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卡瑞给季阁做了一次全身检查后把楼砚北叫走了，季阁干脆把睡不着的小儿子扔给男人带，他自己去睡觉。
身体情况如何他或许比卡瑞更清楚，听不听也没什么差别。
楼砚北接过好动的儿子，点头应下：“好好休息。”
季阁打了个哈欠，懒懒摆手：“等下忙完你去另一间房睡吧，别回房间吵我睡觉。”
楼砚北还能说什么，只能任由爱人剥夺自己回房的权利，还得老老实实照做，生怕惹季阁生了气，青年一不开心身体就跟着不舒服。
等楼砚北抱着儿子离开，季阁关上房门，给睡得正酣的大儿子盖好被子，拿起教鞭就从窗口翻了出去。
早已等在窗下的小乖带着主人无声划过昏暗的草场，朝着远方飞去。
正在跟卡瑞交谈的男人似有所感，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只看到高悬的圆月。
卡瑞唤了一声“领主”，男人收回视线，淡声道：“继续。”
被抱在爸爸怀里的小家伙挣扎着想下来，被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屁股，最终还是老老实实趴在爸爸怀里嘟囔着什么，
幽蓝色的巨鸟在空中一瞬而过，凌冽的风撕开青年还未扣起的外套，翻飞的衣角如同展翅的双翼给他添上一抹神异的色彩。
季阁垂首看着灯火通明的城市，隐匿在夜色中的双眼带着无人察觉的悲悯。
“唳——”
通体剔透的巨鸟长鸣一声，带着极速俯冲的力道，重重踏上了这座位于城市另一边的银白色建筑。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圆弧的顶被尖锐的爪子刺破，凹下去两个大坑，敌袭的警报声呜呜作响，回荡在安静的郊外。
隐藏在房体夹层的各种线路被踩断，仪器报错的警告声不绝于耳，人们慌乱的声音从破裂的屋顶传出，惹得巨鸟又用力踩了好几下屋顶。
小宠物再蹦跶几楼顶就该塌了，季阁不由得出声叫停：“行了，我还没有出气，你别把人都给活埋了。”
“叽！”小乖不满叫了一声。
这座房子里面的人都把主人搞生病了，它踩两下怎么了？
季阁跳到被踏出塌方的房顶，摸了摸小宠物坚硬的羽毛，轻声安抚：“乖乖的跟我进去，一会我出完气了随你折腾。”
小宠物这才乖乖缩小身型，变成麻雀般大小飞在主人身边。
季阁从屋顶破口跳下去，直接出现在了研究所的大厅里，被匆匆赶来的杨院长看到，后者下意识停下了脚步，视线谨慎地扫过周围。
季阁甩了甩教鞭，带着笑意的声音伴随破空声响起：“别看了，今天只有我。”
杨院长这才松了口气，指着站在大厅里的青年厉声警告道：“季阁！你擅闯研究院！这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
季阁听到这句话突然笑了一声：“你们这个法，它合法吗？”
研究院的保安已经在警报声响起的时候就冲了进来，此刻看到没穿研究服的青年，立马手持电棍冲了上去。
杨院长聚精会神看着一拥而上的保安，预想中青年被制服的画面却没有出现，直到冰冷的教鞭抵上他的脖子，这位老者才恍然想起，黑金好像是绝缘体，这位青年则是体能力压异化者的存在。
轻而易举结束一场战斗的青年冷冷看着他，“告诉我，盛泽在哪里。”
周围站着不少被动乱阻断实验，纷纷跑出来躲避研究院可能崩塌的研究员，如今看到保安也没办法制服闯入者，惊恐万分地聚在一起不敢出声。
生怕那根能把人抽得皮开肉绽的教鞭调转方向，最终转头指向自己。
杨院长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眼神莫名地看向一米外的青年，不解道：“你的身体明明没有恢复，怎么会……”
噗呲一声，钝平的教鞭没入老者的胸口，被疼痛和鲜血刺激出了求生欲，杨院长一脸痛苦地指着某个方向，再也不敢多问。
有命在才能做研究，才能弄清楚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杨院长垂下眼睛，看着那根教鞭离开了自己的胸膛，他颤抖着抬起手捂住伤口，刚想开口让缩在一边的研究员带他去治疗，就看到一根银色的细线穿过血流不止的胸膛，连着他是手掌钉在了一起。
这是一支稀银的长箭，箭头是一个水平的锐角，就像一根筷子被人削了一刀一样，锐利且带着震慑力。
这支长箭只出现一瞬，就在杨院长踉跄往前扑的时候被人用力抽出，从后背爆开一蓬血花。
巨大的力道使得他惯性后倾，耳边是属下们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在剧痛中失去意识之前，杨院长感受着逐渐停下的心跳律动，恍然想到，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肯定不会让那个青年发现他眼里的兴趣与狂热。
可惜没有如果。
稀银长箭被主人擦拭干净，接着像一根柔软的棉线被重新缠回了手套上，继续保护主人的指关节。
季阁淡定朝着杨院长所指的方向走去，幽蓝色的小鸟如同一道流光飞在他身旁。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过所有对他体质感兴趣的人，也不会让这些人把视线牢牢放在他身上，从而打扰到他所剩不多的时间。
如今异化者沦为异化体的现象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决心，绝不能让本就实力不弱的异化者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体质提升意味着可融合的基因更加强大，很难想象到时候人类会不会不满足于普通野兽，转而朝异兽甚至星兽下手。
也很难想象这样的异化者一旦沦为异化体，人类还有没有办法抗衡。
银白色的空间里，一袭黑衣的青年犹如撕破平和假象的乱流，他静静行走在空旷的走廊，一点点把研究院维持在乱象之上的安然无事给扯碎。
想逃又不敢面对外面混乱的研究员们远远坠在后面，不是他们想去看热闹，而是能给杨院长争取存活时间的治疗舱在这个方向。
不过心脏被贯穿的杨院长注定等不到了。
黑金色的教鞭顶开一扇扇虚掩的门，遇到上锁的研究室，这根坚硬的细棍就会直接插.入瞳模锁，把紧闭的门口捅开。
里面正在等待完成的实验，或者正在运算数据的机器，也被青年随手一挥抽断了电源，直接让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付诸东流。
只有寥寥几个实验室幸运地被放过，跟在后面的研究员等青年走远后才敢过去一探究竟，发现被留下的都是对人类这个种族有实际发展意义的。
至于那些什么基因实验之类的数据运算都被打断了，尤其是其中一个正在进行异化者与异兽基因融合的实验舱，直接被那只蓝色的小鸟踩了个稀巴烂。
里面乒铃乓啷的声音夹杂着电线短路的火花，吓得这个实验室所属的研究员捂着心口不停发抖，生怕里面的人一出来就寻找这个实验的参与人员。
季阁走过一间间实验室，最后停在了一扇半阖的门前，透过门缝看到那个在实验台前认真观察实验反应的身影，心里止不住的厌恶。
他推开门走进去，站在那人身后定定看了半晌，“盛泽，你好像不太怕的样子。”
“怕什么？”盛泽一边看着培养皿，一边记录实验数据，“该怕的是你吧？”
“你的身体情况如何，是我之前在光脑上说得不够清楚吗？”
“那我现在再说一遍吧。”
盛泽放下手中的笔，不紧不慢打开一旁的实验记录仪，才转身看着青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配上人畜无害的脸，显得他脖子上的疤痕愈发骇人。
“你以为YQ-Ⅱ药剂压制住基因的崩溃后，能等到你的基因进行自身修复吗？可是实际上，YQ-Ⅱ药剂的作用只是一时的。”
“甚至消弭药剂的药性会在它的不断阻隔下愈发精简，直到最后连YQ-Ⅱ药剂也阻止不了的地步。”
说到这里，他不屑地笑了一声：“YQ-Ⅱ药剂就像一个保安老大爷，一群拿着刀的小孩它能制止，可是在它的打压下，小孩长大了，变成了一个手持利刃的成年人呢？”
“YQ-Ⅱ药剂也只能暂时阻断，并不能消减消弭药剂造成的伤害，你猜猜被打压或者久了的小孩，成年后会有多叛逆呢？”
盛泽愉悦地看着满脸冷凝的青年，他很好奇。在生命和曾经受的苦面前，这个青年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他甚至出神想了一下，曾经他对季阁做的事到底算不算屈辱。
也不过是在对方没有行动能力的时候取一些身体上的东西来化验而已，甚至在他想进一步，取季阁的□□时就被对方打晕逃走了。
就算是最近一次，也不过是因为电子脚铐的原因，让季阁吃了点苦头而已，实际上他也没有怎么虐待对方吧？
所以他很有把握，季阁绝对不会杀了他。
消弭药剂是他和颜华一起研究出来的，而对方已经在二号实验体出生时就已经被弄伤，最后失血过多脑死亡了。
如今唯一清楚消弭药剂序列的人也只有他了，就连当初逼问他的那只吸血鬼拿到的也不过是顺序打乱的配置方法。
数以千计的药物，每一种都带着相生相克的属性，就算是传闻中的吸血鬼又怎么样？
能在季阁身体里的消弭药剂对YQ-Ⅱ产生耐受之前把正确序列研究出来，并且针对性研究出解药吗？
“你的身体能恢复，也不过回到最初的模样，而在YQ-Ⅱ药剂的打压下愈发精简的消弭药剂，闹起来可是会让你来不及抢救的。”
看着站在面前的青年沉默，盛泽笑得很真诚。
“季阁，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不再记恨以前我对你的无理，我也不再打你体质的主意，让我研究一下消弭药剂的解法，替你……”
未尽的话被“啪”地一声脆响打断，带着笑意的头颅离开了身体，被自己的血液染红了脸颊。
沉默的青年在喷射的血液近身之前就向后跃去，站在门口回头看着撞上操作台又被弹回地上，还在眨眼的头颅，冷冷道：“你好吵。”
明亮的实验室里，黑色的身影逐渐让周围颜色染上黑斑，最后映在视网膜里的，是青年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背影。
盛禾直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季阁不同意让他研究救治，明明他表明了立场，明明有可能救季阁的只有他，为什么呢……
已经离开的青年没有给他任何答案，仿佛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取他性命一样，大摇大摆地来，安安静静地离开。
也不算安静。
季阁把能找到的研究员都抓了一遍，确认问不出那位陛下的下落，在肉眼可见的地方也找不到后，才慢悠悠向门外走去。
他不能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免得没时间休息，明天返程的路上太困，被楼砚北看出端倪。
就是不知道卡瑞有没有查出自己身体里的问题，又会不会真的对楼砚北和盘托出。
心里想着事的季老师顺着来时的路走到大厅，轻轻说了一句：“去吧，注意分寸。”
一直跟在他身旁的小鸟发出一声轻快的啼鸣声，朝着生物区的实验室极速飞去，片刻后便传来实验室震耳欲聋的坍塌声。
而走到研究院大门外，打算等待小宠物撒完气的季阁看着那道站在月色下的人影愣住了。
大概是等得无聊，也可能是从未想过插手，此时的男人端着一柄烟杆，慢悠悠呼出一口青烟白雾。
楼砚北扫了一眼，确认季阁没有受伤，才道：“解气了？”
季老师呆呆点头：“你怎么来了？”
男人闲庭信步走来，抬手揉了揉青年的头发，认真道：“怕你吃亏。”
“看你之前被折腾得那么惨，还以为我们家季老师是个菩萨心肠的人。”
楼砚北垂眸看了一眼顺着教鞭滴下的血液，嘴角蓦然掀起一个愉悦的弧度，“看来是我多虑了。”
季阁眨了眨眼，真诚道：“所以楼老师对此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嘛……”男人状似认真地思考一秒，道：“下次还是多带点人吧，你打你的，让他们在身后跟着，情况不对你就退下，让他们上。”
季阁忍不住笑出了声，眼睛亮亮地，单手环上男人的后颈，踮脚献上一个吻。
模糊的应好声从唇齿间传来，楼砚北眼含笑意搂住爱人的腰，低头加深了这个浅尝辄止的吻。
黑金色的教鞭碰上了乌木嵌金玉的烟杆，磕出一点沉闷的摩擦声，黄铜烟锅里的点点星火逐渐淡薄，最终暗淡在一缕青烟里。
小宠物在研究院里肆意妄为地破坏，极具科技感的建筑在夜色中火光冲天，站在门外的两个人无暇他顾，热烈而亲昵地相拥，亲吻。
沉溺在这个带着烟火味的吻里，季老师迷迷糊糊想到，这大概是今晚他最轻松的一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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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没人追的样子，想着要不歇个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