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四江收到书信后便一直寝食难安, 若按照他先前的计划,是此生都不准备再回到京城的,但他没想到那样吃人的地方, 居然还有人在等他。

  起初他只说会考虑,但午夜梦回便总能想到对方的模样, 他是那样在意蔺灼华, 否则也不会只见一面就决定要娶她。

  于他而言, 谢潇澜已是至亲, 但蔺灼华却是他心头的惦念, 只要有一丝希望, 他就无法放弃对方。

  “还有半月便到京城了, 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孔作轻声问道,“还有那小药童, 你竟也舍得。”

  得知他们要走时,一直跟在金四江身侧的小药童伤心不已,死活都要跟着他们。

  金四江明白他的意思,这一年许多人为那小药童说亲都被他自己拒绝了,金四江只能当做不知对方的心思, 来日拒绝也好痛快。

  他倒是不知,自己这副骇人模样,竟还有人喜欢, 更不知自己的脸会不会吓到灼华。

  他淡淡道:“师傅莫要再说这些,我对他并无半分心思,人心拳头大, 能装的人着实有限。”

  “你心中有数便好, 道京城我便不与你们一路了, 我会主动联系你们的。”孔作说道, 显然也有自己的秘密。

  金四江明白,都是从京城离开的人,他当然知道对方的心情,并未多劝阻什么。

  于是,八月中旬,金四江抵达京城。

  一路上因为他的模样吸引了不少人,有些人可怜他,有些人惧怕他,还有些人瞧不起他,对此他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态,因为过去的七年里,他听到太过谩骂,早就习惯。

  城门口。

  谢家马车明晃晃地停在最显眼的位置,惹得进出百姓纷纷侧目,就连守城门的侍卫都惊慌不已,生怕自己说错话放错人。

  侍卫统领上前问道:“不知大人在等何人?待他到达,可需微臣送到您府上?”

  “不用,你只管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好。”谢潇澜沉声说道,若是让侍卫将对方带去,那他成什么人了?

  统领不敢再多说,只好再次盯着手下人管理进城的人口。

  何意时不时就要掀起帘子看,八月中旬的天依旧热,虽不如先前烫人的厉害,但也够他难受的,只是这么要紧的时刻,他不想谢潇澜独自面对。

  谢潇澜始终盯着来往进出城的百姓,他深知金四江心性,知道他已然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在着装和面容上定是不会做任何伪装的,定然格外好认。

  突然——

  “没有通关文书你进什么京城!”

  侍卫的呵斥声立即响遍人群,排着的长队也跟着热闹起来,纷纷回头,想知道到底是谁这样大胆,连文书都不带就要进城。

  “我方才还带着,定——”

  “没带就是没带,这人怎么还说假话呢?看你那模样,该不会是偷人被主家发现,怕你不要脸的脸给毁了吧!”

  “哈哈哈就他这副吓人样子,谁敢和他做那档子事啊!”

  侍卫统领大声呵斥:“吵什么吵?没有通关文书不能进京!赶紧走赶紧走!”

  统领有些害怕,谢潇澜是佥都御史,如果被他发现自己管辖范围出了这样的事,动动嘴皮就能要了他的命,他绝不能惹出事端!

  金四江有些无奈:“我真带着文书,大人若不信,搜查他们几个便好。”

  “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怀疑我们?”方才那几个人又叫嚣起来。

  侍卫统领有些害怕,他一脚踢在那人身上:“闭嘴!到底是不是你们偷的,赶紧拿出来!”

  “这怎么可能啊,我们都是老百姓,怎能——嘶,谁扎我?”男子说着摸了摸裸露的后颈,转头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惊慌道,“救命……大人,救救我……”

  男子说着竟还直接倒下了,夏日的衣裳本就轻薄,他这一倒地,直接将他胸口的东西给露出来了。

  金四江笑着从他胸口拿出文书,递给侍卫统领:“大人请看。”

  还真是……

  侍卫统领接过银子赶紧挥手示意他离开,只是眼神却下意识的去寻找谢家的马车,刚和谢潇澜对上视线,他就惊得冒了冷汗,对方正看着他!

  他还想说些什么,就见方才那被偷了文书的丑男也朝马车走过去了,不仅如此还直接上了马车。

  天要亡他!

  不仅他,就连排队的百姓都瞪大了双眼,看热闹的都纷纷瑟缩起来,生怕被谢家问责,不敢再抬头乱看。

  谢潇澜眼睛从他们所有人身上一一划过,最后勾起唇角轻笑,都是一群见不得别人好的人。

  金四江拍拍他:“好了,你别气,何苦理会他们,我倒是觉得他们可笑的紧。”

  “知道你有本事脱困。”谢潇澜淡淡道,所以他刚才只是看着,他不想让对方有压力。

  何意掀起窗帘四处看了看:“孔大夫呢?”

  “他说不一同进京,想来是有其他的事要做,之后才会进京,他说到时候会联系咱们,无须太担忧,他心中有数。”金四江解释道。

  “也是。”何意笑笑,便不再多说了。

  谢府。

  虽说已经过了午食的时间,但为着等王锦然,他们还都不曾用午饭,谢母更是一直在厨房内忙活着,想着要让他感受家的温暖。

  王锦然到府上时,厨房刚做好饭菜,谢母见他回来,当即就掉起眼泪:“好孩子,回家了。”

  “让薛姨担心了。”王锦然笑笑。

  “不说这些,进屋用饭,都是你爱吃的。”

  王锦然欣然接受这些,对他来说,谢家早就不是什么世交,而是亲亲切切的家人,是能让他温暖的地方。

  用过午饭,谢母便招呼他去房间休息,也是谢母第一次察觉到谢府眼下的宅子,确实有些小了。

  王锦然却不在意,他之前奔波多年,能有地方睡就不错,哪里还会在意房间的大小,被褥是否是金丝绸缎?

  一路舟车劳顿,他沐浴后便先去休息了。

  何意转身看向谢潇澜:“你如今可踏实了?”

  “你一日大着肚子,我自然一日无法心安。”谢潇澜笑道,“锦然回来了,我确实踏实很多,若是放任他在外,当真是牵挂不已,何况他到府上,对你也算是有重保障,那些大夫,我到底还是无法全然相信的。”

  “那你合该安心些,只是要如何才能让他见到蔺郡主?”何意问,蔺灼华一直养在避暑山庄,若非特殊情况,怕是不能见面。

  谢潇澜点头:“你不必担心,总会有办法的,只是先前答应你要扩建府邸,怕是要再等等了。”

  原是说好了,让他家奶娃娃出生就能住上大房子,谁知中途去了猎场,后又在避暑山庄待了数月,便这样耽搁了。

  何意理解这些,他点头道:“暂时先挤挤,明年开春再动土吧,到时候咱们先到其他宅子住,省的熏着孩子。”

  “也好。”

  还有一件事自然何意未说,那就是慧贵妃之前答应他的事,想来这几日就能办了。

  回京后,何意以为谢潇澜还要如先前那般忙碌,倒是不曾想,林铸一事已经全权交由大理寺处理,唯一不同的是,之前的大理寺卿已经被贬,如今是夜楚渊管理着大理寺。

  他做事,圣上自然放心,也就无谓谢潇澜在不在了。

  只是单凭一块令牌确实没办法证实林铸就是主使,何况他只是个从四品的官,哪里能想到那么周全的对策?

  略一细想就知背后有其他人。

  夜楚渊将自己查到的所有事都悉数告知圣上,至于最终的处决如何,自然就碍不着他的事了。

  之前曹勉一事,夜辛就不准备查到最后,但这次的刺杀却让他噩梦连连,最终还是将林铸贬官,平日里和他走近的也都受到斥责,夜霆渊自然也不例外,将他打压的厉害。

  之前何意都是自己给自己号脉,如今有了王锦然,每日的平安脉都是由他来号的,宫中派来的太医就像是给他打下手似的。

  又是一日号脉,谢潇澜照旧问道:“脉象如何?”

  “你日日都问,我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话,也不嫌聒噪。”王锦然嫌弃他的很,“脉象无事,已经八个多月,万事都要小心些。”

  谢潇澜懒得和他拌嘴,只看向何意:“大夫的话你要听,还是不出门了,宫里又没金子,我说的可对?”

  何意一巴掌拍在他脸上,推着他离自己远远的,他哼了一声:“宫里没金子,何处有?咱们的金子都被扣走了!”

  何意说的是他们之前在临洋县发现的金矿,到现在也不知那金矿的真正主人是谁,但不管是谁,想来都还不知道金矿已经被发现的事,否则怕是早就急了。

  他倒是不贪财,但任谁见着金子不激动的,还是金矿!

  谢潇澜无奈:“回头我让圣上抠一块给你,如何?”

  “那我今日也是要进宫的,有些话要和贵妃娘娘说呢,特别重要的事。”何意拽着他衣袖轻轻晃动着撒娇,“许我去吧,真的就几句话,说完就回家。”

  英雄难过美人关,若是有人能对何意的一切不为所动,那对方定然不姓谢。

  姓谢的自是答应的,只是这次不仅有婢女跟着,连他也一同跟去了。

  慧贵妃得知他要来,心情也很好,之前就是何意发现她的胎,在她看来,就是何意将胎运也沾给了她,见到对方能不欢喜吗?

  何意带着婢女进了宫苑,慧贵妃已经等着他了,对方笑道:“知道你要来,我可盼着了,有好消息要与你说。”

  “多谢娘娘。”何意知道,事情要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金四江归京,算是个小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