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阁再次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马场的房间里,夜风透过半开的窗卷起深色的窗帘,萦绕鼻尖的是淡淡的青草味。

  不再一睁眼就是满眼白色的墙,不再每天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季老师心情很舒畅。

  月朗星疏的夜晚,窗外的草场上传来学生们的嬉闹声,季老师起床洗漱后走到窗边,一撩开窗帘就对上了五双黑色的眼睛,

  季阁:“……你们怎么趴在这里?”

  五只巽棘兽终于看到了疑似抛弃自己的主人,大脑袋一齐挤到窗口前想蹭蹭季阁,为此差点打起来。

  季阁挨个摸了摸,发现之前他交给文思养的那一只没在,略一思索就知道那只巽棘兽也拥有了自己的主人,

  看到得了摸摸就安静的巽棘兽,他忍俊不禁:“你们是打算一直赖着我了是吧?”

  巽棘兽们小声嗷呜了一下,生怕声音太大吓到他。

  季阁也没再说他们,反正已经养了一只鸟,再养几只巽棘兽也不碍事。

  几只巽棘兽确认主人身体无恙后,又在窗台外面趴了起来,一副势要守在主人身边的模样,带着骨刺的尾巴一甩一甩地左右晃悠。

  没了几只大家伙们的遮挡,季阁总算看到了草场外的场景,他的学生们正带着他拐出来的小孩玩闹。

  小家伙被王管家换了一身衣服,把白色的连体服换成了天蓝色连体服,正被盛禾抱着坐在巽棘兽的身上,开心得哇哇大叫。

  盛禾的那只巽棘兽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兴奋,在宽阔的草场上跑得飞快,跟后面有天敌撵似的,吓得盛禾一边大喊一边搂紧坐在前面的小家伙。

  其他学生远远站着,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属于他们的巽棘兽正聚在草场另一边休息。

  季阁正看得开心,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听到动静的男人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来吃点东西。”

  在离开研究院的时候,季阁在楼砚北的怀里,就着一颠一颠的韵律睡了过去,什么时候上了悬浮车,什么时候到了马场一概不知。

  如今看到楼老师端着晚餐进来,季老师才有了一点真实感,也同时回想起了当时他跟楼砚北的对话。

  季阁转身坐到房间的小沙发上,看着楼砚北把清淡的菜摆到他面前,最后压轴的依旧是熟悉的药膳炖汤。

  季老师不太确定记忆中的对话是真实存在,还是半梦半醒间的臆想,于是端着饭碗喊了一句:“楼老师。”

  楼砚北汤盅的盖子掀开,闻言应了一声“嗯”。

  季阁:“笨蛋?”

  楼砚北:“……”

  男人抬头无奈地看着他:“这件事过不去了是吧?”

  季老师眨了眨眼,轻声道:“那……男朋友?”

  楼老师垂眸收起托盘,嘴角微弯应了一声“嗯”。

  说不出什么感觉,此时的季阁只有一个念头,他梦想成真了,他真的把年幼时的梦中虚妄搞到手了!

  看到青年呆呆傻笑,楼砚北想了想,道:“你要叫我老公也可以。”

  作为星际时代出生的人,季老师应该不习惯夫君、相公之类的称呼。

  季阁:???

  季老师瞬间回神,看着男人平静的脸,磕磕绊绊道:“这,这么快吗?”

  楼老师不置可否:“反正你这辈子除了我也不能再找别人,快慢与否没有意义,你想慢慢来我可以陪你,你想一步到位我也无所谓。”

  “反正,我们该做的都做了,不是吗?”

  季老师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眼神飘忽地左看右看:“行,行吧。”

  在吃饭的时候季阁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体,恍然发觉他这一辈子其实也不长,快点就快点,一步上位多爽啊。

  楼砚北就这么坐在旁边,安静看着他吃饭,若有若无的视线划过青年明显消瘦不少的双颊。

  当时把季阁抱在怀里轻飘飘的感觉挥之不去,回想起舍尔曼回复的消息烦躁不已。

  本应万众瞩目的青年就这么被一管消弭药剂毁了,那些人仿佛水蛭一般吸附在季阁身上,好像离了他就什么也研究不了一样。

  一心想好好表现的军火商溜溜达达把研究院逛了个遍,各种资料都给楼老师薅了回来,一同送来的还有那份关于季阁的监控视频。

  犹如铁笼一般狭小的房间里,青年裹着自己的大衣,孤伶伶躺在什么也没有的床上,每天都要被抽走几百毫升的血,得到的却是他最讨厌的营养剂。

  看到季阁屈服于饥饿,忍着干呕喝下那管营养剂,看到他只是在厕所里没能及时出来就要被电击,看到他虚弱无力地扶墙而起,每天都坐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墙壁发呆。

  那一刻楼砚北的心脏猛然紧缩,生性淡漠的男人头一次有了极度杀戮的欲望。

  感觉到青年的不自在,男人收回了视线,眼眸垂下,暗自思索着这笔账该从什么地方开始算起。

  大概是在研究院里每天一管营养液弄得胃口小了,也可能是身体一时半会消化不了太多食物,即使桌上都是令人垂涎的菜肴,季阁还是吃了不到一半就放下了筷子。

  摊在沙发上的青年满足地叹道:“饱了,好撑啊。”

  楼砚北看了一眼按照季阁原来食量准备的饭菜,眼神暗了一瞬,又在记账本上记了一笔。

  季阁踢了踢他的小腿:“诶楼老师,给我揉揉肚子,撑得慌。”

  楼砚北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坐到季阁身边,宽大的手掌抚上了青年微鼓的腹部,轻轻揉着。

  吃饱有点昏昏欲睡的季老师开口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楼砚北:“你的学生们怕你出事,跟关校长说了。”

  然后关校长就跟楼砚北说了,季阁想,还真没白疼这群学生。

  他小心翼翼问道:“那你带人闯研究院的事?”

  这可是主星,楼砚北带人闯研究院打伤这么多人,有理也变得没理。

  当初季阁敢逃出研究院挟持二皇子,不过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秉承着我活不下去你也别想好过的念头。

  而这件事皇族理亏在先,要面子的陛下为了遮丑才放过季阁,不然当初季阁逃出研究院后能不能踏上离开主星的飞船都是个问题。

  楼老师一脸淡然安抚胆小的男朋友:“没事,正等着弗兰奇来找我。”

  “不过他不一定敢找过来,别担心,等你比赛完了我就去跟他算算账。”

  楼砚北说的每个字季阁都懂,但是每句话里的意思都不明白,他想了想道:“你跟陛下认识?你能打得过他吗?”

  楼老师轻嗤一声:“也算见过,估计打不起来,到了他这个位置,轻易不敢动手的。”

  不过对方不敢轻举妄动,楼砚北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性子,不动就等着挨打吧。

  他摸了摸季阁的头发:“别想这么多,好好休息就行了,其他事有我处理。”

  这句话带给季老师满满的安全感,甚至有了一种自己也有靠山的感觉。

  就是不知道设想中应该隐蔽行踪的楼砚北怎么会跟这位陛下有交集,甚至光明正大出现在主星的。

  至少在季阁从年幼到成年的时光里,他苦寻不到踪迹的男人绝对不是个高调的性子,不然他也不至于今年才找到对方的踪迹。

  宽厚的大手不轻不重地揉着腹部,离开了纯白的牢笼,吃上了可口的饭菜,季阁心情舒畅得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正当他想凑到楼老师身上贴贴的时候,房门外传来了王管家的声音:“主子,卡瑞医生把季老师的药剂配置好了。”

  楼砚北的动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可惜:“拿进来吧。”

  季阁正疑惑是什么药剂,房门就已经打开了。

  王管家拿着一小盒管状容器走了进来,草绿色的药剂让季阁陡然生出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那老奴就先出去了,两个孩子都有人照顾着,季老师安心修养就好。”王管家放下盒子后笑眯眯说了一句,就离开了房间。

  楼砚北从盒子里抽出一管药剂打开,递给了青年:“喝吧。”

  季阁接过闻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向男人:“YQ-Ⅱ药剂?”

  楼砚北点头:“嗯,按你如今的身体情况,一天三支刚好合适。”

  季阁:……操,他就没有这么奢侈过!

  他仰头喝下后,默默感受着身体的情况,在研究院里的那种无力感和虚弱不堪的状态好像有了些不一样的变化。

  咂摸着嘴里的青草味,季阁问道:“我今天喝了几支?”

  “两支,卡瑞拿到资料后只来得及先配一支,这些都是后面才配好的。”楼砚北接过他喝空的药管扔到垃圾桶里。

  “参加比赛的时候带上一盒,不舒服就喝一支,等回到始源星后再让卡瑞给你制定治疗方案。”

  季阁想到在研究院时候的那一幕,问道:“卡瑞?那个穿得跟花孔雀一样的吸血鬼?”

  楼砚北:“那是舍尔曼,今晚先休息,明天再让他们来见你。”

  “行吧。”季老师的注意都放在没听过的名字上面,一时间忽略了男人话里的不对劲。

  直到第二天他在男人怀里睁开双眼,听着耳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回想起昨晚楼砚北说的话时才惊觉不对。

  带队老师只需要在联赛第一天的开幕式上参加一场比赛,带一支就行了,怎么还需要带一盒啊?

  早上喝了之后出发,中午的那一支带着,剩下的晚上回来再喝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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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老天鹅,炸皇宫是绝对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