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便有人说过, 以谢潇澜才情尚公主都是绰绰有余,榜眼探花虽也好,但到底抵不过连中三元的新科状元, 任谁都想捡着好的选,公主自然也不例外。

  夜琳琅听了夜霆渊的话, 眼珠子转了又转觉得他三哥说的对, 以谢潇澜的本事不管站哪一方都会受到重视, 若是自己能嫁去, 他必然会站三哥。

  心思百转千回, 夜琳琅便开始央求柔妃:“母妃, 您就帮我求求父皇, 我便看在那哥儿伺候谢潇澜的份上留他当妾室,儿臣就想嫁给他!”

  “好好, 那我便同你父皇商讨一番,若他真能娶你,以后对霆儿也有益处。”柔妃轻轻一笑,心思也跟着活络起来,谢潇澜前途不可估量, 若有他在,霆儿来日之路更加稳固些。

  夜琳琅可不管对谁有益无益,只要她自己不吃亏就行, 见她母妃已经答应,脸上的笑都控制不住。

  出了柔妃宫门,拐个弯便去一众的公主皇子面前炫耀了。

  柔妃虽说疼夜琳琅, 可最疼的还是夜霆渊, 若她儿子能做圣上, 来日她的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即便不做中宫也能成为太后,何乐不为?

  当晚柔妃便请了夜辛去她宫里,她深知夜辛劣性,自然是好一番柔情蜜意,放下帘子也无人能瞧见她是如何妖娆勾人。

  一番云雨,柔妃香汗淋漓趴在夜辛怀中,待平稳了呼吸,她突然低低叹了口气。

  那事刚停,夜辛尚有余味在,自然对美人怜惜几分,他摩挲着柔妃细嫩的皮肤,笑问:“爱妃叹息为哪般?可是宫中下人惹你不快了?”

  “她们哪敢惹臣妾不快,还不是为着孩子们的事儿,霆儿都快及冠了,王妃都没着落呢,琳琅就更让臣妾头疼了。”柔妃柔声蜜语说着,撒娇般同夜辛说,“圣上您可是孩儿们的父亲,可有为孩子们留意着?”

  这话说的十分精妙,天家无父子,但柔妃偏要这般说,不仅暗示自己只是为孩子们担心,更是表明自己为母不易。

  夜辛便是想多疑心都找不到突破口。

  他淡声问:“霆儿的待你回头给他挑个,若尚可,朕便直接赐婚,至于琳琅,她看上哪家公子了?”

  柔妃心里一咯噔,她都说的这么含糊了,圣上居然还能听出来。

  她赶紧半支起身子柔媚一笑:“还能有谁能让她倾心,自然是圣上您点的新科状元!”

  “不可,他已然娶正室,天家公主怎能下嫁为妾?”夜辛微微蹙眉,依旧是那股子冷淡的语气,若细听却有点恼。

  越是这般,柔妃心里越没底。

  可她听对方的意思分明也是嫌谢潇澜如今官位不高,可日后谢潇澜攀上霆儿,那自然是要跟着升官职的。

  再加上她同夜琳琅想的一样,不过就是个哥儿,无显贵家世,自然也不能给谢潇澜带去利益,她就不信,若圣上赐婚谢潇澜会不答允。

  她便又往夜辛身上贴了贴,柔夷轻轻在他胸前打转,嗓音柔媚万分:“圣上,琳琅一片真心,又不愿在官位上计较高低,您就允了她,成全咱们孩子的心意如何?虽说谢大人已经娶妻,可到底是个哥儿,回头让他做平妻也是一样的。”

  “此事朕会考虑,睡吧。”

  夜辛说罢便不动声色推开她,拉了拉被子翻身睡下了。

  夜辛嘴上说着考虑,却不知有他这一句话,柔妃和夜琳琅早就高兴坏了,觉得胜利就在眼前了。

  宫中因为夜琳琅的显摆,人人都知道她要嫁给新科状元谢潇澜了,因此,第二日上朝时,谢潇澜冷不丁的收到许多官员的祝贺。

  他有些茫然,看向站他旁边同他道喜的同僚:“不知此喜从何来?”

  同僚比他还茫然:“宫中早传开了,当今五公主夜琳琅已经求了圣上要嫁于你为妻。”

  “此事我并不知晓。”谢潇澜脸色难看,这在前世是从未有过之事。

  同僚有些尴尬,讪讪笑了几声默不作声的低下头了,这谁能知道,额驸竟不知自己要做额驸了!

  当然,也用不着谢潇澜疑惑太久,早朝一过,圣上便请他和几位王爷进了议事殿,甚至连迂回都没有,直接开口问的。

  “谢修撰觉得我儿五公主如何?她心悦你,愿让你夫郎与她一同做正妻,平起平坐。”夜辛淡淡问道。

  虽说是平起平坐,可夜琳琅背后是天家,何意如何能真的与之平起平坐,摆明了欺负人罢了。

  谢潇澜张口便要拒绝,夜霆渊却突然提醒道:“谢大人可莫要糊涂,这可是圣意。”

  好一个圣意!

  “朕并非要逼迫你,给你几日好好想想,今日便回宅子休息吧。”夜辛见他神情有趣,懒得同他多攀扯,“快滚!”

  “是。”谢潇澜行礼退出偏殿。

  周福见他神情冰冷,忙上前宽慰:“谢大人回去路上小心,圣意难测,但也只是要您点态度罢了。”

  “多谢公公提醒。”

  谢潇澜第一次没有在出宫后直接回府,他命宫人将他送到酒楼,甚至还特意叮嘱不许告诉何意他回来了。

  可宫人哪里真敢不去说,若是谢潇澜在外醉酒出了事,倒霉的可就是他们了,宫人将他的叮嘱抛之脑后,扭头就去了谢府,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告知了谢府。

  还在睡梦中的何意被红叶叫醒,先是听说谢潇澜下朝就回来了,偏出宫之后没有先回府而是去了酒楼,又听说圣上有意将五公主赐给谢潇澜做平妻,两件事在他脑中来回切换,硬生生把他的睡意给切没了。

  他立刻吩咐红叶备马车,梳洗好便直接去了酒楼。

  酒楼管事识得他,见他来像是松了口气:“您快些上去,谢大人在厢房里已经灌了两坛酒了……”

  “带路!”何意脸色微白,因为没睡好,头晕脑胀还犯恶心,眼下还得来接谢潇澜,心里自然是涌起一股无名火。

  何意知道谢潇澜酒量极好,可酒不醉人人自醉,两坛酒下肚,人早就爬在桌上迷糊起来了。

  平日里意气风发的谢潇澜,此刻浑身酒气,毫无形象,何意是又心疼又气,可他还知道给谢潇澜留点面子,让其他人都去外面侯着,人都走光登时便上手揪他耳朵。

  “谢潇澜,你疯了不成?”

  “你要娶谁?你忘了从前怎么和我发誓的?”

  外面听不真切,只听到何意清楚的怒喊,半点谢潇澜醉醺的语气都听不到。

  可尽管只是听何意的,都大概能想到对方说的到底是多让人难过的话。

  里面的争吵不断,甚至传来了动椅子的声响,红叶心口砰砰砰的跳着,她从来没有听何意这么大声说话,可见是真的气坏了。

  也不知大人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反常。

  “有本事你就别回家!”何意丢下一句话,打开门快速离开,丝毫不管里面烂醉的谢潇澜。

  红叶赶紧跟了上去,连大气都不敢喘,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天,怪不得觉得今日闷闷的,天上都飘乌云了,怕是有场大雨要下。

  何意回到府上就开始收拾东西,当然,是把谢潇澜的衣物全都收拾出来,让红叶扔到西厢房去,那架势分明就是再也不想看到他。

  平日里最心平气和的主子生气了,府上的下人各个都战战兢兢的,做起事来比平时认真快速几百倍,连动作都放的轻悄的,都怕死着呢。

  小厨房做了给何意的早食,却又不敢进去,祈求的目光便落在了红叶身上:“红叶姐姐,晨起正君发了这一通火,早食还不曾用过。”

  红叶尴尬一笑:“那我问问。”

  “端进来。”将她们的对话全都听进耳朵里,何意不想让别人为难,更不愿让自己的肚子为难,该吃还是要吃的。

  婢女们当下一喜,赶紧将饭菜端进去,按照吩咐也不曾在里面站着布菜,稍后再将碗筷收走便是,只要何意肯吃饭,她们就还能活命。

  谢潇澜盛名,如今京城无人不知,甚至还有人以之作为标榜,毕竟对方去乡下多年照旧能卷土重来,何况对方还有个能行医治病的大夫夫郎,可不是要羡煞旁人?

  可就是因为他这般好,瞧上的人自然也不少,谢潇澜被公主看中之事,像是长了翅膀一般飞的京城人尽皆知,不禁让其他人觉得有些熟悉。

  毕竟,先前叶府的嫡小姐也想嫁给谢潇澜来着。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叶紫珠耳朵里,自从上次病后,她浑身瘙痒难耐,即便有婢女们看着,露着的肌肤还是被她抓挠的破了相留了疤。

  她大怒一定要找出下毒害她之人,可不管大夫们如何把脉都瞧不出端倪,病情更是在数日之后自动痊愈,可到底还是毁了。

  她样貌本就不出众,如今更是不敢出门了。

  “我就不信谢潇澜不娶!”叶紫珠面目狰狞,因为面部扭曲,疤痕看起来更加让人觉得阴森恐怖。

  婢女们都被她这副模样吓到了,各个低着头不敢说话,自从小姐破相,她们就再不敢抬起头了,有几个聪明的,直接找大夫买了些药,脸上长久挂着可怕的红疹,这才让她们免于叶紫珠的殴打。

  叶紫珍言笑晏晏:“姐姐说的自然是对的,毕竟那可是圣上的女儿。”

  叶紫珠狠狠瞪向自己这个妹妹,平时看着乖巧,这会子竟故意在她面前露脸,她讽笑:“妹妹这是觉得做爹的女儿委屈了?”

  “姐姐这是说的——”

  “闭嘴!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当心着你那狐媚脸蛋,小心哪日晨起发现脸被刮花了!”叶紫珠阴狠的看着她,恨不得直接撕烂她的脸。

  可叶家嫡女就她们二人,若都出了事,便是要由着庶女们骑到头上了,她还没有傻到那个地步。

  叶紫珍到底还是怕她,见她那副鬼样子也没多留,心里却打定主意要看看这谢潇澜会不会娶,若是娶了,怕是要气死叶紫珠。

  想想就痛快。

  京城中与叶紫珍想法一般之人不少,都想知道这谢潇澜到底要如何做,盯着谢宅之人自然不在少数。

  印商陆几人也听说了此事,他们兵分两路,一边去找谢潇澜让他回去认错,另一边则是去谢宅里安抚何意,他们二人感情,自然是有目共睹的,若是因为这种事闹得家散,不值当。

  出乎意料的是,来安抚何意的竟不是印商陆和穆云连。

  褚决明和其他人看着他苦笑:“总不至于同之淮闹了脾气,也不许我们进府了吧?”

  “怎会。”何意将他们请到厅里,“瞧着天是要下雨了,还跑一趟做什么?”

  “此事我们都听说了,之淮定有他的考量,你莫要同他置气了,虽说男子三妻四妾亦是常事,可之淮不同,他说同你立过誓。”褚决明笑,“之淮这人说一不二,你信他便是。”

  莫问荆也跟着点头:“是此道理,你回头定要好好听他解释,莫要因为这种小事伤了彼此的情分。”

  何意知道他们是好意,只是如今这戏都从宫中唱出来了,他和谢潇澜自然也得扮好自己的角儿。

  听他们这么说,便刻意拿着性子不情不愿的应了几声。

  当然,褚决明他们并未觉得不妥,谁让那夜琳琅非要闹的,明知人已经娶了正室还要赖着,若她真进谢宅,何意第一个死。

  这是人人都能想到的,所以看热闹的才会那么多。

  赌坊更是机智,当日就出了赌,要看看娶与不娶。

  另一边印商陆和穆云连才是气愤不已,对着谢潇澜一通指责,就差骂他不是人了。

  “嫂子多好一哥儿,你好端端不知死活要娶公主?我告诉你,攀高枝没你这样的!那夜琳琅谁不知道,夜霆渊的亲妹妹,她要是进你谢家门,嫂子第一个死!”

  “就是之淮,这事你办的不对,竟还在此喝酒,这会就该回府上同嫂子磕头认错去,先前不是还听你说都发誓了,你瞧外面的天,你这样是要天打雷劈的!”

  穆云连和印商陆一人一句,将谢潇澜吵的头都疼,但他不说话不反驳,打定主意就要这么沉默寡言着。

  印商陆的话说完外面就响了雷,有一瞬间谢潇澜还真怕自己挨劈,但想想又觉得搞笑,差点没忍住乐出声。

  两人没瞧见他的表情,被他这沉默是金的模样憋的挺气,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可随着外面天雷滚滚,阴沉的天空飘起了雨,谢潇澜盯着雨幕沉思,半晌突然站起身要离开。

  在印商陆两人眼里他就是个醉酒醉迷糊的,赶紧搀扶着他,又听他吵着要回去,忙让小二拿伞把他们送到马车上。

  待他们一离开,酒楼里不少人都抻着脖子看。

  谢府大门却已经早早关上了,听到有人敲门,门房赶紧打开,就见他们主子浑身酒气被搀扶着,他倒是想把人带进去,但他不敢。

  印商陆摆摆手:“快些去告诉你家正君!”

  门房立刻去禀报,再出来时就瞧见何意身穿白色衣衫撑伞走近院门。

  何意身形瘦弱,这具身体因为长年累月的压迫一时根本调理不好,再加上今日没睡好,向来红润的脸上此刻苍白无力。

  印商陆有一瞬间觉得谢之淮真该死!

  他尴尬扯着嘴角:“嫂子,之淮醉了吵着要见你……”

  何意并未理会,他只看向谢潇澜,淡声问:“你想好了吗?”

  谢潇澜没吭声,却推开了搀扶着他的人,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准确说,跪向了何意,表示他的态度。

  这一幕更是深深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何意眼眶通红,下巴微微抬起,努力装出十分在意的模样:“好啊,那你便跪着,明日我便收拾东西给你们腾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谢潇澜:“我快忍不住了!”

  何意:“我努力装出十分在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