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柳, 你这是在同本王撒娇么?”

  顾洛辰的声音跟以往的清冷不同,而是罕见的带了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这笑意中还带着那么几分调侃打趣的意味。

  “属下不敢。”

  闻柳下意识否定,可他不得不承认, 宴宴给他哥哥写的这封检讨书的后半部分确实有几分撒娇的意思, 可宴宴跟他哥撒娇合理, 他总不能让顾洛辰觉得自己在跟他撒娇, 那不合理, 更不会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哦?是么?”顾洛辰叹了一声, 把手里那串手串儿往桌子上一扔, 轻声揶揄道:“那是本王听错了?”

  闻柳没想到顾洛辰会这么较真儿,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事儿闻柳自认理亏,毕竟是他自己偷懒想让别人帮忙才搞出了这样的乌龙, 要如何跟顾洛辰解释呢,装糊涂搪塞过去?可顾洛辰那样聪明的人,若是自己装糊涂恐怕也会被看穿吧。

  可要是直接跟他坦白检讨书是找人代写的,顾洛辰一生气, 自己受到什么处罚没什么, 毕竟是自己做错了,可万一连累了宴宴怎么办?

  毕竟整个王府只有宴宴跟他走得最近, 即便自己只说是找人替写的, 不说那人是谁,怕是顾洛辰也能猜到。

  “属下……”

  就在闻柳进退两难时,外面的守卫来报说是严宴求见。

  闻柳闻声,下意识往外面看了一眼, 心叹宴宴怎么来了?他是发现检讨书拿错了么?可即便是发现了他这会儿来也没什么意义了, 而且万一宴宴进来说点什么, 很容易露馅儿。

  “王爷,宴宴想必是找属下有事,可否让属下出去见他。”

  “哦?”顾洛辰朝闻柳那边瞥了一眼,兴致盎然地又把桌上那手串儿重新握在手里把玩,“让他进来吧,万一他找的是本王呢?”

  守门侍卫听了顾洛辰的话,没等闻柳再说什么就直接把严宴放了进去。

  闻柳看着宴宴进来,下意识咬了咬唇,心底莫名有了丝不好的预感。

  严宴走到书桌前,恭恭敬敬对着顾洛辰行礼,等顾洛辰让他免礼后他才低声道:“王爷,小的是来找闻柳的,闻柳有东西落在属下这儿了。”

  “哦?什么东西?”顾洛辰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

  “是……”

  “王爷。”

  闻柳打断了严宴的话,严宴再说下去这事儿肯定要露馅,与其让顾洛辰自己听出端倪来,还不如主动坦白,或许顾洛辰看在他主动的份儿上还能从轻处罚。

  因为犯了错误,自然要有认错的姿态,闻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主动把事情坦白了:“王爷,属下方才读的那个是宴宴写的,因为属下不太会写那些东西,所以才求宴宴帮忙。”

  “如此欺瞒王爷都是属下的过错,属下愿意为此承担任何代价,但此事与宴宴无关,求王爷不要责罚他。”

  宴宴没想到闻柳竟会把这件事当着顾洛辰的面坦白了,还把所有罪责都揽在身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虽然他知道闻柳一番好心,可闻柳是他的朋友,是他主动提出来要帮闻柳的,自然不能让闻柳承担所有的责任,于是严宴也跪了下来。

  事已至此,已经没法儿去澄清是自己主动要帮闻柳的,因为闻柳刚把罪责都揽过去,若是自己再澄清,只能说明闻柳又骗了王爷一次,说不定会让王爷更加恼火。

  严宴:“王爷,这事并非闻柳一人的过错,小的愿与闻柳一起承担。”

  严宴话音刚落,便看顾洛辰抬眸往书房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紧接着,他听到了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参见王爷。”

  是哥哥回来了!

  严宴心里惊喜了不到片刻,便又开始发愁,哥哥为什么早不回来晚不回来非要等自己犯错的时候才回来,他不想让哥哥看到他这狼狈的模样,很丢脸。

  “事已办妥,王爷放心。”严城说完,转头担心的往严宴那方向看了一眼,很快便又转回了头。

  “嗯。”顾洛辰轻声应了句。

  严城:“还有一事……”

  “什么?”顾洛辰明知故问,严城说话办事向来果断利落,能让他这般烦扰、这般优柔寡断的,必然是跟严宴有关。

  严城看着严宴的方向,微微皱了皱眉,跪地道:“严宴尚年轻,又是孩子心性,做事没个分寸,是属下没管好,他若哪里做的不对,还请王爷不要罚他,属下愿双倍代他受罚。”

  严宴听到严城要代他受罚,瞬间慌了,一时心急开口道:“哥你别胡说,是我自己的错我认,不用你代我。”

  他说完,转头看着顾洛辰的方向道:“小的一人做事一人当。”

  闻柳在一旁也忍不住开口:“此事因属下而起,属下愿一力承担,跟宴宴和严首领无关,求王爷莫要牵连无辜。”

  严宴:“闻柳,你……”

  顾洛辰被他们几个吵得头疼,他站起身,把那手串儿套在手上:“闻柳,本王让你写的另一篇也是你让别人代写的?”

  闻柳摇了摇头,如实道:“另一篇是属下自己写的。”

  “你把另一篇拿来。”

  闻柳闻言,愣了片刻才点了点头,起身把另一篇自己写的“暗卫逆袭”的文章放在顾洛辰桌上,顾洛辰拿起他那篇看了片刻,淡然道:“还不错,严城留下,你们俩退下吧。”

  严宴刚出了门就开始跟闻柳道歉:“对不起啊闻柳,我一糊涂就给你拿错了,本来还想着补救一下呢。”

  “明明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牵连了你。”

  严宴下意识笑了笑,跑到闻柳旁边跟他并肩走着,笑道:“哎不对不对,我们是朋友嘛,不用计较谁对谁错的。”

  -

  顾洛辰回到书桌前重新坐下,把闻柳刚给他那篇文章放到桌上的一本书里面工工整整夹好,重新放回去,才开口问严城:“誊录所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回王爷,昨日办完事后,已差人趁夜把誊录所的所有试卷运孟老先生那里了,孟老先生说需得看几日。”

  “另外属下跟雁书联系过了,雁书明日会去孟老先生那,这样孟老先生那边每筛选出一个,雁书就可以让人把相关的资料卷宗找出来,到时候一并送过来给您过目。”

  “嗯,”严城办事还是很让他放心的,不但快,而且思虑很周全,“严城,本王之前让你查的被封秦迫害的人员名单里是不是有一个姓赵的?”

  严城垂眸片刻,略一思索,抬起头来,对上了顾洛辰的视线:“是,叫赵久章。”

  “赵久章天资聪颖,年纪轻轻第一次参加院试便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中,之后又以乡试第一的成绩考中“解元”,被当地人寄予厚望。”

  “次年春日,参加会试,原本该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中“会元”,但当年但主考官曾是封秦门生,那主考官在封秦示意下,把第一名的位置卖给另外一个行贿的书生。”

  “赵久章落榜回乡后,乡里人每每见他,有唏嘘感慨的,有叹他时运不济的,有嘲讽他江郎才尽的,赵久章畏及人言,精神不济,自缢身亡。”

  顾洛辰轻叹了一声,又问:“他不是不是有个弟弟?”

  严城瞬间明白了顾洛辰的意思:“是,他弟弟叫赵久非,跟他哥哥差三岁,属下没记错的话,如今应该二十有一了,也是少年天才,王爷,要属下把他接到京城来么?”

  顾洛辰往椅子后面靠了靠,休息了片刻,随后才起身,揉了揉额头,思忖了片刻道:“不用你亲自去,明日你派两个亲卫亲自去接他,接到人后悄悄把他送到孟老先生那里,让他跟着孟老先生先学一段时日。”

  严城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属下听闻,先皇曾订下过特例,若有当朝一品推荐,考生可免院试、乡试,直接参加会试。”

  顾洛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淡然道:“的确如此。”

  “去岁乡试刚考完,王爷为何不让他直接参加今年春天的会试?”

  顾洛辰闻声,轻轻叹了叹:“严城,你啊,你总能猜中本王的心思,却又总是只能猜中一半,剩下的一半还要本王跟你解释。”

  “属下愚钝。”

  顾洛辰这话说的自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但在严城听起来,就觉得王爷是嫌弃他蠢笨。

  “你刚问本王,为何不直接举荐他参加会试,可是严城,你可曾想过,他哥哥因科举而死,即便如你所说,他是少年天才,跟他哥哥一般聪明,可他不见得愿意跟他哥哥一样,他对此或许会有抵触心里。”

  “退一万步讲,假设他不抵触,或者他想参加科举,那么他考试的时候会不会想到他哥哥,情绪会不会受影响,万一受影响发挥失常,会不会像他哥哥一样忧郁自尽。”

  严城不禁感叹,他想问题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不及王爷万一。

  “而且他太年轻,本王想日后重用他,把他放在至关重要的位置上为百姓做事,那么他除了才华,还需要品性优良,情绪稳定,若是这些他都做不到,难不成以后本王让他做事还得哄着他不成?”

  顾洛辰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严城自然就明白了他的用心,他想让孟老先生带带赵久非,一来赵久非需要时间去面对科举,去适应,二来孟老先生德才兼备,桃李满天下,教出来的学生个顶个的品性好,这样的人王爷才敢把他放在重要的位置上,做左膀右臂。

  “属下还有最后一点不明白,王爷既然知道他可能对科举有抵触心里,却还是让人去接他,王爷您怎么能确定他会愿意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