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先把我放开?”楚辞试探着挣扎了一下,“我身上都是雨。”

  “为什么不打伞?”

  楚辞沉默了一下,道:“真的勇士就是敢于面对恶劣的天气。”

  西泽尔好笑道:“真的勇士还忘记看天气预报,忘记带伞?”

  楚辞:“……”

  他小声说:“雾海的天气预报就跟老沈的嘴一样,都很爱跑火车,没个准的时候。”

  “那你去避雨亭买一把伞不就可以了?”

  见他半晌不言语,西泽尔挑眉:“怎么,真的勇士也没钱?”

  “不是,”楚辞嘀咕道,“你先把我放开……”

  他微微侧过头,能很清楚地看见西泽尔冷白的脖颈,距离他的鼻尖不到两厘米。他的胳膊揽在自己肩上,而他低着头,后颈上一块脊柱骨突兀凌厉。落了一滴透明的雨。却很快就顺他的脖子蜿蜒流淌下去,没入领口之中。

  ……再这么抱下去,楚辞很怀疑自己会不会忍不住在西泽尔脖子上啃一口。

  “好,”西泽尔放开了他,“抱一下也不让抱了?”

  “说了我衣服都是湿的。”楚辞伸手去拿西泽尔的伞,“你在通道里等我一下,我去买把伞。”

  西泽尔道:“我和你撑一把不行吗?”

  “那你和我不都淋湿一半?”

  “……”

  楚辞没听他的,跑过去到避雨亭买了一把新伞:“走吧,我们去蓝心。”

  蓝心和莫利老婆婆并不在同一个医院,楚辞去之前给黛瑞亚发了一条短讯,黛瑞亚便叫人下楼来接他们,走出升降梯的时候,黛瑞亚亲自等在升降梯间门口。

  “蓝小姐是呼吸道感染引起的并发症,”黛瑞亚道,“拖得时间太久,感染病菌已经扩散了,治疗起来稍微有点麻烦,不过不用担心,还是可以痊愈的,没有风险。”

  “那就好。”

  戴瑞塔带着他们往病房走去,西泽尔低声问:“怎么会呼吸道感染?”

  “年初时霍姆勒下了一个月的大雪,”楚辞的声音凝滞了一下,才继续道,“尼康首领和查克的爷爷都没能挺过来。”

  阿萨尔坐在病房门口,看见楚辞刚要开口,目光一晃瞄到他身旁的西泽尔,差点控制不住原地跑路。他露出如丧考妣的笑容,心想,林不说这家伙在忙吗?怎么又过了!

  西泽尔甚至还和他打了个招呼。

  阿萨尔觉得更恐慌了,生怕他过来把自己原地枪毙。

  蓝心依旧在昏迷之中,查克见到西泽尔倒是很很高兴,打起精神和他说了几句话后几个人便都退出了病房。黛瑞亚带着查克去和医生聊治疗方案,楚辞也跟着去了,临过去的时候西泽尔揉了一下他的脑袋,楚辞安安静静的,也没有躲。

  暗中观察的阿萨尔觉得有点迷惑。

  他仔细回忆了查克当时和林的对话——

  “我决定真的把他变成我老婆。”

  未来时态,也就是说穆赫兰还没有变成林的老婆。

  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也差不多?还是说分开这么一会,林已经把穆赫兰搞到手了?阿萨尔“啧”了一声,理论上来说,如果林愿意的话,没有男人能抗拒她那张脸。

  他沉思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注意到西泽尔走过来,坐在了他身旁。阿萨尔一偏头,差点蹦起来。

  “不要紧张,”西泽尔道,“我现在不是防区特战队的指挥官。”

  阿萨尔挤出一个笑容,非常勉强的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想跑。

  “你和他一起去了霍姆勒?”西泽尔问。

  阿萨尔点了点头,一时半会没有懂他到底是什么用意。

  西泽尔闲闲道:“他为什么要叫你一起去?”

  阿萨尔思考了半晌,道:“可能,是因为我可以免费跑腿?”

  少倾,楚辞和查克从医师办公室回来,查克回病房陪蓝心,阿萨尔表示自己可以待在医院站岗,心里想的却是,坚决不和这俩人同行。

  “明天再去看莫利婆婆吧?”楚辞道,“今天太晚了。”

  “好。”

  黛瑞亚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了住的地方,她发过来两间房子的电子码,西泽尔道:“一间就可以。”

  黛瑞亚:“啊?”

  西泽尔道:“我和他一起住。”

  黛瑞亚:“哦……”

  黛瑞亚将两人送过去,再返回感应科技大厦的时候,她忍不住问卡莱·埃达,语气斟酌:“老板,那位西泽尔先生和林,是……我想的那种关系吗?”

  埃达从一堆漂浮文件浏览页中抬起头:“什么关系?”

  黛瑞亚犹豫了一下,道:“您和所提斯先生,那种关系。”

  在知道的人面前,卡莱·埃达并不避讳提及所提斯,她露出一个云遮雾罩的笑容,道:“不,他们不用杀死对方,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黛瑞亚觉得她的说这句话的语气和平时有所不同,但还未等她品味过来其中的用意埃达就接着道:“把凛坂最近一年的财报和动向整理一下拿给林,他会感兴趣的。”

  “是。”

  黛瑞亚办公室退出来时,她才恍然想起,刚才卡莱·埃达那样奇异的语气,竟然像是裹挟着几分羡慕。

  可是她不必羡慕谁,黛瑞亚想,因为卡莱·埃达拥有人人羡慕的一切。

  她在第二天早晨将和凛坂相关的情报发到了楚辞的信箱,楚辞一睁眼就看到了这条讯息。他躺在床上大略将所有内容浏览过去,沉吟道:“看来,这几年埃达女士对凛坂生物打压得很厉害,他们财报连年都在下滑。”

  “是吗?”

  楚辞从床上爬起来,三两下换好衣服,和西泽尔一起去医院看莫利老婆婆。老人并没有醒,只能远远望一眼,西泽尔低声和撒普洛斯交谈了几句,就走出了病房。

  似乎一时间无处可去,楚辞坐在医院楼下的休息椅上,望着远处飞行索道上来回穿梭的飞行器,低声道:“不知道锁匠先生知不知道这件事……”

  “撒普洛斯去通知过了。”西泽尔说,“我刚才问的。”

  他看向楚辞:“婆婆就是海伦娜,对吗?”

  楚辞点了点头:“我问过,她的全名叫海伦娜·莫利·安图瓦。”

  西泽尔倏然道:“下次去霍姆勒叫我一起。”

  楚辞还没回答,就听见他又道:“我也可以免费跑腿。”

  楚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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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礼在星期一举行,她最终还是没能挺过最后一个星期天。这场葬礼很简单,吊唁厅里只有稀稀落落几个人,楚辞出来的时候迎面遇上一袭黑衣的卡莱·埃达,她笑了一下,道:“人们都以为她早过世了,所以这算是她的第二场葬礼。”

  两人并排走在安静的小道上,埃达意有所指的道:“我让黛瑞亚给你凛坂的情报。”

  “我看到了。”

  “凛坂关停了好几间实验室,”卡莱·埃达道,“但我至今没有找到所提斯记忆中的那间,它好像不在占星城。”

  “雾海这么大,要找一间实验室很难。”

  “我知道,”卡莱·埃达嫣然一笑,“但我更好奇,到底是什么让造就了昆特和所提斯的死亡。”

  楚辞道:“要杀他们两个人的不是你吗?”

  埃达弯起秀丽的眉:“是你动的手。”

  楚辞:“所以?”

  “凛坂关停的实验室里有复制人项目。”埃达说道,“其他几间……我不能肯定,但似乎都和基因有关。”

  “乔克雅这几年很安静,安静的,让我觉得以前的那个疯女人不是她。”

  楚辞忽然停住脚步,眯眼道:“你有没有想过,那确实不是她。”

  埃达跟着他停下,道:“你是说,从前的那个疯女人不是乔克雅,还是现在这个安分的,不是乔克雅?”

  楚辞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试图求证过,”埃达似乎觉得有点冷,拢了拢自己的外衣,“但是无从下手,她身边的的人几乎天衣无缝,我曾经秘密抓到过她的一个秘书,还没有来得及审讯,那人就自杀了。”

  楚辞惊讶道:“自杀?难道你的人没有阻止?”

  “吞舌窒息而死,而且还是在放开他的口笼,准备审讯的前一分钟。”埃达说着停顿了一下,“我也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下,他还能用这种惨烈的方式,如此决绝的自杀,没有丝毫犹豫。”

  楚辞脑海中划过一些什么,但是快到他的没有抓住。

  “也许我需要雇佣一位猩红侦探,”埃达玩味的道,“让他为我调查。”

  楚辞撇嘴:“你直接报莱茵先生身份卡ID算了。”

  埃达笑出了声,眼波流沔:“你是联邦来的,雾海人可没有身份卡这东西。”

  楚辞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道:“除了乔克雅,其他人呢?”

  “死了。”

  “啊?”

  “其他余下的小股东,或者持股者,零零星星死了一半,不是被仇家寻仇,就是被杀手暗杀。”

  楚辞缓慢的抬了一下唇角。

  这熟悉的行事风格啊……

  那位西赫女士,不论什么时候,当她要舍弃一些没有价值的东西时,永远都是用最直接粗暴的方法——毁灭!

  而这一刻他蓦然回想起来,刚才为什么会对觉得乔克雅的秘书自杀而感到熟悉,他在刘正锋的记忆中,“看见”311舰队的指挥官和船员,也是这样机械而毫无畏惧的自杀,饮弹如喝水一般寻常。

  他道:“这个乔克雅说不定还是真的,但是她身边的人全都被替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