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潇澜同何意说了好些话,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些话家常的关切话,即便是这样,他依旧觉得胸口有些震荡。

  哪怕是前世,封侯拜相收到那么多珍贵礼物,却从没有眼下这样一份不起眼的点心和毛笔让他觉得心安。

  想到前世的种种,谢潇澜深深吸了口气,就算没有那些恩怨,他也不准备带着一家人在杏桃村窝一辈子。

  “那我们就先走了。”何意微微点头。

  “回去吧。”谢潇澜说着不经意低头看了一眼,“潇潇带你嫂嫂去牛棚租牛车,莫要再走着了。”

  谢潇潇欲言又止:“我知道了。”

  谢潇澜拎着东西目送他们离开,转身就被同窗门围住了。

  “潇澜兄,那是你夫郎?当真是芳容丽质,秋水精神!”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这般好样貌的哥儿,你在何处说的?”

  这些都是考取功名的秀才,夸起人来辞藻华丽却十分贴切,便是谢潇澜都觉得何家那样的双亲能生出这般俏丽的哥儿,实在是奇闻。

  谢潇澜微笑:“家中母亲在村里定下的。”

  “杏桃村还有这般美人?你夫郎可还有兄弟姐妹?也帮我们说道说道,绝不能潇澜兄一人红袖添香!”一秀才打趣着,“我们也心动的很。”

  “你功名在身何愁说不到?”谢潇澜拍拍翟子桥,话里的提醒意味很足。

  他醒来后也从他娘口中知道何家的情况,那样的人家,幸好何意嫁给自己了,否则还不知道要被磋磨到什么地步。

  翟子桥向来同谢潇澜交好,听他这么说便插科打诨几句,岔开了话题。

  “竟不知潇澜兄还爱捡旁人剩下的?”

  冷不丁冒出来一句难听的嘲讽话,围着谢潇澜的秀才们纷纷回望,就瞧见是乙班的秀才陈文被人簇拥着走来。

  虽说如今民风开放,但也不会有哥儿或女子同男子走太近的道理,因此这些秀才并不知道何意先前和陈文说过亲。

  当下听他说这么不客气的话,文人书生面上都有些不赞同。

  翟子桥更是直接气愤回怼:“陈兄说这话就没意思了,莫不是艳羡潇澜兄有这般贴心的夫郎?”

  “他那夫郎叫何意,是先前被我退了婚的,那样木讷寡言的哥儿,我才不喜欢!”陈文嗤笑,不懂风趣不说,连手都不让摸,他可看不上!

  众人一时有些错愕,但身为读书人这样碎嘴的说旁人不好,也不得人喜欢。

  谢潇澜盯他半晌,冷不丁笑了:“人各有志,想必陈秀才有更高志向,我和夫郎如何恩爱,你怕是也体会不到,若真急着艳羡,便少去花街柳巷招妓!”

  “谢潇澜你欺人太甚!”陈文强装冷静怒斥着,心中却难免惊慌,文人骚客好名节,吃花酒和招妓可不同,若是传出去对他今年下场有碍。

  谢潇澜敛起笑意走近陈文,低声威胁道:“若你再敢对我的夫郎说三道四,我就把你的事捅到县令面前去,且瞧瞧对方会保谁。”

  “你!意哥儿貌美和潇澜兄绝配!”

  陈文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若是传出去他连人都不用做了!

  陈文带着自己的同窗雄赳赳的来灰溜溜的走,倒是让其他学子瞧了一出笑话,口无遮拦的侮辱旁人夫郎,可不是要吃挂落?

  何意并不知晓谢潇澜这般维护自己,回去时租了牛车,吱呀呀的就晃回了村里。

  临近晌午,走到家门口就闻到了肉香,何意稍有些诧异,最近吃肉有些频繁了,也不知谢母那里还有没有银子。

  “意哥儿回来了?”

  谢母正在院里招待客人,见他们两个回来上去帮忙拿背篓:“快来歇着。”

  何意放下东西对坐在桌前的壮士点点头:“牛大哥怎的来了?”

  “那陷阱是我设的,要不是有意哥儿,出了人命怕是要蹲大狱了,这次拎了半只猪和两只老母鸡过来,谢秀才读书辛苦了。”牛大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他也没想到隔三差五的就在那设陷阱,都做了提醒居然还有人会掉进去,幸好当时有何意帮忙,要是闹出人命,他孤家寡人的怕是要绝户了。

  何意轻笑:“应该的,快到用午食的时辰了,牛大哥不妨留下来一起用吧?”

  “不用,婶子热情,多做了些给我拿着,我就是个粗人,但是以后要是有用得着我的,随时来找我就成!”

  “一定,不会同你客气的。”

  杏桃村好过的好过,不好过的不好过,像牛大成这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也不少,若他拖家带口的自然就不会带回去吃了。

  再者,如今谢家孤儿寡母的,他待的时间久了怕村里传闲话,怪不得方才大门都是开着的。

  何意见谢母都打算好了,便没有多说什么,等饭菜出锅,给牛大成盛了一大碗肉菜和白米,把人送走了。

  他将今日的事以及卖了多少银子,花去多少,全都告诉谢母,当然隐去了在药铺的事,剩余的铜板刚递给谢母就被对方拒绝了。

  “好孩子,这些都是你辛苦赚的,自己拿着用吧,家里这段时日都不会缺肉吃了,过两日镇上有集,你自己也好有个体己钱。”谢母算是看明白了,只觉得自家娶的夫郎真是捡了大便宜!

  何意便没再跟她客气,当着谢母的面把铜板分给了谢潇潇一半,小家伙大了,也该存点零用的。

  谢家无田地,用过午食何意就想再去山里转转,春日里遍地是黄金,要是运气好能挖到些昂贵药材也说不定,两文一株的药草费时费力,实在不够赚的。

  过两日谢潇澜回来,刚好赶上集市,若真运气好,还能卖些银子给他买书。

  “婆婆,我去山里转转,您在家歇着吧。”何意打声招呼就要离开。

  谢母轻蹙眉心:“你刚回来就要出去,再多歇歇,过了晌午我和潇潇同你一起去。”

  “不是去后山采药草,我就是去转转,晚饭时就回来了。”

  因为有原主的记忆,何意对杏桃村还算了解,毕竟原主之前成日里就是下地做活,没一日歇息的,山头子都快转悠烂了。

  他依稀记得有几片山头是有东西的,且这时候的百姓都是以庄稼为生,凡是庄稼长势喜人的田地,山头多少都会有好东西。

  何意背着背篓顺着一片向阳的山背走去,穿过几片田地还能瞧见一汪活泉,他仔细瞧着山里的花花绿绿草草,目光落在黄色花冠上,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生动起来。

  他快速朝那边走去,蹲下身子看着那株药草眼睛都弯了。

  黄芪是多年生的草本,小叶有十到二十对左右,花冠是黄色的,在这些绿草中格外显眼。

  何意从背篓里拿出自己的小锄头小心翼翼的挖着,这可是名贵中药材,附近肯定还有!

  他一下午都在这片山头转悠,因为向阳,土层较深厚,小片山长着许多村民不认识的“野草”,对他来说都是能发家致富的宝贝。

  眼看着太阳西斜,何意拍拍身上的土起身朝山下走去,因着收获颇丰,眼底的笑都有些藏不住。

  “意哥儿!意哥儿你等等!”

  何意扭头,就瞧见一个小哥儿手里抱着东西朝自己跑来,他有些诧异:“又清,有事?”

  陶又清被这简单一问闹红了脸,他有些愧疚道:“多谢你前些日子救了我大哥,大夫说伤得不严重,不影响走路,意哥儿多谢你,但我也要向你道歉,我爹他那日太过分了,我见你这几日总去后山,这是我挖的野菜,给你吃!”

  野菜被洗的发白的旧布包着,还带着新鲜的泥土,小哥儿郑重的递给他,神情很是认真,还带着些许期待。

  一片赤诚。

  何意不喜欢陶正的做派,但是对这个同样不受喜欢的小哥儿,他是觉得同情的。

  “我知道了。”何意接过小布包,“你回去吧。”

  见他收下“礼物”,陶又清脸上露出羞涩的笑意:“我以后可以和你一起进山吗?”

  “后山又不是我的,你想去随时都可以。”

  陶又清笑:“那我明日去找你!”

  何意笑笑带着东西回家了,出来的时间久,好歹是在晚食前回来了,将黄芪切去根头,除去须根和泥土,这才洗干净晾晒好。

  谢潇潇凑到他跟前看,有些不解:“嫂嫂,这是什么药草?”

  “黄芪和酒黄精,应该可以卖贵些。”何意想着下次再去就向羌活细细打听一下药草的价格,他可以只挖贵的药草。

  毕竟靠山吃山嘛。

  第二日再上山时,何意身后除了谢潇潇,还多了一个陶又清,因为带着他们两个,挖的都是些常见的药用野菜,能吃能入药。

  这般过了两天,匆匆归家的谢潇澜进家门就瞧见满院子的药草,还瞧见一个拄着拐杖的汉子和何意凑的很近,两人说说笑笑的,看着实在让人不痛快。

  “意哥儿。”

  何意瞬间扭头,脸上扬起笑:“你回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你醋了……”

  谢潇澜蹙眉:“我没有。”

  作者:“你就是醋了……”

  谢潇澜冷脸咬牙:“我没有!”

  作者:“你明明就是醋——”

  谢某狂怒大喊:“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