在心里祈求,祈求楚远熙对自己的说法予以肯定。
自己怎么可能在十几年前就认识韩璇,甚至对方还当过自己的“跟班”?她们第一次见面,分明是在那个光线昏暗的酒吧内啊!
可楚远熙接过手机,对着屏幕仔细辨认了一会儿之后,还是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不是同名,就是她。”
她将照片放大,指给褚素素看:“虽然乍一看跟当时不一样,但五官大致没变,只是皮肤白了许多。”
“而且重要特征都没变,比如眼睛的形状、脸型……还有这个。”
楚远熙指着照片的角落,那一块儿刚好拍到了韩璇身前摆着的画笔和画本。
“以前我和你一起写作业的时候,初中生没那么多功课,她就坐在旁边画画。不得不说还挺有天赋的,所以我印象很深。”
“……画画?”
“嗯,每次只花不到十分钟,就能画出一副人物肖像,整个本子全都是涂鸦。”
现实生活里很少见到这么爱画画的人,所以偶尔楚远熙也会对着韩璇摊开的本子打量一会儿。
“如果她现在还在画画的话,那就全都对上了,毫无疑问,肯定是同一个人。”楚远熙想了想,道,“只是,你听上去不记得她了?”
褚素素扯了扯嘴角,被突如其来的事实砸蒙了,心中五味杂陈,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
“如果我说。”她轻声道,“在我的记忆中,我跟她在几个月前才第一次见面,你信吗?”
楚远熙当即断言道:“这不可能。”
她的语速缓了下来:“更何况,当时你好像还和她……”
这句话说有得些小声,心已经彻底乱了的褚素素没有听见,她倏然起身,随后转头道: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可以吗,我马上回来。”
她急匆匆地重新进了火锅店内,坐回座位上。
旁边几人有些诧异:“远熙呢?你们不会真吵架了吧。”
“没。”褚素素勉强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要太过奇怪,“我问你们个事儿好吗,你们记得韩窈吗?她今天没来。”
其他人对视一眼:“当然,前段时间你还在微信上问过呢,我们都记得呀,怎么了?”
“……对。”一时心急,褚素素险些忘了这一茬,“那你们知道她妹妹吗。”
这个问题让几个女生陷入了沉思,其中一人想了想,回答道:“知道啊,之前听同事说,业内传闻复城有个私生女嘛,不过没人见过就是了。”
“你们没见过她?”
“那当然了,你以为我是谁呀。”女生叹气道,“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这种豪门秘辛,我哪清楚。”
“那你们听过‘韩璇’这个名字吗?”
几人对视一眼,俱都摇头道:“不知道。”
“从没听说过。”
“诶,都姓韩,不会就是那个私生女吧。”
有人反应了过来,她们都是在职场呆了几年的人,或多或少和复城或旗下有过合作,因此对这种豪门大瓜很感兴趣:“素素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来分享分享。”
看着同学们的目光,褚素素只觉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没什么。”她动了动嘴角,不知该说何是好,“没什么。”
随后褚素素再次在身边几人变得不解的目光中,骤然起身。
“你怎么了,素素。”她们关切地问,“怎么表情变得这么差?不舒服吗?”
可褚素素只是哽着喉咙,未置一言。
她落荒而逃般又回到奶茶区,望向正盯着自己的楚远熙,脸色惨白。
“你到底怎么了。”楚远熙皱眉道,“从刚才开始就奇奇怪怪的。发生什么了?”
褚素素靠着椅背的边缘,只觉天旋地转,脑中混混沌沌,一团浆糊就,不知自己到底在思考什么。
“我……”她木然地说,“我真的是从几个月前,才第一次见到韩璇的。刚才我回去问了其他人,没有一个人记得她。”
楚远熙闻言,自然摇摇头反驳道:“这怎么可……”
“你先听我说完。我记得你高三下半学期就不怎么来学校了,我说得对吗?”
有不少高三生在学校的批准后,会选择脱产在家学习,也就是不来学校,自行找老师辅导。
“对。”
“那就是了。”褚素素喃喃道。
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只有楚远熙记得韩璇,是因为他们班的所有人中,只有楚远熙那段时间不在学校。
她怎么还会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假设,假设褚素素以前真的是认识韩璇的,那么——
如果韩璇出于某些原因,刚好在高三前后把所有人关于她的记忆都消除了,就会漏掉楚远熙。
商场里的暖气开得很高,每一寸皮肤都是暖洋洋的,可褚素素却从指尖凉到了心间。
她隐隐有些头痛,不自觉地用指关节抵住了太阳穴。
从楚远熙说出“小跟班”这三个字开始,就像有一把无形的钥匙,解开了褚素素脑海内尘封许久的那个门锁,让过往的记忆倾泻而出。
她的眼前闪过一些似是而非的片段和画面,仿佛被烟雾笼罩着的时空,总算拨云见日,露出了真容。
“……你还好吗。”
楚远熙看着褚素素略带痛苦的神情,虽然依旧不明就里,但仍是放轻了语气,以免再刺激她,“到底怎么了?”
她关心地凑近,却在对方抬头的刹那怔住。
因为褚素素的眼中已经盈满泪水,下一刻就要溢满而出。
但她没有哭出来,也没有回答楚远熙的问题,而是先胡乱地抹了一把,也不管这可能会蹭脏自己的脸。
随后又有点颤抖地打开手机,从通讯录里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她必须要现在见到韩璇。
“嘟……嘟……”
可惜电话无人接听,微信发出去,也没有任何消息回复。
“不是,你别不说话啊。”楚远熙看她的脸色越来越差,忍不住道,“到底怎么了?”
在她印象里,对方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此时竟然会露出如此脆弱的情态。
褚素素握紧手机,摇了摇头。
“我临时有事,得离开一趟。”她说,“麻烦你替我向其他同学说声抱歉吧。”
她不知道韩璇现在在哪里,但是她知道韩窈家的地址。
病急乱投医也罢,褚素素唯一的念头,就是此刻必须需要一个人来把种种疑云全都揭开。
她忆起在江城碰见时,韩窈熟稔的语气。
“我们可是老同学,你居然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把你当外人?”
“我知道你游戏打得很好,教教我吧。”
……
可在此之前,她对韩窈的印象,却完全空白。
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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