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母得知此事并未表达什么意见, 只是按照何意所交代的去照顾谢潇潇,她去时小家伙大概是刚哭过,眼睛鼻子都还泛着红。

  她鲜少管理府上的事, 倒是没想到这段时间总是风波不断,也打乱了她本想吃斋念佛的计划。

  地窖虽然偏僻, 但偶尔也能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动静, 她刻意忽略孩子们成长至今的模样, 就是不愿面对那些残酷的事实。

  可现在, 怕是不行了。

  何意将自制的药膏涂抹在他红肿的脸上, 低声对谢母道:“皮肉伤, 擦几日药便好了, 这几日要辛苦娘看顾潇潇了。”

  “我会找合适的机会问清楚,你有身子, 回屋歇着去吧。”谢母脸上的笑淡淡的,何意不是她亲儿子,平日里再喜欢,心情不痛快的时候也难维持表面笑意。

  何意眨眨眼,突如其来的疏离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但想到谢母此刻心情不痛快,他便识趣的离开了。

  他能理解谢母的心情,毕竟他如今也没有见着人就笑脸相迎的情绪, 但说不失落和心慌却是假的。

  即便是刚嫁到谢家时,谢母的态度都没有这么不耐烦过。

  回到屋内,谢潇澜把玩茶杯的手一顿, 佯装不在意问道:“娘那里怎么样了?”

  “自然是担心潇潇的, 皮肉伤都是小事, 等他醒了你去道个歉。”何意眉眼微垂片刻, 看向谢潇澜时露出强扯的笑意。

  沉浸在情绪里的谢潇澜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听他这么说只点了点头:“此事是我太过分了。”

  “我想躺会。”何意轻声说道。

  谢潇澜立刻会意,笑着走向他搀扶他起身:“那我陪你,年后忙碌起来自是武无暇顾及你,眼下可得好生陪着。”

  何意微微蹙眉,抬手推他:“我不想你陪。”

  是不想,不是不用。

  谢潇澜难得有些无措,此时才发现何意情绪有些低落,他紧张兮兮的打量他:“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说服?我让宋元去善仁堂请大夫,你不舒服怎么不说呢?”

  “谢潇澜。”何意轻声喊他,“你现在有点烦。”

  不对!

  何意看着对方有些受伤的表情,心里也跟着难受。

  话不应该这么说的!

  但是他忍不住将情绪带到对方身上,这种迁怒,只不过是无能的表现。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我明白。”谢潇澜打断他的话,生怕他继续说出让自己心惊胆跳的话,他苦笑道,“孩子大概不太喜欢我,一定是他嫌我烦了。”

  他给彼此找了个漂亮借口,漂亮到何意没再开口说任何安抚的话,像是默认了。

  何意眨眨眼,觉得刚刚说那种话的自己特别不是人。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谢潇澜已经先他一步推门而出了。

  想来,短时间也是不想再见他了。

  何意躲进被窝里,用被子将自己严实包裹住,他不禁开始反思最近发生的事——谢潇澜的改变,谢潇潇的不对劲,谢家发生的事……

  好像都是从他嫁到谢家开始的。

  尽管他知道隔着血缘,很难有人能做到对他极致的好,可谢母的态度却让他明白问题所在,因为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外人”背锅。

  而他,刚好就是那个外人。

  何意嗤笑一声,觉得自己想的有些多,谢母也只是这一次对他态度不好罢了,任谁都有情绪低落的时候,哪能求事事完美呢?

  何况,谢母对他是极好的。

  谢潇澜出门后,先是在门口站了片刻,任由冷风吹着自己醒神,而后才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转身朝书房走去。

  一定是他哪里做的不对。

  “宋元!”

  “学生在。”宋元忙在外面应声。

  谢潇澜将他喊进来,眉宇皱的厉害,像是遇见了什么艰难险阻:“你帮我想想,如何哄有身子的人高兴。”

  “正君生您气了?”宋元觉得有些好笑,“正君哪里舍得和您生气,想必是等着您去哄呢?不若您买些他爱吃的东西送去?”

  “京城吃食怕是早就吃腻了,且帮我想想哪里有什么好玩的,或是新奇的玩意儿。”

  京城吃食还有什么好,何意可是连御膳房的点心都吃过了。

  宋元闻言也为难起来,每日想的都是官员来往的事,他还真没想过这些。

  但谢潇澜分明就是现在就要。

  “大人可在?”

  外头骤然传来柳如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小厮说他在里面的话。

  谢潇澜想着柳如钰是在帮他盯朝堂事,当即示意宋元把人带进来,柳如钰和宋元碰了碰拳,两人相视一笑。

  进书房后,不等谢潇澜问话,柳如钰便将朝堂事悉数道来。

  先前使了些手段,成功成了贾冯敏手底下的心腹,只是对方虽信任他,许多话却没有与他说过,还需一步步来就是了。

  原是自从使臣们离京,夜辛便有些身体不适,偏偏夜辞渊最近行事一直有纰漏,便被朝廷官员抓住机会提及太子之位,因此吵的不可开交。

  “看样子是有人在暗中鼓动,太子向来勤勉,还是有人看不顺眼,可见对方所为不仅仅是太子之位。”谢潇澜思忖片刻说道。

  他虽知晓前世继位之人究竟是谁,可其中却没有任何阴谋诡计,因为夜辛前世时就因为荒淫无度,早早就驾崩了,圣位自然也是传给了该传之人。

  但如今这番情形倒是从未有过的。

  谢潇澜一时想不出头绪,痛快的挥挥手:“不说这些,你可知京城何处好玩?我今日也不知何处惹他生气了,需得哄哄才行。”

  “说来,近日城外的一处结了冰的河滩上倒是有不少人去滑冰,前朝时冰上游艺便十分盛行。”柳如钰说道。

  宋元轻啧一声:“什么馊主意,正君已经怀了小主子了,哪还能玩那么危险的。”

  “是我忘了。”

  可这般想来,冬日里也只有这些可玩的,再无其他了。

  谢潇澜自然也知道自己出的题有些为难人,思来想去,他决定去问问何意的意思,若是他想去,介时带着一家去也无不可。

  他嘱咐宋元将滑冰会用到的器具都准备好,防护用品也一应都准备最好的,又与柳如钰浅谈了几句才再次返回主屋内。

  柳如钰盯着他的背影有些忧虑:“大人的软肋暴露的太明显了。”

  宋元嗤笑一声:“凡是有家室者,自然都有软肋,你暂且不提,可我又何尝不是?柳兄别说这些无用的,眼下帮主子哄好正君才是。”

  “你说的倒也是。”柳如钰轻笑,“我随你一起准备。”

  谢潇澜放缓脚步走到主屋门口,红叶瞧见他忙行礼,方才见他们争吵时,她还十分担心谢潇澜会真的生气,以后再不理何意了,若是再趁他有孕期间带回来一个,那真是防不胜防了。

  毕竟,自古哪有妻室对夫君拒之门外的?

  何况谢潇澜这样不纳妾,不吃花酒的男人,才是世间少有,任谁知道不得夸几句?

  谢潇澜轻声问:“睡下了?”

  “方才还听见里面有些动静,但没叫人,奴婢不敢进去。”红叶实诚说着。

  “我进去瞧瞧。”

  谢潇澜说着推开房门,和外面比起来,屋内当真是暖和的过分,他赶紧检查室内的通风口,生怕堵着再吸入毒气。

  何意早就别过气了,但他被谢潇澜惯坏了 ,即便是自己的错处,都得等着对方来哄才行。

  他这种心态无非就是恃宠而骄。

  知道谢潇澜一定会哄他,所以才这样作妖。

  “方才如钰来,说城外有处能冰嬉的地方,我想着你也有些日子不曾出府,咱们明日就去看看可好?”谢潇澜也不管他回不回答,自顾自说着,“我已经让宋元他们去准备用具了,你若是想去,咱们明日就出发。”

  台阶都递到脸上了,再不下就真的过分了。

  何意慢吞吞从被窝里爬起来,他满脸写着“不高兴”,骄矜问道:“就你我吗?”

  “我一会去问问娘和潇潇,若是他们也去,那就一起。”谢潇澜笑说。

  何意突然心尖一跳,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有些慌。

  另一边。

  谢潇澜的卧房内,谢母正揪着他让他将之前的事悉数道尽,在听完谢潇潇坑坑凼凼的话后,她先是震惊,而后情绪彻底被吊了起来,整个人都有股说不出的气愤。

  她突然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做的事,到底是对是错。

  当谢潇潇说出“是为了嫂嫂”这几个字时,她几乎无法抑制的狂怒,自己的孩子需要去“□□”一个男人,从而保护他自己的嫂嫂?

  而他的嫂嫂,却浑然不知?

  “娘你别生气,是我自己想那么做的。”在那时听到他们的对话时,他就这么想了,尽管他只能做些微不足道的事。

  谢母恨铁不成钢的戳戳他额头:“蠢东西!”

  她还欲说些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就知道是谢潇澜来道歉了。

  果然。

  谢潇澜进来后便示意谢母出去,而他则是坐在谢母的位置,准备和谢潇潇推心置腹,那些缘由他已经不想知道了,但弟弟不能不爱护。

  “……我已经跟娘说过了,她很不高兴。”谢潇潇又再次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若说不委屈是假的,但只要哥哥安慰他,他就不觉得委屈了。

  谢潇澜怜爱地摸摸他还红肿的脸,自责道:“是哥哥不好,没问清楚就动手,我跟你道歉,你原谅我?”

  “我喜欢嫂嫂,不觉得委屈。”谢潇潇顶着肿胀的小脸笑嘻嘻的。

  “你说娘不高兴,是怎么回事?”

  片刻后,谢潇澜神情严峻地回到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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