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如鹤的医治下, 闻柳的腿果然一点一点慢慢好了起来。
先是伤口快速愈合，而后又养了一阵子，敢下地慢慢走路了，又过了半月, 便已经彻底恢复如常了。
闻柳心里感激, 不知如何表达, 只好翻箱底将自己那点儿身家-之前比武顾洛辰赏给他的五十两银子和自己从前攒下来的碎银当作了谢礼。
宋如鹤起初见闻柳留他, 还以为他是有什么话想跟自己说, 这会儿见他拿出银子, 才明白闻柳留他何意。
他忙笑着婉拒道：“不必如此见外, 再说了，你家王爷已经替你给过银子了，他没跟你说么？”
闻柳摇了摇头, 宋如鹤看着他茫然的表情，走到桌边坐下，把药箱放好，转头对闻柳道：“快收起来吧, 我也不差你这点儿银子。”
也是, 闻柳一边回去放银子，一边想, 人家好歹也是御医, 一个月的俸禄肯定不会少，自己这点儿小钱跟人家比起来，确实太少了。
既然他不要，那便留着自己以后隐居的时候用吧。
闻柳放完银子, 回身走到桌旁坐下, 挽起袖子给宋如鹤倒了一杯茶, 递给宋如鹤：“大人恩情，闻柳铭记于心，大人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在下。”
闻柳这话自然是出自真心，但宋如鹤不了解闻柳，只以为闻柳这是句客套话，便也没将这话放在心上，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他拿起那杯茶喝了一口茶，待将茶杯放下，才问闻柳：“你们府上大约有多少暗卫？”
闻柳摇摇头：“不知道。”
宋如鹤笑了笑，将那茶杯缓缓放下，看着闻柳道：“你倒也不必防备我，我呢，跟你家王爷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肯定不会害他。”
闻柳闻言，微微眯了眯眼睛。
宋如鹤见他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又解释道：“其实一开始我也不喜欢他，毕竟你家王爷“臭名远播”，但我从老太傅那里听了一些事，知晓他并非这样的人。”
“所以才对他有所改观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来这儿帮他呀。”
谁知闻柳听了他的话，不但没回答他最初的问题，反而反问道：“听说了什么事？”
“听说……”宋如鹤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下来疑惑地看着闻柳，“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闻柳：“……”
人家不是都说，当今朝廷的为官之道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个个嘴上能装的很么，为什么他遇到的这一个两个的，就没有一个会说话的。
他就不该为了好奇忘了人与人之间的地位和分寸感。
若不是事关顾洛辰，他打死也不会去打听。
“既然大人不愿说……”
宋如鹤笑了笑：“倒也不是不愿说，我知道你家王爷该是信得过你，才与你多提了一嘴，但具体的事情，我答应过祁老太傅要烂在肚子里，不同别人讲。”
“我问你府上有多少暗卫，不过是想让你提醒你家王爷，你们府上的暗卫虽然警惕性很强，但不够细心，容易让人钻了空子。”
“大人此言何意？”
宋如鹤笑了笑，没说话，伸手在那杯子边缘又摩挲了两圈，眼神转移到旁边的茶壶上，笑道：“能不能再给我倒一杯？”
闻柳想也没想，便拿过了杯子，宋如鹤刚刚治好了他的腿，自己帮人家倒杯茶自然应该，也是他眼力不够，应该在人家刚喝完的时候就给人家续上的。
“给。”
宋如鹤看着闻柳递过来的那杯茶，却只看着，没有伸手接的意思。
他看着闻柳，一手搭在桌上，两根手指在桌面上轮换着敲击着桌面，发出几声颇有韵律的声响。
之后，闻柳听到了他数数的声音：“一、二……”
不知为何，随着宋如鹤数数的声音，闻柳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身上瞬间没了力气，就连那放在手里的一杯茶都好像有千斤重一般。
片刻之后，一杯茶倏然掉落在桌子上，撒了一桌子。
又过了片刻，闻柳才稍微恢复过来，他蹙眉看着宋如鹤：“大人何时给我下药了？”
宋如鹤笑了笑，指了指那茶杯的杯沿。
闻柳看着他指着的方向，想起他刚才手指指腹不断摩挲茶杯的模样，原来竟是在下药。
“今天我来的时候，特地用药试了试，我让管家找来十个暗卫，那十个跟我有过瞬间接触的暗卫里面，只有一个人没中招。”
“所以说啊，还是得小心为好，虽说这天底下用毒或者用药的人没几个能有我这种水平，但多防备总是没错的。”
-
闻柳送走了宋如鹤，便想着早些把宋如鹤刚才跟他说的顾虑告诉顾洛辰。
可刚走到书房门口，他就听到了屋里的怒骂声：“一群废物，让你们找个东西东西都找不回来，本王要你们何用啊。”
闻柳的脚步被那声音震慑的一愣，顿时就像生了根一般停在了原地。
虽然顾洛辰很少发脾气，他也比以前更了解顾洛辰的为人，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训人，可这会儿听到他的怒骂声，闻柳心里还是控制不住的抵触，明知道跟他没关系，却还是忍不住紧张。
这种时候，还是跑为上策。
“闻柳。”
那守门侍卫见原本要过来的人突然转了身，高声在后面喊了他一句，那声音大的仿佛生怕里面人听不见似的。
刚转过身想跑的闻柳转头看着那侍卫：“……”
那侍卫知道这几日自家王爷和闻柳走得近，知道闻柳现在是王爷身边的大红人，可以随意出入书房，便想着让闻柳进去帮着劝一劝。
一来气大伤身，王爷这样骂下去对身体不好，二来也是存了可怜里面那些暗卫兄弟的想法。
毕竟都是做下人的，平日里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兄弟，能帮一把自然是要帮一把。
还有一个小小的私心，就是希望耳根能清净片刻。
虽然王爷只开口骂了几句，可偶尔传来的摔东西的声音太突然了，声音又响亮，怪吓人的。
“王爷说你可以随意出入书房，你既然找王爷，直接进去就好。”
闻柳自然是不想这个时候去找不自在的，于是他笑着婉拒道：“我看王爷应该在忙，我晚些再来，我不急。”
“王爷不忙，王爷说了，只要是你来，无论什么时候，都直接放行。”
闻柳绞尽脑汁，刚想好一句反驳的词，就听里面喊了一声：“让闻柳进来。”
那侍卫一听，立马乐了，果然是王爷面前的红人啊。
“请。”
闻柳看着今日格外殷勤的守门侍卫，微微扯了抹笑，心叹我谢谢你啊。
闻柳刚进门，就看到了地上的碎片，看起来应该是摔了两个茶杯。
碎片不远处，跪了四个暗卫，他们一个个穿着暗卫的服装，把头低得死死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整个人像是静止的一般。
若是以往，闻柳肯定会往顾洛辰那边靠，但这会儿还有其他暗卫在，而且，顾洛辰这会儿还在气头上，闻柳也不敢凑他边儿上。
毕竟顾洛辰之前对自己好只是因为自己受伤了，如今他伤好了，顾洛辰肯定不会像以前一样由着他。
顾洛辰手中还攥着一个茶杯，他刚才刚想把那杯子砸了，就听到外头闻柳说话的声音，想起之前自己摔杯子吓到闻柳的场景，他才忍着将那原本已经举到头顶的茶杯慢慢放了下来。
这会儿见到闻柳进来，他才将那茶杯慢慢放下，转头看着他，放轻了声音，不带一点怒意的平淡道：“过来些。”
地上跪着的刚被训的暗卫恍惚间偷偷侧了侧头，互相交换了个怀疑的眼神，这跟刚才骂他们的是同一个人？王爷该不会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吧。
他家王爷什么时候说话竟然这么温柔了？
简直是匪夷所思。
“都给本王跪好了。”
顾洛辰见他们动了动，沉声喊了一声，声音很严肃，有一种不容反抗的压迫感，但音量却不大，像是故意因为什么压下去的。
闻柳闻言，绕开地上那些碎片，往顾洛辰书桌旁走了几步。
顾洛辰看他走路那轻快的模样，原本阴沉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腿好了？”
闻柳停在离顾洛辰桌前不远的位置，点了点头：“好了。”
顾洛辰微微点了点头，看着他的腿思索了片刻。
闻柳这腿才刚好，应该不能久站，万一累着再旧伤复发就不好了。
“过来坐。”
闻柳：“？”
跪着的众暗卫：“？？？”
都是暗卫，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闻柳懵了片刻，转头看了眼地上跪着的暗卫，又转头对着顾洛辰摇了摇头。
顾洛辰知他这是又在想什么狗屁礼数，大概要是这些暗卫在的话，估计他会不好意思。
“你们退下吧，自行去领罚，一人二十大板，罚两月俸银。”
“是，王爷。”
一众暗卫纷纷退下，守门侍卫见状，心叹这闻柳果然厉害，竟还真的把这些暗卫兄弟解救了。
待那些人都出去了，顾洛辰才看着闻柳，重新开口道：“过来坐着，你腿刚好，不宜久站。”
闻柳：“？”
不宜久站么？宋御医交代的？可宋御医怎么没跟他说呢。
顾洛辰见他愣在那儿，半天不说话，轻声催促了句：“还不过来，是还等着本王过去抱你么？”
闻柳：“……”
王爷这是……之前抱他抱习惯了？
闻柳一边想着，一边往书桌旁边的另一张椅子那儿走过去，最后战战兢兢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