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的时间一点点临近，付斯从窗边回到办公桌坐着等候，瞧着手机上又跳了一下的数字敲了敲扶手。
堵车了？还是想卡点？
敲门声让她眼睛一亮，退出应用清了清嗓子平静道：“进。”
李冬然把人送进办公室后转身去倒水，付斯弯了弯眼起身和路颜清打招呼。
“午好，坐沙发？”
面前人清澈的眸子和纯良的笑容让路颜清眼神暗了暗，回握住她伸在空中的手说：“下午好，都可以。”
浅浅握了一下付斯坐到沙发上拍拍自己右侧的空位，“坐吧，今天就你一个人？”
路颜清没有遗漏掉两人握上手时付斯眼里的餍足，看她乖乖巧巧坐在一侧邀请自己的样子心里不知怎的冒出了一丝火气。
“怎么了？”付斯把靠枕摆好后见路颜清仍站在一旁很是疑惑。
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
路颜清坐到她身边，把稿子从包里抽出放在茶几上，“没事，我助理今天请假了。”
付斯仔细瞧了瞧她的脸色，波澜不惊，一如既往的漂亮，刚刚的不高兴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察觉到她的视线路颜清对她柔和一笑，“怎么，我妆花了？”
两人靠的很近，温温柔柔不再是出于礼貌的笑容让付斯心跳慢了半拍，听出她语气里淡淡的揶揄耳根又爬上了一抹淡红。
付斯咽咽喉咙说：“没有，很漂亮。”
路颜清低头收敛了笑意，好好的她干嘛要去逗小孩。
看着她侧脸完美的轮廓付斯又诚恳地补了一句：“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特别漂亮。”比天上的日晕还要绚烂。
路颜清：……
垂了垂眸路颜清将手中的稿子按不同区域分开摆放好，“这是所有的效果图，请付总过目。”
付斯看了下满桌的稿子把目光落到路颜清脸上，没说话。
路颜清偏头对上面无表情的付斯，默了两秒说：“工作时间我习惯用尊称。”
付斯喝了口先前李冬然放在小架子上的水，就近开始审稿。
路颜清见她安静下来不动声色打量着，视线从她葱白的手指转移到身上。付斯今天穿了一身休闲款的黑色西装，里面搭了件白色的无袖T恤，此时正全神贯注地翻看一张纸稿子，气场沉稳又严肃。
认起真来很像样。
路颜清在心里评价着，眼神落到付斯的颈部和半点锁骨，她再次感慨这人实在过于白净。
混血吗？
停车场里听到的肮脏话在耳边回响，路颜清蹙起了眉，真是行行都有渣子。
绝大部分的稿子付斯都已经在PDF上见过，实物更加让她惊艳。可以看出每根线条每处色块路颜清都拿出了百分百的诚意，细节之处毫不马虎，理念和现实结构完美融合，她找不出瑕疵。
于是付斯从审稿变为了欣赏，房间里只剩下纸张挪动时的摩擦声。
看过的图一张张垒叠，路颜清收回视线随着她的动作一同审起稿子。阅到演出剧院，付斯浏览的速度缓了下来，路颜清明显感觉到她在沉思。
看来是有问题。
路颜清喝了口水默默等待她开口，细细打量起进门时粗略观察过的办公室布局。中规中矩，并没有太多个性化的设计和陈设，除了桌上的电脑和那张人体工学椅。
付斯有些犯愁，画中的剧场不论从空间结构还是色彩搭配上都很好地契合了主题，前期她提的要求也都一一满足，但她总感觉差点什么东西。
她抬眸看了一眼身旁从容不迫的人，思考要如何表述才能避免被打上“找茬”的标签。
路颜清对眼前的甲方挂上淡笑，“有不合心意的地方但说无妨，留白设计以人为本。”
付斯唇角勾起弧度，放下稿子微微侧身倚靠到沙发上，单手撑着头柔眼欣赏神情自然的路颜清。
她的目光很纯粹，路颜清坦坦荡荡和她对视，任由她看着。
付斯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微不可查摇了摇头重新捧起图端详，指尖在纸背轻轻敲打。
路颜清扬了扬眉拿出来平板和电容笔，打开剧场简图的源文件勾选好线稿图层耐心等待。
差了点什么呢？付斯回想了一下那天站在剧场的感受又看了看身边端坐的人，每次见面都是这样清清冷冷的，温柔又疏离。就像李冬然说的，不食人间烟火。
在想什么？路颜清觉得她好像有些跑神。
“付总，有答案了吗？”
啊，有了。
付斯眨了眨眼将剧场图单独放到一边，把堆叠在一起的稿子抬到路颜清那边，“整体都很棒，这些可以直接定稿。”
见路颜清点头付斯又把剧场图递到她手上，“剧场的思路没有问题，只是感觉差点东西。”
意料之中，路颜清问：“有大概的想法吗？或者说什么样的感觉。”
付斯瞧了下她扣到了最顶端的衬衫领口说：“太完美了，过于规整。”
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付斯舔舔唇没去看她，“少了点野性。”
她仰头的弧度恰到好处，路颜清清晰地看见了她下咽时喉部的滚动，连同水杯和手构成了一组极具冲击力的线条。
付斯抹了抹唇峰上因为喝猛了残留的晶莹水珠，路颜清垂眸看向手中的效果图。
“是想在现在的基础上增加一些打破规则的冲击力吗？”
付斯的眼睛比刚刚反着光的水珠还要亮，“对，就是要不拘一格，舞台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最好再带点反差。”
路颜清点点头将手稿放到一旁，单手掌着平板往付斯那边递了递让她也能看清，边画边说：“这几面墙体重新设计，天花板的纹路再狂放一点。”
和上次不同，这次付斯几乎是以第一视角观看一条条优美的弧线是如何从她的笔下产生，转眼描出一座全新的剧场。两人的肩膀不知不觉凑到一起，付斯闻着身侧传来的淡淡幽香赞赏之余又隐隐希望正在不停动作的手能够慢一点。
可惜，手的主人思绪很快。
“可以吗？”路颜清停下笔抬眸看向她说了半天没点反应的人。
不看不打紧，这一瞧路颜清发现那张万分精致的脸近在咫尺，连鼻尖细微的弧度都看得清清楚楚，而那双纯正的琥珀色大眼睛正一瞬不瞬注视着她。
太近了。
路颜清睫毛颤了颤坐直了身子稍稍挪了挪让两人回到正常的社交距离。
付斯小幅度耸肩努努嘴抓过身后的靠枕抱在怀里腹诽：小气，明明是你先靠过来的。
“可以，你看着画吧，你是专业的。”她只看感觉对不对。
路颜清看她这幅姿态抿抿唇没去管她，“其他的确定不改？”
付斯搂紧靠枕抬头幽幽看她一眼，她说的话很没有信服度吗？还是觉得她会出尔反尔？
路颜清有些受不住她这个控诉中掺杂着委屈的眼神，连发丝都透着幽怨。她咽了咽喉咙抓起水杯缓解干渴。
见她不理会自己付斯收回眼看着桌子语气平静道：“不改，做确认吧。”
路颜清把定稿的图附到事先准备好的协议后面，编辑好之后落完自己的名字把平板和笔交给付斯。
瞄了一眼内容付斯唰唰写完还给路颜清，没有和她做眼神交流。
路颜清有些无奈，这是闹小脾气？
“修改好之后我线上先发你？这周能出图。”
付斯想了想说：“不用，下周现场看吧。”
“好。”路颜清开始收拾东西。
付斯看着她的动作揉了揉手中的靠枕起身走向办公桌。
装好袋路颜清正思考着怎么说停车场的事肩膀被轻轻戳了一下。她寻着轻轻柔柔地触碰看去，身材高挑贵气十足的人正垂首帖耳温和地望着她。
“呐，你的衣服，洗过了。”收回食指付斯倾斜袋子把里面叠得规整的外套展示给她看，“上次谢谢你，我送你下去吧。”
瞧见路颜清眼里一闪而过的微诧付斯放下袋子笑道：“要再坐坐当然更好，和颜清交流很愉快。”
路颜清眨眨眼，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定了定神她说：“聊会儿吧，刚刚在停车场碰见一个1米84左右染着金发的年轻男子，应该是你们公司的艺人。”
听着她的描述付斯拧眉，于天纵？那个时间公司的人一般不会出现在停车场。
“嗯，发生什么事了？”付斯给两人的杯子续上水才坐回刚刚的位置。
“碰巧听见他在打电话，他大概率在筹备一件针对你和灵动的事，背后有靠山，而且两面三刀。”路颜清略过那些污言秽语。
听见他们没有起冲突付斯放松下来，“那没事，你说的应该是于天纵。我知道他在做什么，就等他先动手呢。”
说完她起身去柜子里拿了几样干果装在盘里端回沙发，抽了几张湿巾擦干净手开始剥壳，“谢谢颜清关心，但是不用担心。”
“我截取了行车记录仪上的视频，声音不是很清晰，但他出镜了。”路颜清拿出手机将视频发送给她，“需要的话我可以做证。”
付斯眉开眼笑，把剥好的果仁放在手心递到她面前，“颜清考虑的好周到，但是我不会让这段视频被用上的。喜欢吃哪种？味道都挺不错的。”她才不要把路颜清扯进来。
路颜清沉默，看她这架势是真准备和自己好好聊会儿。
“他有些阴险。”路颜清提醒她小心为妙。
这和吃干果有什么关系？付斯把手中的果仁放到小盘子里摆到路颜清那边，擦擦手点开了视频。
于天纵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打破原本和谐的画面。
再次听到这番话语路颜清还是很不适，当事人倒是没什么反应。
她对付斯朝着自己绽放笑容很是迷惑，一点都不在意吗？
“颜清刚刚进门的时候是在因为这件事不高兴吗？他第一句话说对了，我确实没有爹。”付斯挑了颗最漂亮的果仁送到她嘴边。
路颜清一愣，下意识吃下了她送过来的东西。坚硬的果仁和柔软相碰，朱唇微微下陷又快速回弹。
投喂成功付斯目露狡黠，“因为我有两个妈。”
干果的清香在口中迸发，路颜清意识到自己被套路了，看着她笑眯眯的眼睛难得在心里吐槽：小没良心。
“当个副总裁还需要有很多爹吗，他很没见识。”付斯试图故技重施，路颜清用眼神拒绝，她扬扬眉反手喂到自己口中。
“不过这么快成为灵动的副总裁确实沾了点关系，这儿的董事长是我妈妈。至于其他的，就不说出来脏你的耳了。”
路颜清放下心来，显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是件好事。
“没事就好，我先回工作室了。”她起身准备离开。
“好，我送你。”付斯没有挽留，今天已经收获颇丰。
李冬然望着神采飞扬的付斯和有些“冷酷”的路颜清眨眨眼，付总把路总怎么了？
“付总，路总。”她站起身。
“你忙。”付斯提着袋子走在路颜清左侧。
并肩步入电梯付斯看了看两人几乎平齐的肩头目光落到路颜清脚上的高跟鞋，“颜清的判断很准，他正好184。”
路颜清看见了她的小动作，淡淡道：“职业习惯。”
付斯顺着杆子往上爬，饶有兴致问：“那你看看我呢？”
路颜清偏头对上她淡淡的笑脸心情复杂，沉默几秒在电梯门打开时顺了她的意。
“175。”
哇哦。付斯笑弯了眼，“好厉害，你呢？”
“170。”
付斯乐了，差的那五岁在身高上倒是刚好补上，这很公平。
路颜清不知道身旁的机灵鬼又在想什么，但她知道自己最好保持沉默。
“颜清。”付斯脆生生喊她。
“嗯？”路颜清哼出鼻音。
此时的太阳已经敛去了锋芒，落在身上只添了一层柔和的光辉，付斯清秀白嫩的小脸在橘红色的天空下显得是那样柔软可人，澄澈明亮的眸子里盛满了蜜意。
路颜清稍稍偏头，不偏不倚撞进了这双灵气十足的眼睛里。
有风吹过，带起几缕发丝，她指尖动了动别过眼借由整理发型的动作抚平心底掀起的涟漪。
“你和我说这件事是路见不平，还是——”付斯顿了顿，唇角和尾音都更加上扬，“关心我？”
发丝抚顺了，心底刚压下的波动却更甚，睫毛颤颤路颜清眨了眨眼。
眼瞧路颜清唇角微动准备开口，付斯轻笑，“很难回答吗？不管怎样都很感谢。我今天很开心，希望你也是。”温润的嗓音里初起带着调笑和淡淡的愁意，像是在问路颜清，又像是在问自己，而后只剩下诚恳。她由衷地希望眼前人见到她时是开心的。
如此一来路颜清没了岔开话题的机会，她抬眸淡淡看她一眼。
这人，焉儿坏。
“就送到这儿吧，谢谢付总。下次希望能让你满意。”她停下来和付斯道别。
付斯见好就收，递上袋子说：“这次也很满意。”
接过袋子时两只异常好看的手不可避免地发生了触碰，心下微酥。
看着路颜清逆着光远去，付斯觉得宋西今天的假请得真是时候。