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意听到这话,心里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而这时,房间里伏趴在地上的‘少女’却慢慢的停止笑声。

  长久的沉默过后,地上的人慢慢的动了起来。

  房间里的光线慢慢的弱了下去,地上的女子爬了起来,然后握着手里的裁纸刀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拔步床里。

  床帘微微晃动,照映出里头女子青涩的酮体。

  随后换好了新嫁衣的女子,重新坐回了梳妆台前。

  “少女”静静的看着镜子里的人影,又过了很久,终于抬起了握着裁纸刀的那只手,重重的在脸上划了下去。

  “…既然他们都说我的脸丑,那我就把你划了去吧。”

  刘意心中苦涩,虽早就猜到对方的举动,可看见这一幕还是忍不住别开了头。

  心中各种情绪翻涌,她想上前告诉对方这不是对方的错,可紧紧钉在原地的双脚却一步也迈不开。

  她想说话,可喊出来的声音,却对‘女子’没有任何影响。

  刀割在皮肤上,发出沙沙的响声,令人心里发酸。

  可亲自动手的‘人’却连一丝疼痛的闷哼声都没有,刘意扭开脑袋不愿意再去看那边的场景。

  又过了好久,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惊醒了她。

  刘意转头看过去,只见孙小姐不知何时已经挂上了红带子,整个人吊在上面不停的挣扎。

  就在这时,一个女仆捧着一套寿衣推开门走了进来,一见孙小姐吊在上面双脚直蹬,惊叫一声后外跑了出去:“少夫人上吊了——”

  房门敞开,外面却没人任何人过来。

  就连刚刚的女仆跑了出去,也再没有回来。

  那双穿着红绣鞋的双脚从最开始的激烈摆动,变得慢慢的无力的垂了下来。

  ‘少女’死后的归属权终于的到了确认,又一个女性由‘孙小姐’变成了‘少夫人’。

  从一个家族的姑娘,变成另一个家族的夫人。

  只不过代价是她的性命。

  刘意低着头没有去看对方挂在梁上的场景,之前她是不敢看,而现在她是不忍看。

  就在她为孙小姐的遭遇而痛心的时候,外面和屋里突然又黑了下来。

  只一盏滴蜡的龙凤红烛在慢慢的燃着,房梁上挂着的人不知何时又动了起来。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爹娘啊,我是你的女儿……”

  原本静止不动的‘尸体’,这时又开始慢慢的晃悠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却像是‘尸体’自己带动了红带子晃动了起来。

  “呵呵呵呵…我的好爹娘啊……”

  突然的变化,打了刘意一个措手不及。

  虽说她晓得最后这孙小姐会变成女鬼,可眼下,她刚刚还心里复杂惆怅,突然又进入恐怖氛围,心理上还是接受不了的。

  ‘尸体’晃晃悠悠的摆着,刘意慢慢的抬眼去看,却发现那尸体的脚,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在就停在她的面前。

  ——“你是在找我吗?”

  心里咯噔一下。

  她正想施法,突然又感觉到了她所在的门后,竟然还有一双男子的脚。

  此刻在她身后的男子哆嗦的低着头,一个劲儿的摇头,嘴里嘟囔着:“少夫人——不,不孙小姐…是少爷让我回来取东西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啊…求你饶我一命……”

  走动不了的刘意心里缓缓的松了一口气,心想:你这个老登,藏在这里,差点让我魂都吓没了。

  “少爷?不,夫君,他在哪儿,他在哪儿……带我去找他。”

  女鬼听到这个名称呼,猛地狂暴了起来,一下就裹携着刚刚的男人冲出了房门,伴随着各种惊恐惨叫的声音,对方离开了这个院子。

  “哒哒哒哒……”

  墙上之前一直没有转动的钟表,这时候却动了起来。

  刘意动了动身子,发现她现在可以移动了。

  她想。

  真奇怪,我可以在对方的环境里行动。

  一边想着这事,她一边走到了书案前面,看着上面有两样东西,她莫名的觉得若是拿了其中一样,说不定另一样就会消失。

  因着这种顾虑,她没有立刻拾起上面的东西,而是仔细的打量了上面的细节。

  黄纸信封上写的是孙小姐亲启,落款是柳梁。

  红色的帖子,上面写的是两个名字,瞧着倒像是一封婚书。

  从面上看,信封上没有裁开的漆印,可以看出孙小姐并没看过这封信。可婚书按理应该是两家长辈收捡的东西,理应也不该在这里。

  信里能写什么,是道歉?还是拖推责任?

  ‘孙小姐’现在还需不需要看这封信,或者说对方的心结仍旧是在这个叫做柳梁的男人身上,还是已经变了,更加需要这张婚书用来解脱对方那强烈不甘想要脱离两个身份的心底愿望。

  刘意静静的看着两样东西。

  想到对方明明名义上是柳家的儿媳,可在鬼域的阴宅里头,却是让公婆给她与另一个男人成婚。

  这是只对方想要羞辱柳家父母,还是在潜意识里反抗这场充满着血腥的婚礼。

  可是……

  刘意一想到对方反抗的方式就是利用另一个无辜人,又有几分叹息。

  真纠结啊。

  越想越多的刘意,使劲拍了一下她的头,随后把手伸向了婚书。

  “…希望我选的是对的吧。”

  当她的手触摸到了婚书的那一刻,另一封书信却无火自燃了起来。

  缕缕黑烟散去,书案上再也没有了书信的痕迹。

  就在这时,柳家的大宅里突然也起了熊熊的大火,到处都是呼喊奔逃的声音。

  刘意只不过一愣神,眼前的场景就又变了。

  这一次,她重新回到了之前的新房里。

  面前的柳父柳母仍旧在地上挣扎痛呼,而女鬼——也就是孙小姐,也再一次陷入了疯狂,不停的重复着划脸,上吊的行为。

  即便脑袋和身子之间已经有了两米的长度,可孙小姐依然不停的把头往红布绳子里套进去,然后仿佛经历了强烈痛苦一样蹬腿挣扎。

  看着面前的明明如此惊悚的场面,刘意却感到了悲凉。

  她跨步从昏倒的男子身上过去,然后把手里那一封崭新的婚书拿了出来。

  在对方再一次立在红绳前,要把脖子挂上去时,她显出了身形,然后从游戏里取出了一只手持火把,把婚书慢慢的烧了。

  鬼火是烧不了阳间的身契,婚书,契约这一类具有天地见证的约束信件的,只有阳火才能。

  当婚书被慢慢的燃烧开始,一直平静无波的上吊的‘孙小姐’终于第一次有了其他动作。

  刘意一边捎着婚书,一边紧紧的盯着对方。

  只见孙小姐一直紧紧披在身上的红嫁衣随着婚书的烧毁,也慢慢的化为了灰烬。

  直到最后一点烧干净,孙小姐的脖子和脸上的刀痕也都消失了。

  “我……好了?”

  真正的孙小姐其实长得并不像窈娘,如果说窈娘是温柔安静的长相,那孙小姐就是明媚张扬的。

  只可惜这样明媚张扬的俏脸却只能在这阴沉沉的鬼域,再也瞧不见阳光的明媚,感受不到带着太阳晒到皮肤时的温暖。

  “你好了,现在你不再是孙家的小截,也不是柳家的儿媳,更不是谁的夫人,你是你自己了。”

  只可惜,这样的你只有阴间才能实现。

  就在刘意说话的时候,地上因疼痛而挣扎的柳父柳母,也认了出来她,柳父惊惧的喊了一声:“是你,是你把婚书烧了,你不能烧了婚书,不能——”

  “为何不能。”

  刘意不解,可回过神来的孙小姐却是冷冷的笑了一声:“没有了婚书,我想怎么折磨这些畜牲都行,再也不用遵守那一套狗屁的孝道。”

  有了这样的解释,刘意也算是了解了。

  她点了头,说:“他们这样,为何不把她们送到阴司去,你这样私下把她们关到这里,就不怕阴司的人抓你?”

  “抓我?”

  孙小姐讽刺的笑了一声,然后上前踢了一脚柳父柳母,忿忿的说:“我把陪葬的银子都送给了判官,只要我不闹到明面上去,谁不能那我作何。”

  刘意看着对方眉间的黑气和郁气,突然福至心灵的说:“可你更想看到难道不是他们在阴司认罪,得到公布罪行,得到他们应有的罪罚吗?”

  “你把他们囚禁在这里,若是将来又有人花钱买通判官,那不是也没两样?”

  听到刘意说到阴司,孙小姐忍不住讥讽的看了一眼她。

  也是这一眼,令孙小姐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嘲讽咽了下去。

  对方打量了的她的身形后,闷闷的道:

  “阴司能有什么用,不过和那些贪赃枉法的沆瀣一气,都是一窝子盗贼,哪里还有清明可言。”

  “让他们秉持正义和法理,他们才不耐烦,有那个功夫多划拉银子道身上才是正经的。”

  “你还小,这鬼域不过是另一个人间罢了。”

  ——“孙姐姐,那你痛恨这些阴司里的判官阎王吗?”

  刘意这话一出,不光孙小姐怔住,就连地上挣扎的柳父柳母,和其他一些纸人也吓得瑟瑟发抖。

  可她没有去看那些人,只眼神紧紧的盯着孙小姐,继续道:“那你可知道,其实这阴间的好些阎王和判官,其实也是活人。”

  “活人?”

  孙小姐一愣,随即思索过后回过味儿来了,只见对方露出衣服原来如此的模样,然后咬牙切齿的说:

  “…难怪,原来阴间和阳间早就通过这些人,牵连到一起了。”

  瞧见对方嫉恶如仇的样子,刘意不知怎的便说了一句:

  “孙姐姐,你愿意和我一起改变鬼域阴司的格局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错,睡过头了!鞠躬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