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我们是彼此的家人。只要你愿意,未来我都会是你的家人,无论以任何身份。”

  尤珈老师如此说着, 把希尔诺一颗强行镇定的心,给说得噗嗤一声挤出水,软趴趴地卧倒下去, 毫无反抗之力。

  直到用餐时, 希尔诺仍迷迷糊糊、呆呆愣愣,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更不知道如今是几年几月。

  他望着老师安静用餐的侧脸, 只一双手机械性地用餐, 不知吃的是盘中餐,还是眼前人。

  直到给尤珈老师检查当晚的学习,他们隔着一小茶几坐在两矮沙发上,希尔诺觉得自己坐在云端上。

  嘴一张一合吐着不过脑的知识,得到对方带浅笑的目光, 目光中是赞许和肯定。

  直到他泡在乳白色的温水中,泡得指尖微皱,泡得皮肤发红, 泡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希尔诺, 你还好吗?”

  希尔诺蓦地一惊,整个人坐起带着剧烈的水声:“我很好,我马上就洗好了, 您不用担心!”

  他赶紧收拾好身体, 擦干水渍, 带着浑身的热气与滴水的头发, 低着头拉开门,想避开尤珈老师回房。

  “希尔诺,你的头发在滴水。”

  “嗯嗯,我会回房弄干的……”

  “我帮你吹好吧。”

  希尔诺把拖鞋踩到地板上,突然觉得这轻薄的两双布料太沉,不然怎么抬不起来。

  尤珈老师说的内容是建议与询问,语气却如同告知与陈述——不然他为什么没法儿拒绝?

  希尔诺带着刚洗完澡的热气,规规矩矩坐到沙发上。

  尤珈老师在手臂上挂着一支干净的长毛巾,轻轻将他的一头湿发拢起,弯下腰来把毛巾掖好在他的肩头,又仔细舒展发梢。

  老师的指尖伸进毛巾与肌肤的缝隙中,希尔诺下意识抖了抖。

  “我的手很凉?”尤珈老师问。

  希尔诺摇头。

  接着,老师抽回了手指,贴在他自己的脸上,像是在试探温度。

  这动作有些可爱,可惜没能看太久,老师就轻声说:“是有点。”

  不是,是因为自己的肌肤太烫了,烫得要从头顶冒气。希尔诺在心底里默默地反驳。

  老师指尖燃起一团小小的火光,那十根莹润的手指交替就着火光烤了一会儿。肉粉色的指甲像是被镀上层跳动的油彩,跳得希尔诺心痒。

  刚用过不久的晚餐突然在胃里不翼而飞。希尔诺想起了与老师一同尝过的烤鱿鱼须,白里透粉的肥美触须也是这样慢吞吞烤着,时不时翻滚一面。

  等涂抹上深色的酱汁,咬一口,舌尖裹上复杂的浓厚味道,齿间留香。

  尤珈老师的手指细瘦修长,与“肥美”挂不上边,白白净净不挂酱料。希尔诺看着看着,却莫名想咬上一口,舔一舔也行。

  好像明白为什么老师有时爱咬他了。

  尤珈老师不过烘烤了十几秒,希尔诺觉得这动作能在脑海里慢放十几遍。

  真的有点饿。晚餐光惦记着看老师,似乎没吃多少。

  现在他仍然惦记着尤珈老师,这物理意义上的“馋”感觉有些变态。

  ——当然,尤珈老师咬他时,是绝对不变态的。

  老师烤完了火,凭空凝聚出一团水,把水同样温了一遍,细细搓洗起手掌。

  这双骨节分明的手,又开始挑拣起桌面上的瓶瓶罐罐——单凭这一点,希尔诺反应过来老师早就准备给他吹头发了——从其中一只圆口瓶里徒手取出些白色的粘稠物。

  白色的浓稠东西在那洗净的掌心间搓开,缓缓晕染上与掌心同样的温度。

  等老师再将手指搭上来时,肌肤相触的地方再没一点颤动。那份温暖在脖颈间蜻蜓点水,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追逐。

  他的长发被尤珈老师一束束挑起,摊开在掌心细细揉搓。自上而下揉搓,有节律地揉搓。

  发梢自然是没有知觉的。希尔诺看着被尤珈老师悉心照顾的头发,荒谬地产生了些难言的醋意。

  为什么这双手不能直接揉他身体的其他位置?这头发再怎么揉,他也感觉不到什么东西。

  希尔诺任由这份诡异的醋意在心底酝酿着,反正老师也听不见。

  等醋酿得差不多了,老师也终于服侍好全部的头发,在掌心间紧接着鼓起温热轻缓的风。

  尤珈老师的手指如齿梳般在他的头皮上划过,带动着热风吹拂。希尔诺感觉自己的半颗脑袋都在被细密亲吻,深刻感知到什么叫“头皮发麻”。

  随着发间的湿意逐渐消散,风随之平息。尤珈老师的手却未停息地继续在他头顶上一寸寸按摩着,如同他曾给尤珈老师做的一样。

  眼皮很快犯困,老师指腹间的温暖透过发根钻入到神经中,把他浑身上下都烤得暖熏熏、软酥酥。

  希尔诺觉得骨头都被按摩得化了,他便也靠在尤珈老师的怀中,闭上眼睛享受着深入骨髓的舒服。

  鼻尖是尤珈老师的气息,背后是尤珈老师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他听到尤珈老师附在他耳边,声音低缓温柔。

  “希尔诺,你不想和我成为一家人吗?”

  嗯……什么家人……

  “除了我,你还想找别人做你的家人?”

  希尔诺强撑着困意,睁开厚重的眼皮,脸颊与脖颈旁都是毛茸茸的触感,好痒。

  尤珈老师好像又把脑袋拱到了他的颈窝里,又软又凉的鼻尖在那块皮肤蹭来蹭去,带来呼吸的热气。

  转过身好好看着对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整个人被抱住。

  “什么家人……”希尔诺软趴趴陷在对方怀中,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我说我可以成为你的家人,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希尔诺费力地转动起休眠的大脑,从几个小时前的回忆里找出了一段影像。

  那时的他大脑宕机,整个人呆呆又傻傻,完全记不得说了什么——原来什么也没说啊。

  希尔诺嘴比脑子快,侧过头亲了下尤珈的额头,嘟哝着问:“要不要晚安吻?”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他迷迷糊糊的脑子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尤珈却立即停下了咬那根银色颈环的动作,烦躁了几个小时的内心有效得到安抚。

  他也吻了下希尔诺的眉间,一本正经地说:“很晚了,希尔诺。你该睡觉了。”浑然不觉是谁缠着对方到这么晚。

  将浑身暖融融的学徒抱起来,放到对方卧室的床上,掖好被角,互相道了声晚安。

  临走前,他将往学徒颈窝间拱的黑猫一把拎起,小声而严肃:“不要打扰希尔诺睡觉。我给你搭个窝,你要学会独处。”

  关上灯,揣着黑团子轻快地下楼,无视了两条尾巴的抗议。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