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内,一个穿着长裙的身影踩着高跟鞋匆匆地走过,冲着休息室的方向而来,身后没跟着任何人。
她似是根本没料到里面会有人,故而没有敲门,便径自推开了,将韩璇和褚素素的对话打断了个正着。
女人看见坐在床上的二人,花了两秒认清是谁,讶异地挑了下眉:“你怎么在这。”
褚素素猛地回头一看。
来人正是韩窈,今天的寿星主角。
韩璇静静地坐着,并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而韩窈也没和她多说什么。
她来这里是拿东西的,视线快速寻扫一阵,很快锁定了沙发旁装订好的几份文件,被整齐地放在了一个手提包里。
韩窈将它仔细地拎在手中,抬眸瞅了一眼两人,忽然又低下头,摸了片刻,随即将一个东西朝床边扔了过去。
那是一个方形的小盒子,包装精巧,褚素素下意识地接住了,定睛一看,只发觉上面的字无比熟悉——
手、指、保、险、套。
什么意思?
对方的行为令她感到有些冒犯,将指套放在一边,猝然站了起来。
而韩窈误会了她的意思:“不用谢。”
“……我没想说谢谢。”褚素素抽了抽嘴角,平静道,“对了,我……”
韩窈“哦”了一声:“我知道你,褚素素。”
“你认识我?”
身后的韩璇忽然出声:“她的生日,邀请函发给谁自然一一看过。”
是这样么?褚素素狐疑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可复城千金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做这种事。
韩窈未置可否,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转身欲走。
“等一下,韩小姐。”褚素素出言叫住了她,“刚才的事,是你授意的吗?”
“哦?”韩窈好奇地回头,倚在门边,“什么事?”
身后在床上乖巧坐着的人也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好奇地昂起了头。
而褚素素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从牙关挤出来:
“刚才有几个人当众言语讥讽韩璇。看起来韩小姐是对此事毫不知情,我也相信以韩小姐的身份,不会做这种掉价的事情。但她们在众人面前的说辞,借的都是你的名头。”
……?
韩窈微张的唇没有合上,目光中忽然浮现出一点显而易见的疑惑,无辜地眨了眨眼:
“哈?”
褚素素继续道:“既然如此,韩小姐没有指使她们这么做,就是她们自作主张、为虎作伥。那么,是否给予这些人一点警告比较好呢?否则只怕要让人误会你和韩璇之间关系恶劣。”
“不论私下如何,但既然韩璇今天来了,那些说三道四的人最好该闭嘴。今天人这么多,往大了闹,对复城的形象也不好。韩小姐,你说是不是呢?”
听完这一长串话,韩窈的眼神愈发疑惑。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褚素素是什么意思:
“哦……你在替韩璇打抱不平?”
褚素素微微低眸,睫羽在眼睛下方垂出道阴影:
“韩小姐,我是认真地告知你这件事的。我想,如果你看到她们恶狠狠欺负韩璇的样子,也会和我一样想。”
韩窈半个身子都倚在了门上,随手用文件给自己扇了扇风,而后用另一只手拨了下长发。
她的表情极为古怪,像是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脸上的肌肉不住来回抽搐,似在极力克制表情。
而终究还是没绷住,毫无形象地“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韩璇,你女朋友太有意思了。”
韩窈捂着肚子,竭力不让自己的笑声太粗鲁,但仍是从唇齿间溢了出来,一只手遮着嘴巴,与方才在台上光彩夺目的模样大相庭径。
“她居然觉得你会被欺负?说实话,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好笑的事……”
她愈笑,褚素素的表情便愈冷,施了淡妆的脸上,无端透出几分冷艳来。
看起来,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根本没把韩璇当回事,还先入为主地误会了她们的关系。
都说豪门骨肉亲情淡薄,看来真是这样。
“韩小姐,我不明白你在笑什……”
她刚还想再说些什么,便被韩璇扯了一下袖子,轻声道:“没关系的,素素。她还有事,让她先走吧。”
睫毛忽闪忽闪,活脱脱一只善解人意又楚楚可怜的小白兔。
韩窈刚好不容易止住笑,看到韩璇此刻一副恬静可人的样子,又一下子没忍住,死死咬住嘴唇,才勉强维持住表情没有崩坏。
在褚素素转过来的刹那,她看见韩璇蓦然切换了神情,冷淡地示意她,没事就别多留。
演技这么好,怎么不去考表演学院。
韩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不再笑,草草点了下头:“我知道了,褚小姐。你说的那些人,我会去警告的。”
不能待下去了,否则自己一定会活活笑死。
韩窈拿着文件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休息室的门被重新关上。
料想她应该短时间不会回来,这回,褚素素干脆特意把它反锁了。
“咔擦”一声刚刚传至耳畔,一个温热的身躯便从身后贴了过来。
“素素。”
韩璇悄然走了过来,将头贴在她的肩膀上,轻柔而又亲密地蹭了蹭。
她轻声说,却莫名带了丝丝缕缕的甜:“你刚才,是在帮我出头吗?”
在谁都没预料到的情况下,褚素素“蹭”一下站了起来,不疾不徐地质问韩窈。
韩璇都看得有些怔了。
被杏色长裙勾勒出的背影,身姿窈窕,那一刻却仿若有万丈高,将她牢牢庇在身后。
风吹雨打,难以摧之。
“没。”褚素素没回头,任凭她那样靠着,属于另一人的体温将自己的脖颈染出一片红晕,“今晚她是主人,理当给你做主。”
韩璇将头埋得更深了,贴合着她颈窝的弧度:“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
两人安静了片刻,韩璇忽然道:“她进来前我问你的事,你还没回答我。”
她问褚素素,以前是否有发生过特别的事,让她下意识地不信任别人。即便知道了不一样的事,也没有去求证的想法。
“啊。”
褚素素沉默了一下:“我没有不信任别人。”
“是吗。”
“但你不这样认为吗?事实上,世界上大概没有哪一个人,是完全信任别人的。”
韩璇在她耳畔轻语,颇感好奇: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人就是种利己的生物罢了。除了自己,没人值得信任。”
“那是什么事,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褚素素上挑的双眼,失神地盯着休息室被漆成深红色的门:“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记得了。即便有的话,也发生在太早以前的学生时代。
都过去十多年了,谁还会有印象。
“我可以帮你记起来。”
韩璇忽然伸手将她的脸颊轻轻一推,让她侧头看向自己。眼神接触之际,褚素素只觉得从视线的边界开始,肆无忌惮的紫逐渐向中心蔓延,就连鼻梁的阴影也没放过。
所有神智都顷刻间消失殆尽,无数碎片走马观花般在眼前闪过;有一片最闪亮的,向眉心慢慢靠近。
就在短短几秒之间,有许多被深埋的记忆又重新涌回了脑海之中。
“好像……想起来一点。”
… …
似乎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下着小雨的阴天,尚还是十几岁的褚素素穿着校服回到家,刚想放下书包玩会游戏,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星星:“[地址]”
“怎么啦。”褚素素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敲着手机键盘回复,“这是哪?”
备注是“星星”的人告诉她,自己遇到点麻烦,让她尽快过来找自己。可问是什么麻烦,却又支支吾吾不肯说。
褚素素在地图软件上查了下,发现星星发来的地址是一家连锁酒店。她在酒店做什么?
两人年纪都小,根本还没有考虑过那种事。所以,应该是有别的事情吧。
“好吧,你需要我带什么过来吗?”
星星:“我开了间房,你过来就行。”
褚素素吓了一跳:“你到底想干嘛呀?”
星星:“……我受伤了。”
她拍了一张照片过来,上面的伤痕巨大而可怖,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弄伤的。
星星:“我一直在流血,又不敢去医院,你得过来帮帮我。”
看到照片的那一刹那,褚素素就被惊吓冲昏了头脑,无暇考虑一向低调的星星怎么会受这种伤,也来不及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换了身衣服,就径自朝外冲去。
外面积水很深,奔跑着上出租车的间隙,裤脚尽数沾湿。但她没有余力在乎这个,只担忧着星星的伤势。
终于到了目的地,褚素素飞也似的下了车,径自朝酒店奔去,可星星方才并没有发来房间号。
她心急如焚:“你在哪间房?”
时间缓缓流逝,对方还是没有回音。
褚素素在大厅呆了半天,禁不住开始乱想,星星该不会失血过多是晕倒了吧?怎么办?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她没带身份证,也没有房卡,根本就上不去。即便硬着头皮跟前台说自己来找人,对方也只是礼貌地微笑,根本就不可能放她进去。
褚素素只能来回地踱着步。
不论给星星拨了多少次电话,发了多少条短信,也无济于事。
到底该怎么办?
六神无主之间,褚素素几乎急得快要哭出来。
就在她想狠下心来报警的时候,忽然听到酒店大厅玻璃门外,传来一声愤怒且不敢置信的厉喝,熟悉无比:
“褚素素!”
【作话】
韩窈:(扔过去一盒指套)不用谢,管够,请大力涩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