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灾情严重,不出个把月难民估计就要往北来,他们得趁早到府城才行,否则从南峪镇过去撞上难民怕是会出事。

  南灵微和李鹤本就是顺便送瓜果,要紧事说完便回镇上家中做准备了。

  若是六月出发,路上就不需要紧着时间赶路,再者也能提前到府城熟悉环境,他如今去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镇上,以后不仅能去府城,连京城都能去。

  何意静坐着,思绪早就飘到天边儿了。

  谢潇潇端着切好的冰镇西瓜放到桌上,狐疑:“大哥你惹嫂嫂不高兴了?”

  “……不许胡说。”谢潇澜曲起手指轻弹他额头,叉起一块带着冷意的西瓜递给何意,“降降火气,晚些时候咱们再仔细商量。”

  何意垂眸盯着西瓜张开嘴,半晌微微感慨:“要是有西瓜汁就好了。”

  “意哥儿想喝汁?”谢母刚巧端着另一盘水果过来,听到这话立刻放下盘子往厨房走,“还有一半,我去给你捣成汁。”

  “娘,不用那么麻烦!我随口说的,这样也很清爽,您坐下跟我们一起吃。”何意脸再好看也没脸让谢母帮他捣西瓜汁,怎么说是长辈不是下人。

  夏日燥热,四人难得娴静下来坐着歇息,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家常,话题从西瓜聊到送西瓜的人,又聊到谢潇澜的温书情况,继而便是动身日子。

  方才南灵微他们来,也没刻意避着谢母,得知他们六月就动身,也就半个月的时日准备了。

  谢母有些舍不得何意跟着他奔波,蹙眉:“意哥儿也去?他身子娇弱,一路颠簸怎么受得了?你自己去便是,拉着他做什么?”

  在谢母眼中,何意——弱小无助,惹人怜爱。

  谢潇澜眼中,何意——美味佳肴,屡吃不爽!

  “是我要跟着去的,我还没去过府城……”何意脸色一红,那模样瞧着像是为自己不曾见过世面而感到羞耻极了。

  谢母立刻噤了声,狠狠瞪了谢潇澜一眼,扭头笑道:“那你去,多带些银两,娘那还有点体己钱都给你带着,别苦了自己。”

  “好的。”

  离动身还有半个月多,除去些简单换洗衣物再带上银两即可,至于笔墨纸砚,听谢潇澜的意思,为防止书生们舞弊,这些都会由考场准备。

  已经全然准备好,何意便照常带着谢潇潇去挖药草晾晒,十岁的孩子聪慧过人,已经识得很多药草药效。

  偶尔也会在山上遇见陶家的兄妹,何意他们便能避则避,不是很想和这家人扯上关系,实在是陶又清恶心到他了。

  陶双双却不同,自从那日后,她虽然和王家定下了亲事,可名声也彻底坏了,谁见着她都能啐上两口,这事她是能记一辈子的!

  “意哥儿,谢秀才快考试了吧?”陶又年抹了把汗尬笑着打招呼。

  何意面色冷淡:“挖药草能带,考试可带不了。”

  气氛瞬间就变了,谢潇潇激动的脸蛋都红了,他嫂嫂呛人的本事是真的不得了!

  “不就是教我们挖了几株药草吗?你神气什么,每次卖药草的铜板少了你的?真是斤斤计较!”陶双双看向何意的眼神都能喷火了,“谢潇澜最好考中,他若是考不中,我看你拿什么神气!”

  听听这无理取闹且见不得人好的话。

  何意已经对陶家不抱有任何好感,说话也没了顾忌,他下巴微抬:“考不中我夫君也是秀才,不是童生,拿着我教的寓言正兎手艺来跟我叫板,还真是端起碗叫娘,放下碗骂脏。”

  “意哥儿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陶又清像是不认识他一般,期期艾艾的说着,明明前段时日,何意还那般温柔的照顾他,怎么转眼就变了?

  何意微微歪头直勾勾的盯着他,片刻后步步紧逼,在陶又清惊恐的眼神里掐住他脖颈,露出洁白的牙齿,微笑:“以后见着我绕路走吧,我有无数种不露痕迹就弄死你的办法。”

  说罢,他拍了拍掌心不存在的脏东西,背上背篓对谢潇潇笑弯眼睛:“带你去摘野果子!”

  等他们走的不见人影,陶又清腿软跌坐在地上,后怕的捂着心口开始大口呼吸。

  简直就是疯子!

  何意前几日在不起眼的小山坡边见过几株野树莓,那时候还有些浅淡的白,这几日经过日晒应该全红透了。

  矮小的落叶灌木在稍高的杂草中实在不显眼,但红透的果实却在万绿丛中脱颖而出,很难不喜欢。

  树莓的别名很多,也被称作覆盆子,是可以入药的植物,长出的果实小巧玲珑,滋味酸甜,于身体有益。

  何意坏心眼的揪了一颗递给谢潇潇:“你先吃。”

  “嫂嫂……”

  谢潇潇有些无奈的将果实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口中爆开,口感很不错。

  见他没有奇怪的表情,何意这才放心揪了几颗吃下,他喜甜食,这种酸甜口的对他来说已经有些酸了,但味道还不错。

  两人立刻动手摘了起来,嫩绿的药草上铺着许多红艳艳的果实,看着都觉得欣喜。

  “嫂嫂,对身体何处有益?娘能吃吗?嫂嫂?嫂嫂!”

  谢潇潇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回应,转身就发现原本该在身边的人消失不见了,他赶紧蹲到山坡沿查看,有十分明显的滑落痕迹。

  他惊慌的趴在地上冲下面大喊:“嫂嫂!你在下面吗?”

  “我在!”何意浑身是土,坐在土堆上哭笑不得,他就是不小心脚滑,连叫都没来得及就滑下来了!

  “我去村里喊人!”

  谢潇潇听他声音无异,赶紧起身朝山下跑去,如今盛夏时节,要是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咬到就坏了。

  他往村里狂跑,在树下乘凉的人见着他不禁问了几句,按照往常脾性,谢潇潇是绝对不会理会的,可现在人命关天他便如实说了,也顾不得他们什么反应,跑回家找谢潇澜了。

  拿好麻绳,谢潇澜便匆匆往外跑,刚出门就瞧见李家二小子带着村里的青年站在门口,李通神情严肃:“谢秀才,我们都听说了,找意哥儿要紧。”

  “我带路!”谢潇潇忙接话。

  何意这个当事人倒是没有大碍,只是滑下来时剐蹭到了身上,手臂流了点血,从背篓里嚼了几株止血药草包扎了一番,便等着救援了。

  他稍微动了动腿脚,警惕打量着四周,山坡下这块地方有些阴湿,他不确定会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草丛里窜出来。

  这般想着,干脆撅了根小树枝顺着草丛拍打着,突然看到一株直挺挺又纤细的根茎,顶端还有一株十分小巧的红花。

  何意眼睛都瞪大了。

  他差点一树枝敲没几十两银子!

  上下摸着自己,想到今日的发带是红色的,他立刻解开头发绑在那株漂亮的小花上,可不能跑了!

  于是,当谢潇澜带着人群过来时,就瞧见何意披头散发,手臂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心里登时疼的厉害。

  “伤的严重吗?”谢潇澜压着火将自己的外裳脱下披在他身上,边细声细语的问他。

  何意眼眸弯弯:“没有,我们回去吧,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多谢各位帮忙,明日谢某自当登门致谢。”谢潇澜跟着来的人抱拳拱手。

  原本他们是要从上面用绳子下来的,幸运的是有个小伙子知道条隐秘的小路,难走些,但不需要攀爬,所以才这么快下来。

  李通不喜与人交谈,为人却十分正直憨厚,见何意无事,便带着青年们回去,对于谢潇澜说登门致谢的事,全然没放在心上。

  回去路上,谢潇澜一言不发,谢潇潇更是和他们分开老远,何意有心想同他说说自己在山坡下发现的东西,但见他脸色不好,也没敢多话……

  何少爷委屈。

  谢潇澜面色冷然,硬是压着一肚子的火忙前忙后的伺候何意洗漱更衣,直到把人塞进薄被中,他才彻底爆发。

  “我先前如何叮嘱你的?前些日子多雨,山坡土松,我便告知过你不许去那种地方,万幸是无事,若摔着胳膊断了腿该如何!”

  谢潇澜只要一想到何意手臂上的擦伤便心慌的厉害,前世他不曾对杨辛有多余情愫,便不知原来情之一字如此磨人。

  无时无刻都要顾及着对方的情绪,衣食住行也无一不是亲力亲为,他恨不得把何意永远栓在身边,就连那卖药草的闲活都不想他做!

  谢潇澜每次情绪激动,都会显露出不同寻常的气势,何意在他第一次睁眼时就感觉到了,如今面对对方的怒气更是深有体会。

  男人本就朗目星眸,面部线条锋利,唇瓣紧抿时着实有些吓人。

  他倒是想理直气壮的说些难听的话怼回去,但他不能不识好歹,谢潇澜能忍到现在不发一通大脾气就有鬼了,他要是敢顶嘴,这人得气上火。

  何意垂下眼睑咬了咬唇,再抬眸时眼底一片水光,他故作悲愤毫无气势的反驳:“掉下去的明明是我,我还受伤了,你这般凶悍不就是怪我差点把潇潇也伤着吗?”

  “……你要气死我?”原本瞧见他那垂泪欲滴的模样,谢潇澜心都化了,再一听后面的话脑瓜子都跟着疼!

  “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何意立刻乖巧摇头:“不是,你别气,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保证之后没有你的陪同绝对不去任何危险或是可能有潜在危险的地方了!”

  “那你就警醒着些,再有下次你就别去镇上药堂做小大夫了。”谢潇澜捏着他脸蛋使劲晃了晃,“也不许你与我同去府城。”

  何少爷眼睛一瞪:“我都不知道李家已经把事情办妥了,你瞒着我,还对我凶,那我也瞒着你一件事,扯平。”

  “何来扯平之说?我方才可是已经告知你了!”谢秀才大惊,从未见过如此无赖之人,他不仅未生不喜,反而觉得十分有趣。

  何意煞有介事般点点头:“我是不会告诉你,我在山坡下发现了一株小山参,我已经用红头绳绑起来了!”

  所以他才会披头散发。

  谢潇澜都不知说什么才好,但见他不曾受惊,也着实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谢某:“我一生行善积德,能娶到这般爱犟嘴的夫郎,是我的荣幸!”

  何某:“他夸我他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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