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本就会让人元气大伤, 再加上何意是心气不顺导致的早产,被谢潇澜带回府便一直昏睡着,任由外面吵翻天都咎然不醒。

  谢府也确实热闹。

  谢潇澜直接将贾妙龄从宫中带走, 甚至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就连贾家都是在她被带到谢府才知道。

  原本贾冯敏还沉浸在自己的女儿即将成为王爷侧妃的喜悦中, 但得知她又在宫中直接和谢府对上后, 喜悦就变成了惊慌, 又听说她被带到谢府, 就着急忙慌地来要人了。

  但他显然低估了谢潇澜此次的怒火, 谢潇澜甚至连大门都不曾让他进。

  贾冯敏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 外面站着许多百姓, 谢潇澜却连府门都不许他进,这不是明摆着让所有人看他笑话?

  他咬牙切齿道:“谢大人, 最好快些将本官的女儿交出来,否则本官便要进宫找圣上讨要说法了!”

  “你以为我把你女儿带进府圣上不知道?”谢潇澜甚至没有心情对他露出讥笑,神色阴沉可怕,“我只告诉你,她得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你要做什么?”贾冯敏瞬间警惕, 他是有听说贾妙龄惹事,但知道是惹了谢家后,他还没来得及去询问, 就急匆匆过来了。

  就在这时,府上的管家在他耳畔低语几句,他脸色骤变, 他是知道何意早产的事, 却不曾想这件事会和贾妙龄扯上关系。

  他之前千叮咛万嘱咐, 不许那死丫头惹何意, 偏偏就是不听!

  眼下被这样的疯狗抓住机会,不脱层皮怕是别想出来了!

  谢潇澜不言语,微微侧头示意里面的人出来,苏合立刻拖着宛如死狗的贾妙龄站在府前,她披头散发浑身是血,原本漂亮的华服也已经被鞭笞的不成模样。

  但这还不够。

  贾冯敏一眼就看到自家女儿脸上,由眉心至下颔的伤口,还狰狞地外翻着血肉,即使伤口好了,也会留下蜈蚣一样的恶心伤疤。

  他崩溃大喊:“你有什么冲本官来!你到底要折磨我女儿到何时!你个畜生!”

  “我也说过,有事冲我来,别欺负我夫郎,倒是无人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既如此,又何必怪我咄咄逼人?”谢潇澜语气森然,阴冷的格调像是从鬼界爬出来的阴魂。

  他就是太小心了,手段太温和,才导致那些自以为是的敢仗着家世欺辱他夫郎。

  贾妙龄就是最好的鸡,他就是要好好儆儆那些猴,不管是谁!

  “爹……求我啊爹呜呜呜呜……”

  贾妙龄趴在地上使劲撑着胳膊想往外攀爬,她的双腿早就在被带进谢府时就被打断了,她真的太害怕了,她一刻也不想回到那间地窖里!

  她像是疯子一般用两手爬着,围观的百姓被她的模样吓个半死,都纷纷往远处退开了些。

  谢潇澜则好以整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淡淡道:“你若爬出谢府门庭半步,我便将你的双脚剁下来。”

  阴暗,疯狂,冷血。

  “谢潇澜!你休要欺人太甚!”贾冯敏无能狂怒,偏偏他一步也不敢上前搀扶,否则他女儿就真的没得救了。

  他死死盯着谢潇澜,恨不得将他抽筋剥皮拔骨!

  谢潇澜目光缓缓落到贾冯敏脸上,他突然扬起笑,迅速从身侧的苏合腰间抽出匕首,而后三两步窜上去扯住贾妙龄的头发,锋利的匕首抵在她脖颈,稍微用力便流出了殷红的血迹。

  他轻笑:“你当我同你说玩笑?”

  “好!好!那你且说,要如何才能放过我女儿!你个疯子你说啊!”他是半分法子都没有了。

  “待我消气,自会将她放了,如果你再上门,我就无法保证你女儿是否全须全尾了。”谢潇澜说着目光落在贾妙龄的双脚上,威胁意味十分明显。

  贾冯敏不敢再刺激他,只能痛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而后拂袖离开,但他不信,没有人能治得了这个疯子!

  如今的谢潇澜说到做到,但他心中有数,不会拼上整个谢家,但贾妙龄说的那些话让他耿耿于怀,所以还是得问清楚才行。

  眼看着贾冯敏离开,贾妙龄眼底的光瞬间消散,她知道,没人能救她了。

  百姓们都被谢潇澜的阴狠手段惊着,见贾家人都走了,自然不敢再继续逗留,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们也杀了。

  苏合便再次将贾妙龄拖了回去。

  离开后的贾冯敏并未死心,女儿虽说成天惹事,但却是他唯一的骨血,因此他从谢府离开后便直奔三王府。

  夜霆渊得知此事本不愿多掺和,他看的分明,凡是和谢家有关的事,圣上的裁决都无公平可言,次次都是护着谢家,但这次谢潇澜明目张胆伤害官员之子,他也想看看到底会如何。

  他并未冲动,而是将此事告知太子和夜楚渊,他倒是要看看,这两人会如何维护谢潇澜。

  谢潇澜回屋,屋内只有谢潇潇还守着,奶娃娃已经被奶娘抱去喂奶哄睡了,他轻声道:“出去。”

  “那我去看小娃娃。”谢潇潇深知此刻的谢潇澜有多可怕,丢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他静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人,许是缓过些精气神,脸色已经不像先前那样难看,甚至带上了淡淡红晕。

  谢潇澜知道,他快醒了。

  “都睡了这么久还不醒,你之前总问我何时喜欢你的,我思来想去也没个头绪,但那日在避暑山庄的荷花池边,我突然就想到了,那时你坐在房顶晒药草,我站在下面看你,阳光洋洋洒洒落在你身上,我就知道自己完了,你——”

  他说着,正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眸。

  “我也是。”何意哑着嗓子说道,似乎是想到了那日的太阳,他笑弯眼睛。

  谢母端着参汤进来,就瞧见这俩人傻了似的对着笑,她虽想给他们留些空间,但身体正虚弱时,就算不吃饭也得喝些汤吊吊精神。

  谢潇澜扶着他坐起来,接过汤碗仔细喂着,换做平时何意绝不会以这样的方式进食,但他今天用的很愉快。

  “头胎都难生,幸好这时候天气已经不算热,在屋里养上一个月身体好的快些。”谢母柔声说道,“厨娘会做月子食,但你若是有想吃的便告诉我,娘让她们给你做,别屈了自己。”

  何意自然明白顺产和剖腹产的区别,眼下虽然难受些,但身体恢复的会很快,如果是剖会更难熬。

  他自然不会委屈自己,便点头应了谢母的话,何况,别人他不好意思折腾,折腾谢潇澜还是可以的。

  恰好这时奶娘将奶娃娃抱来了,吃饱喝足也嘘嘘了,小娃娃就安安分分地躺在襁褓中。

  虽说知晓刚出生的孩子都会皱巴巴的难看,但何意着实没想到会这么难看,有一瞬间,他脑海里蹦出了很多词汇。

  比如,红猴子,小老鼠……

  他撇撇嘴,将头埋进谢潇澜肩膀上,闷闷说道:“真的好丑啊!”

  “胡说,粉粉嫩嫩地多好看。”谢母轻声嗔怪,“哪家娃娃刚出生不都是皱巴猴子?潇潇那会也是,如今不也长的好好的?”

  更主要的是,何意和谢潇澜模样都好看,孩子丑也是丑一时的。

  听到点自己名字,谢潇潇立刻凑上前,红红的眼睛盯着何意:“嫂嫂,取名字吗?我小外甥可有名字了?”

  随着他话音落,外面突然传来雷声轰鸣。

  何意见他情绪激动,便知他心中所想,他笑问:“你可是为他取好名字了?说来我听听。”

  谢潇潇突然有些紧张,这么严肃的大事就要交给他来做主了?

  他下意识看向他的好兄长,就见他兄长正神色平静地看着他,看不出他的意思,但肯定也是听他嫂嫂的!

  思及此,谢潇潇顿时“恶从胆边生”,掷地有声道:“轻寒,谢轻寒,怎么样?”

  “去去重阳越夕间,潇潇风雨作轻寒。”何意一语道破他的小心思,“我们潇潇这是希望小外甥知道他名字是你取的呢。”[1]

  谢潇潇嘿嘿一笑。

  外面开始掉落雨滴。

  何意点头,看看谢母又看向谢潇澜:“我觉得不错,很应景。”

  “你生的,你说了算。”谢潇澜对此并不觉得有什么,名字只是称呼,以后他儿自然会有更尊贵的称号。

  “那小名便叫卿卿吧。”他又补充道。

  何意唇边笑意不止,看向奶娃娃时更是欢喜不已,怪不得都说孩子的名字,就能提现出父母的关系。

  奶娃娃的名字便这般定下,为他取了名字的谢潇潇更是欢喜,恨不得连书院都不去,只在家里陪小娃娃玩。

  何意精神不济,说了这会话就又有些困了,他刚准备躺下,就听外面的宋元来报,说几位王爷来了。

  他瞬间想到那事,他拽住谢潇澜:“你冷静些,我怀疑那事是贵妃自作主张,你知晓他日后的身份,说话警醒着些。”

  “放心。”谢潇澜拍拍他手背,换了副神情出去了。

  谢母命人将碗筷收拾好,随后便去厨房准备给何意用的食物了。

  谢潇潇见人都离开,这才凑到何意耳畔将今日的事讲给他听,贾妙龄那番模样,即便他眼下不知,日后也总有知道的时候。

  何意知道谢潇澜这次是气狠了,明知他那样做是和贾家将脸皮撕烂,但他却说不出责怪的话,他笑笑:“他心中有气,自然要撒了才好。”

  眼下更让他在意的却是慧贵妃的态度,那番试探之言让人听着着实难过,何以不敢想,如果此事是夜楚渊授意,谢家接下来的棋子又该如何走?

  作者有话要说:

  去去重阳越夕间,潇潇风雨作轻寒。——出自廖行之《重九前二日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