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意回到客栈的时候,正好是中午。
“老伯,送些饭菜到楼上。”
一回到客栈,她先是走到柜台前面跟里头算账的店老板交代了饭菜的事,随后又问道:“老伯麻烦问一下您,就是附近哪里有打家具和卖成衣,铺盖棉花这些的。”
“…打家具?”
店老板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有倒是有,只是难道姑娘要在这里长住?”
刘意点了头,脸上露出笑容,回了一句:“是啊老伯,我已经在前面那条街口租下了一个店铺,以后再那里卖卤肉呢,说不得以后店里还会有食客让您老帮着跑腿呢,咱们也算是邻居了。”
“姑娘不会和我老头子开玩笑吧。”
店老板不肯相信的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用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摇了摇头,这才转头对后面的厨房里喊了一声:“小二,给甲二房送饭菜上去。”
见老头儿不信,刘意也并未一直解释,只是笑着说:“等开业了,我送一份过来给您,只当是添添喜气。”
店老头眯着老花眼,一时也拿不准是真是假,见她不走,便只能开口:“前面巷子直走,那里有个大集市,就那儿附近好几家卖衣料被褥的,木匠也有一家,只是价钱稍贵一些。”
“不过贵有贵的好处,那老张头的手艺是极好的。”
刘意点了头,细细的脑海里描绘了路线图,然后对店老板道了谢,又问:“多谢您了,中午的饭钱多少,我现给。”
算盘珠子劈哩叭啦一阵,店老板抬头眯着眼睛,说:“诚惠十五文。”
有点小贵。
她瞅了一眼厨房方向,心想也不晓得有多少的肉。
从衣袖里掏了铜板出来,她数了十五枚放在柜台上,说:“喏,老伯让小哥送上去就是,我就不上去吃饭了。”
说完,她也没等对方回应,又往大集市的方位而去。
距离也不算远,只是东西繁琐了些,刘意先去了木匠店选了一些现成的家具。
她付了定金,约定了送货的时间地址,又匆匆的跑到布料店买了现成的铺盖卷成货后,转头去了香料店。
买了一些炖肉常用的香料,譬如:八角,香叶,花椒这些,还买了姜葱蒜这些。
最后去了铁匠铺子,买了厨房的锅碗瓢盆和菜刀剪子。
因为东西买得多,所以大部分都由商家跟着她一块儿送去了街口的店铺里。
指挥好了家具的摆放,又和木匠师傅一块儿量了屋子尺寸,付了定金,给出了今天的最后一笔支出,才将将算是弄完了。
“…姑娘,你放心,这两日就能做好。”
老张头儿收了定金,笑呵呵的让跟着他来的徒弟收起图纸,拱手道别:“您就不用送了,我们自己回去就行了。”
外头的太阳缓缓的西斜,倾洒金红色的余光。
刘意站在门口,目送了最后一波人的离开,慢慢的往回走着,想到屋里那些东西还要收拾,她就有些头疼。
——“喂,臭丫头。”
往回走的动作一顿,刘意转过身,在看见红毛狐狸的那一刻,心里种种复杂的表情不可言说,她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下意识的眨了眼睛:“…辛九?”
红毛狐狸立在余光下面,影子被拉得长长的,见她转头过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你还记得哥哥,我还以为你…以为你……”
眼见狐狸都要哭出来了,她赶紧上前几步把红毛狐狸抱了起来。
…嗯,入手轻了。
她明明想笑,却喉咙却有些发痒,未免失态,她赶紧偏了头,低声说:“哭什么。”
——“老子才没哭,嗝,你看谁哭了。”
怀里的红毛狐狸一抖一抖的,刘意也莫名的心里发酸,她赶紧道:“不过才几个月,哪里就……”
“什么几个月,明明都三年了。”红毛狐狸还埋头在她胸口委屈的说着。
可刘意却仿佛被击中一般,愣愣的问了一句:“三年?”
“对啊,我们找你都找疯了,要不是十四妹给你的镯子还有回应,我们都以为你在冥河……”
接下来的话不必再提,刘意又能想像的到。
她不可置信的愣在原地,可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她醒来之后的事。
耳朵上不见了防御耳钉,身上早已到处破洞,轻轻一动就烂掉的衣裳,以及她猛涨的身体…
“难怪——”
难怪她从小棺材里出来后,感觉什么都不对劲,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也不晓得玉姐儿她们,还有张氏肚子里的生了没有,是男是女,还有十四娘,婴宁…
“等等,你怀里的什么味——”
红毛狐狸在她的胸前拱来拱去的。
刘意原本还伤感恍惚的心情一下就被打断了,面无表情的提起了狐狸的后颈,她忍住敲对方脑门儿的冲动,努力压低了爆喝声,说:“你拱什么拱。”
可辛九被她提起颈子,仍旧不停的用鼻子闻着。
几个呼吸间后,他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大声哭嚎着:“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为了找你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罪,你居然背着我养了别的狐狸——”
她的额角抽动,左右看了其他掩着门的店铺,低声道:“没有养其他狐狸,我从哪里养其他狐狸了。”
“你身上都有味道了,你还骗我。”
手里的红毛狐狸不停的摆着身子,刘意提着对方颈子的手都不敢用力,生怕把狐狸给拧坏了,只能把对方放在了地上,蹲着说:“真的没有其他狐狸。”
“哼。”
红毛狐狸十分怀疑的围着她转了一圈,然后大嚎着冲进了她刚刚租下的院子,四处跳着查看了后。
确认没有其他雄性生物了后,他这才气短的问道:“那你身上的味道哪里来的?还有,你怎么不回家,偏到这个地方来买房子?”
“…这是权宜之计。”
刘意左右瞧了,进了屋子把门关上,无奈的说:“你小声点,我等给你慢慢解释。”
红毛狐狸一听,跟个大爷似的,跳上了刚摆好的木桌子,然后仰着脑袋:“你说吧。”
“…”
强忍住翻白眼的举动,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徐徐的讲了她这里发生的事。
“所以,那个乞丐道士很有可能就是把人皮纸带走的那个人,可是为什么就连生死薄上也找不到你的踪迹,两年前我出来找你的时候,遇见了北方鬼帝——”
辛九低着头思考状,慢慢的说着:“他说他就是你的师傅,对了,就连他都不能用玉牌查到你的方位。”
“老道士?”
刘意心里一惊,她就说怎么会老头儿没来找她,原来连他也不能找到她。
回想起醒来时候她所处的地方,她立马反应过来,难道是那个小棺材?
“辛九,你帮我看看,这个东西是什么。”刘意取出之前在小安家火场里就救出来小棺材,上面符纸贴得很稳当,只是拿在手里很沉手。
红毛狐狸往前踏了一步,毛茸茸的爪子按在上面,面色深沉的说:“这是不死树的木头,怎么被人做成这个样子。”
“不死树?”
她听着不对劲,这名字听着就不像烂大街的嗲吃,于是赶紧追问了:“是哪里的树?”
这次辛九倒是没有光顾着闹小情绪,而是认真的给她科普。
“这是子开天辟地以后,以盘古血脉化成的一株树,不过真正的不死树已经没人能找到了。”
“现今只有酆都里还有一颗不死树,那是从真正的不死树取枝干来移栽的,因此那棵树不能开花结果。”
“传说不死树长得极为缓慢,可结的果子却是能够使人永生不死,容颜不老,其树叶也为亡者引路重生,其枝干可以隔绝阴阳生死。”
“曾有大能企图盗取不死树的枝干,用不死树的枝干制作棺材,以求永生不死。”
辛九动了动身子,一下跳到刘意的身上,极为严肃的问:“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
——“这就是关着我小棺材。”
听完了对方的科普,她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随即把小棺材收了起来。
刘意眼神悠长的看向来时的方向,好似穿过了房门,缓缓道:“关着我的小棺材早已化为齑粉,这里面其实还关着其他的东西。”
她叹了一口气,为难的问:“辛九,你看现在怎么才好?”
“···呜呜呜——”
刘意身子一顿,慢慢的转过头,只见红毛狐狸趴在她的肩上,身子一抽一抽的抖着,嘴里呜呜的哭着。
刘意:···
虽然感动,但也不至于就哭了。
她心里随着样想着,可嘴角却不自觉的勾了起来,但是嘴里还是不饶人的说:“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大丈夫也是人,怎么就不可以哭了。”
好吧,你赢了。
这说着说就跑了题,等刘意反应过来,天都要黑了。
“哎呀,小安还一个人在客栈,辛九你——”
她为难的看着怀里的红毛狐狸,总不好人家才为你哭了,你这就马上把人甩在一边吧。
想了想,刘意轻咳了一声:“那什么,我还要回客栈你看你怎么办?”
辛九抬头狐狸脑袋,眼神莫名的看了她一眼:“我自然是跟着你走。”
“对了,小安是谁?”
刘意面色一僵,故作自然的避开了对方突然对视过来的眼神,莫名心慌了一下,解释了说:
“那是个可怜的孩子,要不是他说不定我就死在那船夫家里了,说起来,还算是我的恩人。”
“他多大了?”
听到辛九问了年龄,她心里砰砰砰的直跳。
该死。
怎么回事,她心虚什么。
“…也不怎么大,六七岁,就是孩子。”
她别开脸,不去看红毛狐狸的眼睛,心里怪怪的想着,难道她其实一直是毛绒控。
一边想着,刘意不自觉的顺了一把狐狸毛。
倒是怪舒服的。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