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柳对顾洛辰的看法再一次被推翻。
他发现, 之前严城说的那句话说的很对，他对顾洛辰的看法，着实有些先入为主了。
说起来，他对顾洛辰看法大, 就是因为他以前听了太多关于顾洛辰的不好的传闻。
闻柳自认, 自己也并非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 但三人成虎, 说的人太多了, 他就对顾洛辰有了偏见。
而等他自己进了王府以后, 眼睛看见的、耳朵听见的又都是顾洛辰的种种残忍的手段, 半路截杀、开水浇手、摔杯威胁……
故而对他误会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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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严宴那儿回去的途中，闻柳脑海中总是零零碎碎的闪过一些有关于顾洛辰的画面。
其实仔细想起来，自他入府以后, 顾洛辰待他不薄。
被自己误伤了几次没责备他，撞见他逃跑也没惩罚他，他比武拿了第一还奖励了他一个专属的面具。
之前先入为主，误会他残忍暴戾, 对他除了畏惧没有半分好感, 如今再想起那些事来，闻柳心底多少还是有些触动的。
“闻柳, 想什么呢？”
一声并不算熟悉的声音打断了闻柳的思绪。
他微微抬眸, 看了眼挡在他面前的人，想了片刻，才略带着些疑惑地看着那人道：“冯羽？”
他挡住自己做什么？
冯羽见他回神，冲他笑了笑, 问：“想什么呢, 叫你好几声你也没听见。”
闻柳微微蹙了蹙眉, 这人怎么一副跟自己很熟的样子？
“方才走神了。”闻柳不愿与他多待，说完一句便要离开。
谁知冯羽见他要走，竟伸手想要搭在他肩上，闻柳想也未想，侧身直接躲过了。
冯羽的手在空中顿了片刻，须臾后笑着收回了手问闻柳：“闻柳，你是不是因为那天并列第一的事对我有什么不满啊，我那天……”
“没有。”闻柳打断了他的话，“你找我有事？”
闻柳平日里几乎不怎么跟旁人接触，所以他并不了解那些人，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喜欢或厌恶的情绪，但这并不代表闻柳愿意跟他们聊天。
他只想离这些不熟的人远远的，清清静静待在自己的地方。
“也没什么正事，”冯羽嘴角扯出一抹笑，眼神谨慎的四下看了看才小声用手掩着唇凑近了几分问闻柳：“严首领今天找过你了么？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任务？”
闻柳被他问的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只听冯羽笑了一声，敷衍似的说了句“没事没事，我就随口问问”，说完便走了。
闻柳只觉得冯羽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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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顾洛辰说让闻柳跟他一起出去办事之后闻柳便收拾好了包袱，随时等待出发。
可一连等了几日，顾洛辰那边却没了动静儿，也没再跟他提过这事儿，好似前几日那话不过是自己记错了一般。
顾洛辰这边儿安安静静的，反倒是严城那边儿先动了起来。
昨天夜里，严城带走了王府里大半的暗卫，趁着夜色出了府。
闻柳这才隐约明白，那日冯羽所说的任务应该就是指的昨夜，那么大的阵仗，看起来有什么大动作。
第二日卯时，门口响起了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
闻柳起床打开门，外面天还没亮，但借着月色仍能看清人脸，他见管家站在门口，之后视线便落在管家身后的顾洛辰身上。
顾洛辰身穿朝服站在门口，身型修长，身姿如松，月光映在他侧脸上，将他整个人衬的更加清冷出尘。
他看着闻柳，声音清冷道：“穿好衣裳，随本王入宫。”
闻柳听了却愣在原地没有反应。
若是平日，顾洛辰这般吩咐，闻柳必然早已应下了。
可昨夜下了半宿的雨，闻柳受了寒，再加上没睡好，这会儿脑袋还晕乎乎的，还不知眼前这一幕是梦是真，反映自然就有些迟钝。
管家见闻柳不说话，正想开口提醒，就见一直修长的手从他面前掠过，最后停在闻柳额头前停下，敲了敲闻柳的额头，轻声问：“睡蒙了？还没醒呢？”
闻柳这才醒过神儿来，用力睁了睁眼：“王爷。”
顾洛辰看着他那面具，颇有些无奈地轻笑了声：“睡觉也不摘？”
闻柳这会儿已经醒过神儿来了，听顾洛辰问他，低声对答道：“戴习惯了。”
“快去收拾收拾，随本王上朝。”
闻柳闻声，顿了片刻，虽有些不解，却还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回去迅速穿好衣裳洗了把脸，提着剑跟在顾洛辰身后出了门。
老管家也跟在后面，一路把人送到门口，才恭恭敬敬弯了弯腰道：“王爷慢走”。
直到顾洛辰和闻柳上了马车，看不到人影了，管家才转过身，捋了捋灰白的胡子，眼底有些许不解。
刚才是他听错了？为什么他总觉得刚才王爷在闻柳门口说话的声音听起来跟以往不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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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柳照着顾洛辰的命令跟着顾洛辰上了马车。
顾洛辰刚一坐好，闻柳便下意识起身坐到了顾洛辰旁边的位置。
顾洛辰：“？”
这么大的地方为什么要挤他？
再说了，这小暗卫什么时候这么不怕人了？
若前几日他的表现还算是反常，那今日主动凑近他简直就是破天荒了。
他这是……还没睡醒？
顾洛辰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若没睡好就再睡一会儿。”
闻柳：“？”
什么意思？
他让自己上马车不是让自己给他按摩肩膀的意思么？
他这意思是让自己上来睡觉的？
“王爷……”闻柳还是有些猜不透顾洛辰的心思，便直接开口问道：“您让属下上车不是要按肩膀么？”
顾洛辰：“……”
这小暗卫倒是爱揣度别人的心思，可惜了，就没有一次揣度对的。
不过既然他主动要给自己按肩膀，那顺便按一按倒也刚好：“既然你想按便按吧。”
闻柳一听这话，立马反应过来，顾洛辰原本应该并没有这个打算，反倒是自己多嘴了。
不过顺手按个肩膀也不是什么很累的事，闻柳也并不抵触。
他伸手给顾洛辰按了几下，忽然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劲。
他向来抵触跟旁人接触，就连宴宴接触他他也没有完全习惯，怎么给顾洛辰按起肩膀来却没有抵触心理呢？
一定是被顾洛辰压迫惯了！
顾洛辰：“……”
不过虽然闻柳心理每次都是在吐槽他，但顾洛辰不得不承认，闻柳按肩膀的手法的确是一绝，手法好，力道也刚刚好，按一会儿就能让人觉得浑身畅快。
顾洛辰：“闻柳，一会儿本王上朝，你就在马车里等着，等下了朝，我们直接出发。”
闻柳：“出发？”
“本王之前同你说的你都忘了？”
顾洛辰颇有些无奈。
闻柳这才明白，顾洛辰竟然不打算回王府，而是下了朝直接从这儿走么？
“没有，属下记得。”
“嗯，”顾洛辰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对闻柳道：“前几日府里有个逃跑的蠢货暗卫，被抓回来后被吊着打了三天。”
闻柳：“……”
顾洛辰这是在指桑骂槐还是在杀鸡儆猴啊？
听到闻柳心声的某人只笑了笑，悠然拂开了闻柳的手往后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道：“所以啊，翻墙赏月这等雅兴可以有，但是莫要有旁的心思，懂了么？”
闻柳心叹，顾洛辰平日里哪里是糊涂，只是看透不说透在跟他装糊涂罢了。
他明知道自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可开心的时候却还是故意放任他翻墙看热闹，不想看热闹的时候便提点几句、敲打几句，让他明白自己这小猴子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如此惯用权术，倒也不枉权臣恶名。
闻柳低着头，乖乖退回到顾洛辰对面坐好，旋即抬眸道：“王爷放心，属下就在马车里等王爷，王爷不回来，属下哪儿也不去。”
“嗯。”
似乎是对闻柳的回答很满意，顾洛辰说话的声音里都透着几分得意。
到了宫门前，顾洛辰刚要下马，外面便传来一声惊呼声：“王爷稍慢。”
那声音闻柳能听出来，是王尚书。
顾洛辰侧头瞥了王尚书一眼，见他身后的两个手下手里抱着一块儿红地毯，明知故问道：“大人这是何意啊？”
王尚书忙让人把那红地毯放在地上，谄媚道：“昨夜下了小半夜的雨，地上又脏又滑的，莫弄脏了您的朝靴。”
那两个下人手脚倒也利索，王尚书刚说了一句话的功夫，那红地毯便已铺好了。
恰在此时，远远又传来一道声音：“以前竟没见王大人做事如此周全，今日一见，大人做事果真是锦上‘舔’花啊。”
这般嘲讽再明显不过，王尚书冷哼一声道：“不及卓大人给言大人‘舔’的本事，跟卓大人比起来，我这点儿小伎俩还是不足挂齿。”
王尚书话音刚落，那姓卓的便掀开了后面马车的车帘，将马车上一位白发花花的人扶了下来。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王尚书口中的言大人，言卓一党的头儿，言昙。
此时恰好一阵儿微风拂过，将闻柳面前那车帘吹开了一道缝隙，不前不巧，闻柳顺着那缝隙，看到了言昙。
那人须发花白，看上去已年过古稀，脸上肤色暗黄，还有几块十分明显的斑点。
他下车的动作也很慢，看上去老态龙钟的，唯有那双眼睛炯炯有神，仿若蜡炬成灰前那不灭的灯芯。
那人看着顾洛辰，远远的，慢慢的往顾洛辰那边走了几步，笑着跟顾洛辰打了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