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充家里也曾是做过官的, 后来听说是没落了,就从长安搬到了丰州这个地方,陈充自小读书, 十几岁的时候中了童生, 再后来就连续几次落榜,他便去城西的铺子里找了个当掌柜的伙计……”流萤坐在宋行舟的对面,眼神总喜欢往他身上瞟。

  萧辞打断道:“说些我们不知道的。”

  流萤托着雪腮沉思片刻,又突然眼睛一亮, 看着宋行舟道:“陈充在西边的广茂楼有一个房间,或许你们去那里找找, 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呢!”

  萧辞从身上摸了一块碎银子, 扔在桌子上,一把扯住宋行舟的手腕, 声音清冷:“走。”

  宋行舟怔愣了一下,手腕便被一道力扯着站了起来,腰侧磕到了桌角。

  他们刚出了房门,就听到身后的女子说道:“小郎君,还没问你的姓名。”

  宋行舟转头,看到流萤仰着头,望向自己的目光如炬, 便一笑道:“都说相逢何必曾相识,我叫不识。”

  说完就弯着眼睛离开了。

  在马车上的时候,宋行舟以为他们就要去流萤姑娘所说的什么楼, 便靠在椅垫上闭目, 不一会竟然被车颠簸的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时, 他迷迷糊糊嘟囔:“到了?”

  问了两遍, 却没人回复, 宋行舟这才清醒,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却看到再另外一角落看书的萧辞。

  “王爷怎么不理妾身?”

  萧辞垂着眼睛,抿唇:“本王在想,似乎侧王妃很喜欢四处留情。”

  宋行舟没听懂,眨着朦胧的眼睛望着对方,缓了好一会,才“啊”了一声,“王爷是说…那个流萤姑娘吗?”

  萧辞从鼻腔里冷冷的哼了声。

  “大奉朝也没有哪项律法,规定女子不能心悦女子吧!再说,妾身也婉拒她了呀,我说自己叫不识,她还会不懂其中的意思吗?”

  宋行舟向前探了探身子,“啊!王爷是在怪妾身吗?难道王爷你是……”

  两人对视片刻。

  宋行舟惊了一瞬:“妾身竟然没看出来王爷的心思,实在该打!”

  萧辞无语,干脆问他:“本王的什么心思?”

  “王爷动心了!”

  “…什么?”

  宋行舟探头压低声音:“妾身知道流萤姑娘出身不好,入不了王府,但是做个通房什么的想必她也是愿意的。”

  萧辞顿觉得脑壳疼,瞥了他一眼,将他凑过来的头压了回去,“胡说八道!”

  宋行舟若有所思:“王爷不必害羞,妾身帮…”

  “住口!”萧辞突然抬起手,指尖掐在宋行舟的下巴上,将他的头向上一抬,“有的时候本王真的很想敲开你这个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长得什么东西!?”

  宋行舟觉得肌肤相碰的地方有些痒,粗粝的指腹细细揉搓,酥麻的感觉直往头顶上冲。

  他试图别开被钳住的下巴,却反而感觉对方箍得更紧了。

  要不要求他放开呢?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脾气古怪的家伙!

  这时候,突然马车外面有人来报:“王爷,王大人求见!”

  宋行舟迎上对方的目光,咕哝哝:“王爷,放开妾身啊!”

  萧辞似乎并没有想要放开他的意思。

  “说!”

  马车外的王延鹤闻言道:“王爷,臣忽然想起一事,那信上的兰字,臣曾经在一个考生在会试时所带物品中的签文里,见过。当时臣觉得好奇,还问了那个考生签文从何处来,那考生说是在老家的一道观求得,而那个考生,也是来自丰州城。”

  “嗯,道观是哪家?”

  过了一会,才听到王延鹤回复:“臣不知,臣没问。”

  萧辞大约是手指掐够了,这才慢慢放开他的下巴。

  “那你还在这里傻戳着干什么?”

  宋行舟觉得被他掐过得地方火烧火燎,发热发痒。

  马车外面没了声音,大概王延鹤已经去寻找是哪处道观了。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宋行舟向后一缩,捂住下巴,只露着一双眼睛,道:“妾身不该揣摩王爷的心思,就算知道了王爷的心意,也不该说出来。”

  萧辞:“……”

  -

  萧辞并没有带着宋行舟一起去什么楼,而是直接回了庐江王的府邸。

  回到阁楼的时候,宋行舟本来已经走了上去,想了又想,实在是不甘心,便又跑下来,推开萧辞的房门,道:“王爷,妾身到底错在哪里?”

  萧辞手里拿了封信,不知道是谁写的,他微微抬眼,道:“还没想明白吗?”

  宋行舟左思右想,缓缓摇头。

  萧辞:“你……”他张了张口,长叹口气,又道:“算了。”

  宋行舟盯着他手里的信,偷偷瞄瞄,“长安有事?”

  “无事,江空畔都能处理,本王不在,他们倒是乖巧了许多。”

  宋行舟吐吐舌头:“看不出来江大人还有这些个本事。”

  他说完又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又犹豫不决。

  萧辞仰头,四目相对,过了一会他才开口:“是不是再想为何不让你去广贸楼?”

  宋行舟突然瞪圆眼睛,点头,“确实想知道。”

  “那广贸楼多半早就空空如也,去也是白白浪费功夫。”萧辞将手中的信纸叠好,收了起来,道:“要么就是那个女子信口开河,她多半也不知道太多关于陈充的事情,要么就是那个广贸楼里早就被人搜过了,什么线索都找不到的,你去做什么?”

  宋行舟略略有些失望,他道:“那线索又断了吗?”

  “本王倒觉得,那个兰字也许会是重要的线索,先让王延鹤去查查,总会有结果,另外,还是要再看看陈充的考卷。”萧辞转头望望窗外,道:“再等一日,等皇叔的生辰结束,我们就回长安。”

  -

  翌日,清晨。

  宋行舟还在做着吃冰淇淋的美梦时,就被灵雁叫醒了。

  “小姐,今日是庐江王的寿宴,您要提前装扮的。”

  宋行舟把被子一拽,直接盖上了眼睛,“不要,我要继续吃冰淇淋。”

  “哎呀小姐,您又在说什么胡话呢,奴婢听都没听过什么冰的东西……”

  她一边说,一边毫不留情的将宋行舟面上的被子扯了下去,把人直接拉了起来。

  古人穿衣打扮的时间很久,宋行舟蔫蔫的,一直没太有精神。

  直到他听见楼下似乎有了王延鹤的声音,这才突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头都没梳好,就往下走。

  “王爷,这会可真是巧了。”

  王延鹤今日穿了长衫,袖口上还绣了翠竹花样,很是别致,他看见宋行舟跑下来,赶紧行礼。

  “别卖关子,赶紧详细说。”

  王延鹤应了一声,就道:“我这两日走访了丰州城里的几家道观,一开始都无所收获,那些道士都说这个签文不是自家道观里出来的,后来臣就想,总不会是那个考生他自己画的吧……”

  “说重点。”萧辞冷冷抬眼,抿唇打断了他。

  “是。”王延鹤赶紧又道:“臣就想,那求签有没有可能不是从道观里,而是……”

  “建善寺?”宋行舟突然眼睛一亮,若有所思。

  “当初建善寺的僧人烧得的就是灵符,按理说,符咒这种东西本就是道家之物,又怎么会在佛门出现?那既然他那里连符咒都能有了,是不是签文也能有呢!?”

  “说结果。”萧辞哑着声音,似乎已经一忍在忍了,宋行舟望着他的表情,差点要笑出来了。

  王延鹤垂头道:“结果就是,臣还没进去建善寺就被请了出来,因为臣当时审理此案,那建善寺有几个小沙弥,认识臣,臣一到那个山门口,就被他们以闭寺为理由,请了出来。”

  “王延鹤,本王看你刑部侍郎的位置大约是做到头了。”

  萧辞扫了他一眼,扔下这句冷冰冰的话之后,就径直先离开了。

  王延鹤吓得有些失神,缓过来之后,才颤着声音问宋行舟:“王妃,臣做错什么了?惹了王爷这么不高兴?”

  宋行舟摊摊手表示不知道,准备继续回楼上梳理头发,转身的时候,却听见王延鹤在后面道:“臣还有一封信没给王爷,是江大人送来的,说是查了陈充的案卷,发现了一些问题……”

  宋行舟:“……”

  “不是,你怎么总是喜欢大喘气呢?!”

  宋行舟一把拿过来那封信件。

  信中不仅提及陈充的卷子,说是这考生的朱卷封口处有裁剪的痕迹,猜测应该是有人暗中割取了别人的朱笔夹卷,移花接木到了陈充的考卷上,至于是谁会对这张已经封住姓名的卷子做手脚,就不得而知了。

  宋行舟抽动信纸的时候,不小心有张薄纸飞了出来,落在地上,他弯腰去捡,这才发现,是一张签文,而这张签文的背面,恰好就有个“兰”字。

  王延鹤则是看看宋行舟手中的签文道:“江大人办事果然爽利,我只是提了一嘴,没想到他还真的找到这个签文了。”

  宋行舟仔细翻看签文的背面,似乎隐隐有几个小字,他递给王延鹤指了指,“这里似乎有字,王大人仔细瞧瞧。”

  王延鹤左右翻看,又忽然举起,对着窗子透进来的光线望了望,笑道:“王妃心细,这里果然是有四个字的。”

  他将签文递过来凑近,指给宋行舟,“建善文昌。”

  “建善,我知道可能是建善寺,那,文昌呢?又是什么?”

  王延鹤右手托腮沉思。

  “文昌庙。”门外响起了萧辞的声音。

  冷冷的,人却沐浴在金色阳光里,仿佛是给冰冷的佛像堵了一层金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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