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算一个吻。
一个漫长的温情的吻。
但只要产生这个想法, 希尔诺眼角的泪就开始止不住地流。
老师很好。
老师只是想要救自己。
老师甚至在开始前向自己道歉。
结果他却无法抑制地感到喜悦，为老师这份纯粹的不含情|欲的接触而喜悦。
希尔诺，你对得起他吗……
他一边哭, 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
一边感受着尤珈老师细密的触碰，一边聆听着震动如钟鼓的心跳声。
一边内疚得想推开老师，一边享受得头皮发麻。
灵魂像是被分开成两半。
喉头微动, 吞咽下老师的气息。
连同那渡来的几丝暧昧津液。
脚趾蜷缩, 手掌紧攥。
没有意识到力气正在逐渐恢复。
不知过了多久。
希尔诺忽然猛地吸入大口空气，咳嗽了起来。
视线再度清明。
他下意识做出了先前脑海里一直在想的事情。
——推开了老师。
也许是刚拿回身体的掌控，力气操控得并不得当。
他推的幅度实在有些太大。
尤珈老师被推得一愣, 用那种茫然的眼神看着自己。
接着, 希尔诺眼睁睁看着这份目光垂下来，再抬起看自己时比先前暗淡了许多。
“好些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老师的声音很温柔。
“好了很多，没有哪里不舒服。”希尔诺听到自己的声音轻得几乎没有。
“那就好。你的嘴角需要擦一擦……给。”
尤珈老师递出了手帕。
希尔诺看见了，老师原本是习惯性想给自己亲自擦的。
但在短暂的停顿后，改了口。
“……好的。”希尔诺也垂下了视线, 接过手帕。
从未有过的气氛，在他与尤珈老师间蔓延开来。
希尔诺抓着手帕，嗅到手帕上残留的老师的气息。
他低声说：“我刚才是不是把您推疼了？我没有收好力气, 对不起。”
尤珈老师仍然用那种很温柔的语气, 反过来安慰他：“没关系,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老师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希尔诺却觉得不安。
他想抱抱老师。
他不敢。
连最单纯的拥抱，都像是一种亵渎。
他不敢触碰。
于是, 他错失了今晚最后一次机会。
一道声音从远处响起, 由远及近。
“你让我在办公室里等你, 又把我叫到这里来, 为的就是让我看你们在小树林里幽会？”
校长先生的脸庞从夜色里浮现，神色不快。
随着话音落下，尤珈老师将视线从自己的身上移开。
“克里斯托弗，麻烦你看一下他的状况。”
克里斯托弗倒没觉得意外。
想也知道，能大半夜将他叫过来，只可能是为了这家伙的宝贝学生。
细细打量着，做出了专业的判断。
“他身体里有两股气息在抢占生存空间。先前，这两股气息在他体内的含量差不多，势均力敌，相撞产生的破坏力侵蚀了他的身体。不过后来，一方的浓度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他体内的动荡才平静下来。
“至于这两股力量是什么，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来自那个世界的气息，总会想要侵占周围的活物。除非时时刻刻都注意收敛，这很难。至于为什么是他，一来是朝夕相处，距离太近，二来则是——显而易见，这两股气息都很喜欢他。”
克里斯托弗提起了地上的笼子，饶有兴趣地看向其中的幼猫。
“其中一股气息么，毫无疑问来自它。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看来这里发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另一股气息么……”
他话说到这里便停下了，意味深长。
“是我啊。”尤珈笑了笑。
笑意不达眼底。
“有办法取出来吗？你说的那股气息。”
克里斯托弗摇头。
“你当这是洗胃呢？不过问题不大，这么长时间，他身体里早就是你的气息了，不也还好好活着。
“至于新来的确实会比较麻烦，但占上风的气息会把弱的那一方一点点吞噬掉。以后他要是再碰到那个世界的东西，你就像今天一样多灌点气息……
“现在开始用这种眼神看我了？差点害死他的是你，不是我。”
克里斯托弗凉凉地回敬道。
得到全部答案，尤珈转移开目光。
但他也没有将视线分给自己的学生。
只转身朝着夜色更深处走去。
“克里斯托弗，我违规了，会接受处罚的。你换一个新考官来吧。对了，有个房间住不了人，记得让新考官自带帐篷。”
看着尤珈老师远去的背影，听着老师平静到诡异的声音，希尔诺心中的不安更强烈了。
他抬脚想追上去，喊着对方的名字。
“尤珈老师！”
可老师没有回头，甚至连脚步都没有放缓。
“希尔诺，能让我回去睡一觉吗？我……有点累。”
老师的声音很轻，轻得绊住了希尔诺的步伐。
他怔怔地看着老师的身影消失。
“他大概是不想让你看到狼狈的一面。”克里斯托弗冷不丁出声。
“狼狈的一面……”希尔诺呢喃着重复了一遍。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退开几步，绷紧了身上的神经。
提防着身旁的人。
克里斯托弗无奈地耸耸肩。
“不用这么警惕地看着我，毕竟你的老师都放心地让我和你单独呆在一起了……这么一想，他也许真的撑不住了。”
那家伙先前，可都是当场犯病。
现在竟然还能强撑一会儿。
真感人。
他毫无同情心地感慨着，就见到旁边的小家伙又迈开了步伐。
“你想去找他？我的建议是别。你的老师有他自己的自尊心，不是么？”
希尔诺停下了脚步。
老师……会愿意看见他吗？
攥紧手心，胸腔里像是空了一块。
空的那一块，明天会回来找自己吗？
后天呢？
希尔诺紧紧抿着嘴，转过身走回。
他看见校长先生高高提着笼子，在月色下端详。
笼子里的猫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与自己视线交错后，慌忙转过身。
只拿着屁股对着自己。
两条尾巴也难过地耸拉着。
似乎听懂了方才的对话。
似乎因为伤害了自己而愧疚。
想要避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