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锣鼓喧天, 城外却已经是血流成河。

  雁北戎虽然年纪尚小,但在行军打仗上却是一把好手,裴老将军也不遑多让, 两方在大渊和北域的边界城池处暂时休战。

  裴老将军到底年事已高,许多事只能暂时交由自己的副将去做, 且在得知自己儿子即将运送粮草来, 他更是担心不已, 一来二去竟是直接病倒了。

  信件传回京城立刻引起朝中文官们的不满。

  “裴老将军年事已高, 已然不适合征战沙场, 请圣上速速将其召回!”

  “朝中武将众多, 圣上大可再任命其他将领为挂帅将军, 裴老将军老矣,怎还能担此大任!”

  “简直是胡言乱语!裴老将军征战沙场多年, 还曾平定北域战乱战功赫赫,即便其如今年岁渐高,也绝轮不到几位在此细数不是!”

  “北域本就是弹丸小国,拿下对方简直轻而易举,却因为裴老将军的失误导致形势艰难, 请圣上将其传召回京!”

  ……

  夜楚渊听的烦躁,这些文官只会动嘴,偏偏说的话还没有一句他爱听的, 若是斥责,反倒会引起他们的不满,可若是不加以制止, 怕是裴老将军会被他们的唾沫星子淹死!

  他看向谢潇澜, 仅一个视线的接触, 对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谢潇澜冷笑一声:“几位大人说的轻巧, 既然这般义愤填膺,当初押运粮草怎的各个哑口无言,裴老将军是大渊的护国将军,你们不能感恩其为大渊带来的安静祥和,却只瞧见他一时失利,各位当初怎的不考武状元?也好过你们在此红口白牙的要给人治罪!”

  朝臣没有不怕谢潇澜的,尽管他们不说,但也都明白谢潇澜就是圣上的亲信爪牙,是圣上的手和口,他说的话,就是圣上想听的。

  因此他一出声,朝臣们顿时明白是圣上不悦了,哪儿还敢继续争吵。

  夜楚渊满意点头:“各位商议不下,便罢了,若是还要刻意去让老将军寒心,那才是真让朕失望。”

  “是。”

  官员们齐声应答。

  下朝后,谢潇澜及其他官员被叫进议事殿,夜楚渊不说话,他们自然也不会先扯出话头,免得惹对方不快。

  而且,眼下这种时候需得思考出合适的对策,他们相信夜楚渊已然想好如何做,只等一道圣旨罢了。

  “谢潇澜,朕命你即刻带五万人马奔赴前线,担军师一职前去帮助前线将士。”夜楚渊冷声说道,“朕会赐你兵符御剑,营长内只需与裴老将军商议战事,若有人阻你决定,即可斩杀!”

  “微臣领旨。”谢潇澜拱手应声。

  谢府。

  圣上给的时间不多,谢潇澜出宫后立刻回府上打点事宜,谢府众人知道此事各个表情都有些难看。

  但圣旨已下,任谁都没办法再扭转乾坤,何况于情于理谢潇澜都是最适合的人选,他才学颇高,为裴老将军出谋划策并不困难,而且夜楚渊对他深信不疑,这才是最重要的。

  换做其他人,夜楚渊无法安心。

  “别担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谢潇澜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的日子有多来之不易,他断不会让自己失去这一切。

  何意深吸一口气,语气有些烦躁:“说这些都是空话,我知道战场有多残酷,不用说这些安慰我,何时离京?”

  “明日一早,圣上已经派人去点兵,介时我只需从城外率兵前行便可。”谢潇澜低声说着,他知道何意忧心,但此次是势在必行,推脱不得。

  “刚好我前阵子做了些药粉,你等着我给你拿来。”

  此次一别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顺利回京,何意静不下心时便会做些药粉药丸,如今倒是刚好便宜谢潇澜了。

  他做的东西多且杂,但更多的是毒粉或解毒丸。

  自从进京,他也算彻底明白了一身医术的重要性,他虽做过许多错事,但人不害他,他也不会主动去害人,也算能稍稍安抚自己一些。

  “上面都贴着名称,你用时看准些。”何意状似随意般说着,但眼睛却始终盯着谢潇澜的脸,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谢潇澜本不准备做什么,毕竟何意每日都要带着卿卿玩闹,两岁多的孩子会跑会说,简直就是小狗儿,平时也知道他累,所以总不会折腾太狠。

  但此刻,青天白日,他居然有些不想忍了。

  他起身将屋外守着的人全都喝退,再将门从里面关好,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今天格外温顺。

  不管是平静亦或是冲动,他都乖乖承受着。

  平时惦记着他身子弱,谢潇澜总是无法完全痛快,但这次两人都不可抑制的有些疯。

  直到日落西山,酣畅淋漓,谢潇澜打开窗子通风,地上铺着的薄毯有些地方都结了块,当时处于疯魔状态的人都没心思管。

  结束后,何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有多羞耻,他撑着疲惫酸软的身子指挥谢潇澜先将屋内简单拾掇一番,否则怕是要被下人们给笑话死。

  谢大人痛快答应,反倒是将下人们吓的不轻。

  晚饭是在卧房里用的,何意吃完才发觉屋内有些安静,平时谢卿卿早就操着一口小奶音喊爹喊父亲了,他愣了片刻才想起来晚饭前娘特意告诉他们,卿卿今晚和她睡……

  “吃饱了?”谢潇澜见他停下筷子,便伸手去摸他的肚子,当即察觉到对方身子一颤,他轻笑,“夫郎我只是摸摸肚子,没做其他。”

  何意抿紧红肿的唇瓣不与他说话,否则开口就是沙哑的声线。

  用过晚饭,何意安静躺在床上,时不时就要打几个哈欠,但他却始终强撑着不肯睡,谢大人无奈,只好抱着他一同躺下。

  “我只是去出谋划策,真上阵杀敌还用不到我,你别担心这些。”谢潇澜往他眉心落下一吻。

  何意却突然推开他,翻身而上。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再次一触即发,直到深夜,谢潇澜给昏睡的人简单擦拭身体后便也跟着睡下了。

  翌日。

  天大亮,何意撑着身体坐起来,身侧的位置已然冰凉,显然是离开许久了,受累过度的地方异常难受,他干脆翻身趴在床上,将头埋进被子里,缓了片刻才起身穿衣。

  红叶早就候在屋外,听到里面的动静,立刻端着水盆进去,伺候何意洗漱。

  “早食还在厨房温着,奴婢现在去取。”红叶低声说道。

  “少拿些。”何意嗓音嘶哑,说话都带着干疼。

  若是换做平时,红叶一定会面红耳赤的打趣他,现在却只是觉得有些难过。

  用过早食,何意懒懒地靠在椅榻上,医书看不下去,兴致也不高,坐着出神也什么都想不出来。

  他长叹一声,干脆起身去找谢母了。

  “怎的这会过来了?该多休息会儿。”谢母到底是过来人,知道他们难舍难分的,眼下看何意情绪不好,不由得有些担心,“怎么了?”

  何意扯着嘴角笑笑:“我闲来无事,想着跟您学学看家管账那点事儿,总得打发打发时间。”

  “那感情好,之淮背地里买了许多铺子,先前潇潇出嫁给他添了不少,我还没理其他的,你来的整好,咱们一起。”谢母笑说。

  “多谢娘。”

  薛竹漪知道他眼下正心慌,迫切的需要将所有精神都放到其他事情上,当即将谢卿卿交给红叶她们照顾,她则是带着何意进了库房。

  早在送谢潇潇出嫁那日,何意就发现谢府的名下的铺子酒楼不少,毕竟那日的嫁妆也算是他看着准备的,几张轻飘飘的纸都能够普通人家活一辈子,光是那样的纸,谢潇澜给他装了两个匣子。

  但此刻,库房里的东西显然更多。

  薛竹漪看到他惊讶的表情,却是笑了,她不无感慨的回忆着:“这些都不算什么,纵使之淮想办法买回了许多家业,但还有许多早就无用了,这些只不过是当年谢家的半数不到罢了。”

  “……幸好,还有这些。”何意低声应着。

  他早听印商陆等人说起过从前的谢家如何鼎盛,这会切身感受这些万金之数才有了真实感,怪不得旁人口中的谢潇澜总是一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姿态。

  这样的家底豪宅,换谁都会张扬。

  “要将库房内的东西和单子比对,如果有对不上的要在另一张单子上查看有没有去处,隔段时间就要查一次。”谢母细声和他讲着,“里面的东西有些多,你先点着。”

  何意点头:“好。”

  他静下心在屋内点着名品瓷器和各种金银首饰,按照谢母所说一一对应着,然后他发现自己呼吸顺畅了许多,精神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紧绷了。

  何意像是找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方法,哪怕是将库房的东西都清点完,却依旧每日都要进去数一数,否则他寝食难安。

  薛竹漪察觉他情绪不对时已经过去好几日,她走进库房,就见何意盯着那些东西出神,她轻咳一声,笑道:“这些东西已经被你点过好几遍了,若是无聊可以去医馆坐坐,商陆昨儿还说想请你去玩。”

  “医馆……”何意像是这时候才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一身医术,他立刻起身要出门,“我现在就去,卿卿就麻烦您了。”

  “去吧。”薛竹漪笑说。

  医馆不论何时都是最忙的,何意一去就被拉了壮丁,忙的脚不沾地,什么担心忧虑,全都被他抛到后脑勺了。

  另一边。

  还在赶路的谢潇澜吃着干粮有些戚戚然,不知道夫郎有没有想他。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