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北戎接连讨不到好处, 连最后的一点耐心都没有了,但眼下受制于人,他面上不敢表露半分。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选择了服软, 他有些丧气道:“给本王解药!”

  “你已经把解药吐了。”何意挑眉,用下巴点点地上的茶水, 他可是好心把解药放进了茶水里, “雁王对我们没有半分信任, 当真让人难过。”

  雁北戎只觉得一股说不出来的憋屈在胸口发酵, 恨不得立刻冲破他的胸膛, 导致他的胸口剧烈起伏, 嗬哧声不绝于耳。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两个人分明就是在耍着他玩, 把他玩弄于鼓掌之间,不曾给他留半分脸面!

  雁北戎恨意满满, 激的眼睛都发红,他怒道:“很好,很好,本王记下了!你们大渊的待客之道当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他说着直接拂袖离开了,走时雁北戎满心恨意, 还在想着绝对不会放过谢家,也不会让大渊好过!

  和亲是行不通,那就只能采取最激烈的方式了!

  看着他离开, 何意脸上的笑也淡了下去,他忍无可忍地骂了一句脏:“狗东西,也不看看自己做的恶心事, 他还委屈上了?”

  “不与这种没脑子的置气。”谢潇澜揽着他肩膀悉心哄着, “真给他下药了?”

  何意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 片刻后点点头, 模样十分骄矜:“下了,药性不强,但很阴损。”

  他若是想下药自然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解药也确实在茶水里,所以他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但被他玩弄过的雁北戎不会再和他要解药了,而是会用内力逼出药。

  这恰恰是何意给他下的套子。

  那药反而会随着他运用内力更加深入身体,这也是他连日翻看医书的成果。

  如果让雁北戎在大渊过的太痛快,那他们可就不痛快了。

  因为生母是卑贱之躯,导致雁北戎在北域并不受宠,他自小便学会扮蠢扮笨,甚至木讷寡言闭门不出,以此打消兄弟们对他的戒备。

  才有了之前让他只身来到大渊交谈互市之事,因为路途遥远,他那些养尊处优的兄弟们都受不了这个苦,才轮到他来做这苦差事。

  但也就是因为自小受到的白眼够多,让他没办法再容忍别人对他的不敬,他必须做点什么来捍卫自己的威严,因此回到胪馆,他便让自己近身的臣子传信回了北域。

  使臣带信离开时刚好撞上海清源,他轻笑:“怎的,你们雁王又在外面吃挂落了?好端端的总惦记别人媳妇做什么?怪不得你们北域孙子都能睡奶奶。”

  使臣脸色一沉:“南阙二皇子慎言,你此言可是要插手我们北域的国事?”

  对方话说的不留情面,使臣也觉得脸上无光,但那是他们北域的风俗,还轮不到他国皇室指指点点。

  再者,也只有北域的皇室才会有新君继承老君妻子的事,在普通部族是没有这种事的,但他懒得和海清源多解释,丢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海清源没错过对方下意识的动作,眯了眯眼睛,如果不出意外,怕是要出意外了。

  出乎意料的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雁北戎竟真的安分了许多,没人知道他每日都承受着蚀骨之痛,他遍寻名医无果,也不愿对谢家低头认错,只能自己忍着,因此没有心思继续闹着求娶谢潇潇。

  谢家难得安生了许多。

  同月底,齐随带着谢潇潇送了回来,在庄子上不管世事玩了半月,再加上临近年关,谢潇潇便提议回来了。

  何意见他脸上都是无法消散的笑,就知道他这段时间玩的很开心,或者说齐随有办法让他一直开心。

  “在府上用过午食再回吧。”何意开口挽留他。

  “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嫂嫂。”齐随对他微微点头,应了他的邀请。

  何意带着他们进去,边走边问:“冬钓可有趣?”

  “可好玩了!”谢潇潇立刻兴冲冲地回应,“我们刚将鱼饵放下,就有好多鱼群来吃,想来是冬日里没有觅得吃食,我和齐随把钓得的鱼全都吃啦!”

  “玩得开心就好。”何意摸摸他脑袋,只要他开心,就不枉他们得罪北域这一遭,也好过他时时觊觎着。

  齐随将这些暗流看的分明,他不禁暗自感叹,若是来日谢潇潇在他府上受了屈,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他也很庆幸,对方有这般疼爱他的家人。

  早知道他们要回来,谢母特意在厨房盯着,如今事情繁多,她也懒得和那些夫人们去吃茶听曲儿,成日在府上操劳着,倒是给何意省事儿了。

  “用过午食到我书房来。”谢潇澜将“大舅哥”的气势板的足足的,说完握握何意的手便率先去书房了。

  齐随应了一声,虽不太清楚,但隐约也知道对方可能是想跟他说些朝堂上的事。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谢潇潇,将将移开目光,扭头就和何意对上视线了,他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扒拉了两口饭菜告辞去书房了。

  齐随印象中的书房是刻板冷严谨的,但踏进谢潇澜的书房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不仅还有一张多出来的桌子,连桌面上都摆放着点心,各处角落都放着这个时节还有绿色的盆栽,处处都透着温馨的意味。

  “大哥。”他恭敬叫了一声。

  “嗯,你应该知道我叫你来的缘由。”谢潇澜抬手示意他坐下,他没端着什么“谢大人”的架子,平心静气地看着齐随。

  齐随挺着腰板点头:“是,那日您让我带着潇潇离京便知晓了。”

  “雁北戎此人无甚心机本事,能坐上那位置也只是运气使然,却也不能小瞧了他,他心思肮脏,你且防着他些。”谢潇澜没什么避忌的和他通着气,免得日后真在雁北戎手上吃亏。

  “是,弟弟明白。”

  谢潇澜撩起眼皮看他,尚未及冠的少年人身形高大挺拔,模样亦是俊朗无双,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此人才能性情,都让他十分满意。

  更别提对方眼下这副谦卑模样,他不要求人人都与他一般疯,谢潇潇性子就跳脱,该有个稳重的人看顾着才行。

  他不说话,齐随自然也不会贸然出声,只是他不免有些担忧,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这位大舅哥兼高官不悦……

  谢潇澜挑眉:“差事做的如何?”

  “翰林院事宜皆简单明了,做起来得心应手。”齐随是知道的,历来所有的状元郎都得在翰林院做起,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确实觉得差事简单了些。

  “那便期待着你来日的表现了,去吧。”将他的心思看的分明,谢潇澜也无须出言打击,哪个不都是这般熬出来的?

  何况,身为状元已经是多数人可望不可即的,这小子倒是心高气傲,只等着来日和他比肩呢。

  齐随起身拱手行礼,这才施施然离开。

  他面色如常的与谢家众人告别,直到离开才谢府才彻底冷下脸。

  自己有所猜测是一回事,可得知确切消息又是另一回事,北域此行径着实让他的怒火烧了起来。

  谢潇澜如今官居一品,本就在朝堂有发言权的他如今是更上一层楼,他身为文官,反倒是让那些只会动嘴皮子的其他文官吃了不少挂落。

  使臣们进京,除了要招待好他们,还需要从他们身上不留余力的获得东西,有些官员得知北域愿意用一个哥儿交换翻倍的牲畜和马匹,当即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参奏谢潇澜。

  “谢大人身居高位享受大渊给与的无上荣光,自然要适当做出牺牲和奉献!”

  “这本就是利国利民之事,若是谢大人愿意,咱们大渊与北域也可达百年之好,往后更加亲近也未可知啊!”

  “荒谬!且不说齐谢两家已有婚约,北域不过是边落小国,其如今尚未壮大便要什么就给,岂非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张口便要高官之子和亲,凭他们也配?”

  “我大渊泱泱大国,兵马粮草充足,难不成还打不下个北域?依微臣看,他们要人是假,欲骑在我大渊脖子上撒野是真!”

  “圣上万万不可同意!”

  …

  压根用不着齐谢两家张嘴,自然有人帮他们说话,谢潇澜和齐随反倒像不相干的人一般站在原地,只是齐随到底修炼不到家,还是能看出他沉了脸。

  “也不是没有和亲的先例,如今难不成换做是谢太傅的弟弟便要作罢?那先圣们往日的儿女,岂非都白白牺牲?还是说因那谢家子已经和齐状元郎有夫妻之实,所以才屡次推辞?!”

  这般掷地有声的言辞突然被丢到朝堂上,一时间竟无人敢言语,就连夜楚渊都突然瞪大了双眼。

  谁都知道齐谢两家有婚约不假,但未嫁男女若是行那档子事,可都是毁名声的,任谁也没想到会有人泼这么一盆脏水。

  就在众人还在为这胶着气氛难受时,有两道身影动了——谢潇澜和齐随同时朝那朝臣走去,紧接着就听到了圣上的大喊。

  “快快!拦住他们!”夜楚渊急个半死,生怕他俩把人给打死,到时候捞都不好捞!

  谢潇澜本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再加上他这几年也总会锻炼,时常让下属们教他些拳脚功夫,打起人来拳拳到肉。

  他死命往那官员身上招呼,谁敢拦就敢捶谁,他和齐随配合的好,直将那官员揍的口吐鲜血躺在地上后延残喘。

  “谢潇澜!你好大的胆子!给朕滚回你府上闭门思过,不许人进出,否则格杀勿论!”夜楚渊在其他官员参奏他之前赶紧训斥了他。

  谢潇澜咬牙,对躺着的官员狠狠补了一脚,他狠笑道:“敢故意坏我弟弟名声,行啊!行啊!”

  一连两个“行”,将谢潇澜的怒意推至高峰,他看了一眼齐随,对夜楚渊行了一礼,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某:“老子锤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