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8 若芽】
褚素素进去的时候,她正坐在桌后,露出一个优雅得体的微笑,用手腕撑着下巴:“坐。”
就仿佛刚才那个压抑着怒火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褚素素当然不会没有眼力见地提起这件事,只是神色如常地把文件递过去。两人就文件内容商量了几句,Rebecca刚拿起笔,就听手机又响了起来。
铃声并不是那首熟悉的《》,而是手机自带的默认铃声。
她扫了一眼来电人,便将手机翻转,屏幕朝下扣了过去,按了挂断和静音。
褚素素假装没有注意到Rebecca看着那通来电时冰冷的眼神,随口问了句什么来缓和气氛:“您铃声换了?”
Rebecca顿了一下,颔首,却没有再次露出笑容。
“再喜欢的歌,听久了也是会腻的。”她轻描淡写地说,“所以在腻了之前,还是及时换掉比较好。”
褚素素想,真实的理由,大概是因为Rebecca很厌恶来电骚扰的人,不想毁了这首歌吧。
她朝对方点了点头,想离开的时候,却被Rebecca叫住。
“对了。”她打开抽屉,从里面找出一样东西,被透明的文件袋细心包裹着,十分平整,“我这里有两张印象派画展的票,时间是明天下午三点,临时有事去不了了。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拿着和朋友去吧。”
上司送东西,当然不能坦然地收下,褚素素刚想推辞一番,Rebecca便抢先道:“不值几个钱,只是不想浪费而已。”
“那我却之不恭了。”她笑道,“谢谢。”
在褚素素走到门边时,Rebecca忽然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新招的美术小姑娘,应该也对画展感兴趣。”
事实上在听到“画展”两个字的时候,褚素素的脑子里浮现的确实是韩璇的面容。她和她的朋友都不懂这些,就算把世界名画真迹摆在她们面前欣赏,也是对牛弹琴。
国庆期间,韩璇不在公司,她将门票拍了张照用微信发送过去。
过了一会儿,对方回复:“明天吗?”
褚素素:“对。”
韩璇:“好。”
不知为何,许是第六感忽然作祟,褚素素总觉得这个“好”并没有它看上去同意得那么果断和干脆。
她问:“你原本有安排吗?”
韩璇:“没有,我们在哪里见?”
于是褚素素跟她约好了时间地点,两点半,在画展旁的一家咖啡厅里。
韩璇到得早,她进来找对方的时候,只看到角落里一个黑色裙子的背影,几乎和长发融为一体。
韩璇每次穿的都是黑色的裙子,剪裁和样式各不相同,但各有各的独特之处,褚素素禁不住讶异她是怎么挑到这么多纯黑裙子的。
今天下午出了太阳,温度有些高,于是咖啡厅里开了冷气。
韩璇靴子的脚尖踩在地上,微不可查地轻轻晃了晃,听到声响,转过头来。
褚素素这才看见她戴了一只单边的黑色布眼罩,将左眼遮得严严实实。
有那么一瞬间,在窗外的光线作用下,她仿佛以为那是韩璇头发之下,漆黑如墨的阴翳。
“你眼睛怎么了?”她坐下,皱眉问道。
韩璇的手指抚上眼罩,轻声细语:“有些过敏,长麦粒肿了。”
宠物店里,猫猫狗狗掉毛多,就算平时不过敏,如果不留神让它们接触到眼睛部位,也容易发炎。
之前韩璇没说,褚素素也没预料到这件事,早知如此,就带她去别的地方了:“要去看医生吗?”
“看过了,没有大事。”
韩璇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浅浅笑道:“今天的画展有马奈的原画,我很想看看。”
褚素素端起面前韩璇买的咖啡,喝了一口。
“喝得惯吗?”韩璇说。
褚素素笑了笑,眼神中带了三分讶异。
有的时候她真觉得韩璇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不知是韩璇的口味恰好和她一样,还是韩璇通过观察,能猜到她喜欢的口味。
在她家做的那几顿饭,还有今天买的咖啡,每一样刚好都精准踩在褚素素的偏好上。
冰摩卡,不加糖,她从来都只喝这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她莞尔道,“难道我告诉过你么。”
褚素素只是开个玩笑,没成想韩璇却一本正经地点了下头:“对呀。”
“嗯?”
“来公司面试见到你的时候,你手里就拿着一杯咖啡。”她说,“上面的标签字很大,写着冰摩卡,不加糖。”
褚素素张了张嘴:“这么久了,你还记得?”
外面的人流量渐渐多起来,在美术馆门口汇聚成了一条长队,等着检票入馆。
“走吧?”韩璇巧笑嫣兮,“去排队。”
两人加入了队伍,约莫过了十五分钟便进去了。
这场画展听说有不少真迹原作,因此异常火爆,一眼扫过去,能看到不少带有艺术气质的人围在画作旁边拍照。
人挤人,她们也没有什么可选择的余地,只能随波逐流,顺着队伍逐一观赏。
旁边的标签上写着作者的名字—— Edouard Manet。
以防走散,两人肩并肩地贴在一起。韩璇忽然问:“你知道这个画家吗?”
“不知道。”褚素素诚实地摇头。
“马奈和莫奈的中文译名只有一字之差,其实是不同的画家……”
韩璇在看到这些画的时候,露在外面的右眼便亮了起来,轻声给褚素素介绍着这些画家的生平以及画作的创作背景。
其实她对这些并不算太感兴趣,但韩璇的声音又轻又柔,落在耳畔,听得倒也舒服。
再往前,是一个有着大荧幕的展览区,上面投影着主办方特地制作的宣传片,内容是一些小的科普。
褚素素和韩璇找了个角落位置站着观看,灯光渐渐暗了下去,室内回荡起娓娓道来的配音。
宣传片时长总共3分钟左右,结束的时候,她刚想跟韩璇一起往前去,却没想到身边已没了人影。
是人太多,被挤到别的地方去了么?
可褚素素看了一圈,也没捕捉到韩璇的身影。
不远处就是女厕所,她一边发了条微信过去,一边大步走了过去,看看韩璇是不是在那里面。
女厕所旁边就是应急通道,上面的牌子幽幽地闪着绿光,两扇门间露出的缝隙传来似有若无的烟味儿。
褚素素进厕所瞅了一眼,也没找见人,出来正欲往外走,却听到一道声音:“素素。”
她回头,看见应急通道门口站着一个人。
看清那人是谁之后,片刻,褚素素眼眸泛冷,嫌恶之意并无一丝遮掩,毫不客气地质问:
“怎么是你?”
她还以为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了。
夏梓露。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走近,褚素素这才看见她的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是一个牛皮信封,里面装着厚厚的一沓纸页。
今天她突然出现在这里,显然并不是巧合。可票是Rebecca昨天才给的,褚素素和韩璇来看画展,是临时起意。
“你跟踪我?”
数日不见,夏梓露的模样褪去了以往的张扬,显得低调了许多,没有再穿她最爱的高跟鞋。
即便被褚素素连番逼问,也没有急着为自己辩解,只是低下头,轻声说:“我有东西要给你。”
褚素素懒得跟她废话,转身就想走,却听夏梓露又道:“是关于韩璇的。”
她的脚步一顿。
夏梓露知道这两个字成功地留住了她,乘胜追击,飞快地说:“你不好奇她的过去吗?”
她看到褚素素慢慢转身,让夏梓露以为自己的话起了效果。
却没想到褚素素面露讥讽:“我跟她之间,又关你什么事?你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她大概猜到对方要说什么了,无非就是韩璇大学时候的那些事。
闻言,夏梓露脸色一白,拼命在心中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激动。
她们的关系已经恶化到一定地步,如果这次她再不理智行事,就彻底没有转机了。
“韩璇其实并不像表面那样单纯,背地里什么事都干过。”她急切地道,“素素,就算我们没可能了,我也不希望你被这样的女人骗。”
褚素素盯着她,恍然出了神。
其实一开始,她也挺喜欢夏梓露的。即便时不时有些公主病,也只当做生活的调剂而已。
褚素素没忘记自己得流感发烧时,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夏梓露紧张地在床边守着自己,端茶倒水,那份心意不是假的。
她们也曾很要好的,可惜人会变。
而今,她看着夏梓露那张咬牙切齿的脸,表情扭曲之下,原本眼中的光芒荡然无存,再也没有当初那个天真小女孩的影子。
“素素!”
眼见她要走,夏梓露禁不住喊了一声,音量不小,吸引了不少从女厕出来的人的注意。
她快步追上前,想拉住褚素素的胳膊,又颓然放下。最终,只是在她侧后方,带了些恨意地开口:
“你知道吗?韩璇在上高中的时候,就被人包.养过。我有证据。”
褚素素微微侧眸。
看着对方骤然间变得疑惑的目光,夏梓露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心中满是报复的快意感,继续说了下去:
“不止是高中,一直到大学、毕业,现在都没断。”
“你以为她真像表面那么纯洁?醒醒吧,穷人家的女孩子,为了向上爬,什么事做不出来?”
【作话】
所以,那天韩璇见的女人到底是谁呢(托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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