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4 东云】
其他的或许不行,但如果是吃喝玩乐的话,乔倩还是有点心得的。
她选了家西餐厅,这里的牛排做得非常香。
只是等到上菜的时候,许皎却仍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即便面前摆着香喷喷的牛肉,也无动于衷。
这让乔倩更好奇了,她切下一块牛排,咬进嘴里:“现在可以说了吧?”
她听见对面人的肚子叫了一声,显然是因为长时间的工作而没有吃饭。
许皎勉强喝了口水,室内灯光昏黄,映出她忧心忡忡的侧脸。
这些话她已经憋了太久了。
当时的知情人都对此讳莫如深,生怕自己沾上相关的事。唯有她,最近又遇到了韩璇,有苦说不出。
想找朋友倾诉,一听“韩璇”两个字,电话就被直接挂断。
“和你们吃的那顿饭,我当然记得。”许皎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这就是最近的事,我又没有失忆。”
乔倩奇道:“那你为什么一开始矢口否认?”
许皎沉默了一下:“因为……我害怕。”
“害怕?”乔倩愈发不能理解了,“我还说呢,那天你明明是想认识素素的,后来就没动静了。刚才你还说,不让我告诉素素……难道这事和素素有关?”
她和褚素素认识很久了,怎么从来不知道对方身上有什么能令人害怕的东西?
“嗯。”
“你说。”乔倩点了瓶红酒,为许皎斟入杯中。
“你认识韩璇吗?”
她们平时偶尔在群里聊起,都会称呼那个代号“小绵羊”,所以乔倩想了一会儿,才回忆起韩璇就是小绵羊的真名。
“知道,怎么了?”
许皎垂下眼帘:
“我和韩璇,是大学同学。”
说是同学,其实同系不同班,是并不相熟的程度。
帝都美术学院招的大都是美术生,所以热门的大专业下,分了许多个班。
许皎第一次知道“韩璇”这个名字,是从其他班的同学那里听说来的。
那个同学叫陈亚婷,是大家公认的系花,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吐槽道:“你们知道吗,我喜欢的那个男生在追别的女生。”
大家自然对这种八卦感兴趣:“是那个篮球队长吗,他在追谁啊?”
陈亚婷扁了扁嘴:“韩璇。”
“韩璇?平时独来独往的那个?”
“是啊,她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关系,平时不在学校里住,都没朋友。”
陈亚婷气愤道:“前两天我鼓起勇气约篮球队长出去吃饭,他压根没回我消息。结果转眼,我室友就看到他在操场上给韩璇送花。真是气死人了。”
“啊,怎么会这样?你明明比韩璇漂亮多了啊。”
学美术的女生都很会打扮,长相精致的不在少数,美女云集。相比之下,从来都是一身黑、性格内敛的韩璇并不高调,长相只能勉强算是清秀。
哪个男的会放着明艳动人的系花不要,去喜欢这种不起眼的平凡女生?
陈亚婷在系里人缘很好,这事传开之后,有不少人都开始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韩璇好奇起来。
某天,陈亚婷的几个姐妹甚至专门堵到韩璇寝室的门口,想要出口气,扬言要教训一下她。
那个晚上,所有女生宿舍的门都偷偷地开了一条缝围观。
许皎也在其中。透过门缝,四五个女生站在门口厉声呵斥道,篮球队长只会是亚婷的,叫她这种人不要痴心妄想。
没有一个人为韩璇发声,要么是畏惧她们,不敢出声,要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韩璇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露出个嘲讽般的冷笑,随后一把将门摔上。
她和那批人梁子的就此结下。
拉帮结伙的小团体想尽了各种办法来找韩璇的不痛快。而最终,她们从韩璇的室友那里得知了一点小道消息。
——关于“扫把星”的传闻。
韩璇初高中时期的学校论坛就是铁证,里面的帖子,现在还能找到。
它们被匿名转载到了大学的论坛里:“惊,扫把星竟在我身边!”
“真的假的,这年代还有人信这种事吗……”
“为什么不信,我跟她住一层楼,我能证明这些都是真的……”
一开始还有质疑的声音,可在许多身份不明的小号出来疯狂带节奏之后,整楼的风向全都变了。
人都有从众心理,就算一开始觉得是无稽之谈,在看到这么多支持的言论之后,自然会不由自主地转变想法。
而当那些人开始带头当面排挤韩璇的时候,即便有人不想这么做,也因为不想显得不合群,从而做出一些违背自己内心的行为。
那之后,不论韩璇走到哪里,都有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而她从反抗过——或者说,从没在意过,就仿佛不论周边的人如何,都和她没有关系一样。
即便后来那个篮球队长不喜欢韩璇了,那些人也没有停止这样的排挤。
如同只是找了个借口,将韩璇一个可供发泄的目标一样。
这场从小事而起的校园暴力,愈演愈烈,声势浩大。
可当事人都安安静静的,别人自然也不会对此提出异议。
毕竟谁都怕惹火烧身,也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韩璇。
… …
… …
听到这里的时候,乔倩脑子里浮现出韩璇素净沉静的面庞来,禁不住心里生出一丝同情。
她没跟韩璇说过一句话,仅有个纯良无辜小绵羊的印象。
“好惨啊,没人帮帮她吗?同学不敢出头就算了,学校的辅导员老师不知道吗?都干什么吃的?”
许皎露出意味不明的笑,轻声说:
“你等我说完。”
… …
… …
事情的转变发生在几个月之后。
那时,针对韩璇的排挤行为已经发展到一种疯狂的地步,就连她的室友也不例外,甚至会在晚上将宿舍门反锁,不让韩璇回来。
一次两次,还能请宿管阿姨帮忙;可久而久之,韩璇渐渐就完全不回来了。
反正她原本就经常住在校外,也没有引人怀疑。
某堂课上,几个班一早乘坐学校的大巴,外出写生。
大家三三两两地分散坐在草地上,观察着景色布局。
唯有韩璇一人靠在湖边的岩石上,抱着纸本,低头作画。
以陈亚婷为中心的那一群人也不知有意无意,大声喧哗起来:“你瞧,有的人草稿都不打,是对自己太有自信了吗。”
“有自信是好事,可自信过了头,就要命了。”
“哎哟,你可别说了,到时候让人家听见,又去找老师告状。”
旁边其他同学见状,都纷纷起身换了个位置。
反正这条湖很宽敞,何必聚在这群人边上。
许皎也是这样想的,她和朋友正要离开之时,却看见从未理会过她们的韩璇忽然回头施来一瞥。
那眼神平静却又清冷,不带一丝感情和温度。
“你看什么看。”有人站起来,却被陈亚婷拉了下袖子。
“算啦。”她口吻淡淡地说,“先画画吧,理她干嘛。”
根据天气预报,今天分明是个大晴天,可没一会儿,空中便阴云密布,俨有要落雨之势。
好在带队老师早有准备,让学生们把车上的大遮阳伞搬下来,完全不会影响。
其他人七八人一组,坐在伞下,唯有韩璇一人,依旧孤零零地靠在那颗石头上。
一开始是零星的雨点,后来是绵密的毛毛雨,再后来成了倾盆大雨。
砸在伞上,落在湖面,还有韩璇的头发上。
韩璇的几个室友发出嘲笑的声音:“啧,真狼狈。”
彼时的许皎和几个朋友正坐在她们的斜侧面,她看见韩璇又回头,深深地望了那几人一眼。
只是这次的眼神,又有些不一样了。
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许皎也说不上来。
雨下得实在太大了,随之而来的风几乎要将整片草地掀翻,可韩璇还是岿然不动地坐着。
她依旧那样静静地盯着那些人。
倏忽,许皎低头画画之际,被朋友拍了拍肩膀:“喂,你看!”
以陈亚婷为首的几人忽然起身,不顾雨势,出了遮阳伞的庇护,朝着韩璇的方向走去。
下这么大雨,也不忘了找对方麻烦么?
许皎咬唇,有些不忍。可就在她想要转过头去之前,她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走在最前面的陈亚婷,径自调转方向,没有来到韩璇身旁,而是如履平地般,一脚踏入了湖中。
随后“咚”地一下栽了下去!
“啊!亚婷!”
她身后的人也惊呆了,想要搭一把手,快准狠地抓住了陈亚婷的衣角。
却如是抓住了个秤砣一般,被惊人的重量带着,下饺子似的,一个个连着掉进了湖中,在水里不断扑腾。
“救命啊!”
雨一直没停,冰锥似的一直刺向湖面,风吹得人眼都睁不开,只觉整池水仿若顷刻间染上了淡淡的紫。
不少人在旁目睹,惊声尖叫,呼唤老师前来救援:“有人落水了!救命啊!”
在老师的指挥下,几个身强力壮、很会游泳的的男生立即下去救人,可却徒劳无功。
急得老师大喊:“你们怎么能拉不动几个小女生?”
男生们使了吃奶的劲儿,却还是无济于事,只觉那几人的身躯像被海草缠住一样,根本拉不上来。
可这不过两米深的湖,哪来的海草?
许皎被这一幕吓呆了,怕得六神无主,被迎面而来的暴风雨打得险些跌倒在野餐布上。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就好似,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有生命即将消散。
怎么会这样?
蓦然间,她听到朋友颤颤巍巍的声音落在耳畔,带了点哭腔:“你看。”
“什么?”
“你看啊。”朋友的泪水伴着雨滴,落在了许皎的手上,溃不成声,“韩璇……她在干什么……”
许皎脸色发白,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
岩石旁,韩璇漫不经心地用笔画着什么,即便纸张早就被雨水淋透,动作也没停下来。
她全程淋雨,本该形容狼狈,可面上却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眸光映出星星点点的紫。
唇红齿白,却顿如鬼魅精怪。
乍然间,雷声阵阵响起,在空中迸发出耀眼的光。
韩璇的纤细修长的手将那张纸撕下,揉成一团。她每用力地捏一下,那群人便更往深处沉没一分。
意外?巧合?
许皎的牙齿在打战,瞠目解释:“这……”
接下来目睹的事,令她再也无法出声。
韩璇笔尖向下狠狠发力,将那湿透的一团纸戳出一个孔洞,随即四分五裂,七零八落。
正如一只无形的手,将陈亚婷的脑袋狠狠按在水里。任凭如何挣扎,也不留一丝喘息的空间。
韩璇缓缓回眸,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敏锐地朝许皎几人这边看来。
而后敛起笑容,目光如冰。
【作话】
如果我没有准时更新,那么原因只有一个……
没有起来床(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